用什麼樣的藉口才能在不傷到五子的情況推了這麼親事?
這是個難題。
九月一措莫展,遊春也一時沒了良策,原本,按他的性子,直接找上五子說個清楚明白就成了,可現在,九月看在祈稷等人的面子也看在五子幫了數次的份上不願傷到五子,而他也不得不顧及九月,畢竟他去找五子攤牌,那就等於把他和九月的事公之與眾,到時候,他倒是無所謂,可九月,難免又要被人詬病。
不過,遊春並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也不是個會坐以待斃的人,他在心裏已認定了九月是他的人,自然不會束手,一番思慮權衡之後,心裏已有了個想法,只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真不想付諸行動。
「船到橋頭自會直,不想這些了。」九月無奈之下,只好這樣安慰自己,眼下苦思冥想也沒用,所以,兩人都把精力放在了未完的事情上。
木板上的版樣被遊春細琢了兩遍,已然做到字字清晰,九月心頭一塊大石落下,香燭也有了些存余,過幾日倒是能應付得過去,所以,她便借着身子不方便的這幾天,專門研編起孫掌柜給的那幾樣東西來。
遊春除了幫她砍住削篾絲,還着手編灶間要用的竹廉。
四天下來,九月的研編小有所成,遊春也把灶間給整修妥當,所有的竹廉都是用藤條固定的,冬日可密封,夏日可拆卸,倒也方便,另外,他還把灶間和這邊的屋子連通,在九月的床前立了一個竹屏風,這樣也不至於門一開就看到九月的床鋪。
第五天,九月身體也恢復了正常,便一早收拾了經文和香燭,和遊春一起去了落雲山,把這些東西交給了善信師父。
中午回到家,又趕着拿了家裏編好的東西去了土地廟,遊春知曉阿安與鎮上那群少年乞兒有衝突,擔心九月魚池遭秧便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看到九月過來,阿茹高興的撲了過來:「九月姐姐,你總算來了。」
「阿茹,東西準備好了嗎?」九月手自己的挑子放在門外,拉着阿菇的手進了廟,廟裏,阿安和阿月都在,其他幾個孩子卻沒看到。
老人腿腳不便,仍坐在那個位置,看到九月,笑呵呵的打了個招呼,他的聲音堆放着一串串系好的簍子,這些,都是按着九月帶來的樣品做的,當然,也有幾個他們自己創意的東西。
短短五天,老人和阿月等人已經編了三十三個簍。
「時辰不早了,我們早去早回。」九月笑着讚嘆了一番,彎腰拎起竹簍。
「給我。」阿安的腿傷已經好了許多,這會兒也用不着拐杖,見九月要挑東西,便拿了一根竹棍過來,二話不說把這些東西綁了兩頭。
「什麼給你?你的傷好了?」阿月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說的搶過了阿安手中的擔子。
阿安無奈的看了看阿月,不說話了。
「我也想去。」阿茹眼巴巴的看着他們,一臉期盼。
「那就去吧。」老人笑道,揮了揮手。
「不行,爺爺一個人在家怎麼行?」阿月在他們這些孩子中顯然扮演了長姐的角色,一句話,就讓阿茹乖乖的低了頭。
「我不礙事兒,一會兒阿定他們就回來了,阿茹很久沒去鎮上了,帶上她吧。」老人見阿茹如此,笑着說道。
「一起吧。」九月拉起阿菇的手。
「走吧。」阿安看看九月,點了點頭。
阿月在一邊見了,有些不高興,皺着眉不斷的瞄着九月和阿安,不再說話了。
於是,九月挑着自己的擔子,牽着阿茹,阿月挑着他們的東西,和阿安並排跟在後面。
一路上,除了阿茹和九月開心的對話,阿安和阿月一聲不吭。
很快,就到了鎮上,九月瞧了瞧阿茹,又看看身後的阿安和阿月,說道:「知道哪兒有澡堂子嗎?」
阿安一愣,不明白九月的意思。
倒是阿月皺了皺眉,說道:「你什麼意思?嫌我們髒就別找我們做事。」
阿安一聽,目光一冷掃向了九月,就是一直牽着九月的阿茹也縮了縮手。
九月沒理會阿月,只看着阿安說道:「如今既然是打算做這買賣,總得有個買賣人的模樣,倒不是我嫌棄你們,只是我們今天去的是人家的鋪子,今兒我帶你們走這一遭,我會和孫老闆說你們是我的弟弟妹妹,以後,你們便無須等我,可以直接送東西過來了,你們覺得,如今這樣子,人傢伙計會讓你們進門嗎?」
阿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九月的話傷到了她的自尊。
「瞧到那邊沒有?」九月睨了她一眼,指向不遠處的攤子和店鋪「同樣的買賣,不一樣的門面,會有什麼區別,還有那邊,錦衣而行的富貴人,衣着整潔的布衣百姓,還有那沿街乞討的乞索兒,人們對待他們的態度又有何不同?那些鋪子裏的掌柜夥計又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阿月默然不語,一臉的倔強。
「那邊就有個澡堂子。」阿安看了看九月,沉默了一會兒,才指了指左邊的巷子。
阿月睜大了眼睛瞪着阿安,似乎在責怪阿安沒堅持立場。
阿安瞧了瞧她,率先走在了前面。
無奈,阿月只好跟上。
九月微微一笑,拉着阿茹跟在後面。
阿安說的澡堂子在巷子中間,此時正是中午,泡澡的人並不多,不過,他們一進門,便有夥計過來驅趕:「哎,哎,幹什麼的?幹什麼的?」
說罷就像趕蒼蠅一樣想推阿安出去。
「這位小哥,你開門做的是澡堂生意,我們進來自然是照顧你的生意。」阿安被推了個踉蹌,九月上前一步,用自己的擔子隔開了夥計,淡淡的看着他說道「怎麼?你們家要倒閉了嗎?」
「照顧生意?」夥計鄙夷的看了看阿安等人,說道「沖澡一刻五文錢,泡澡一個時辰三十文,先交錢再進去。」
九月笑道:「小哥,你這是欺我們不識字是吧?你那牌子上分明寫着大澡堂一個時辰十文錢,單間一個時辰二十文錢一間。」
夥計驚訝的看看她,似乎沒想到像她這樣衣着的山村姑娘竟會識字。
「這兒有二十文,兩個單間,半個時辰。」九月從腰間錢袋裏倒出二十文錢笑盈盈的遞到夥計面前。
「等等,說了二十文錢一個單間,你們這麼多人,這麼點兒還想開兩間?去去去,沒錢別來這兒瞎搗亂,找個河自個兒衝去。」夥計不耐的揮揮手。
「咦?你們店裏可有規定不能要半個時辰的?那上面寫的難道不是一間二十文一個時辰嗎?」九月奇怪的問道「小哥,既然一個時辰是二十文,那半個時辰不就是十文嗎?再說了,你們是間來算,我們四個人是不假,可這么小的女娃娃和姐姐共用一間就是了,這樣,可不就是兩間麼?兩間,半個時辰,難道不是二十文?」
「哪有你這樣算的?」夥計一時語塞,只好強自硬撐。
「怎麼?我算了嗎?」九月眨了眨眼,一臉無奈「那算了,那就一間單間,二十文是吧?我這兒還有十文,阿安,你去尋個最大的澡池子,人最多的那個,不泡足一個時辰別出來。」
「哎哎哎,不行。」夥計一瞧阿安那一身,嚇了一跳,這人要是在澡池子裏泡足一個時辰,那池子裏的水非得黑了不可,再說了,就算黑不了,他一下去,還有哪個客人願意待着?當下,張開了手攔在阿安面前「得得得,兩間單間,不過,你們得付足一個時辰的。」
「算了,兩間一個時辰,這錢就不夠了,阿安,你還是委屈點兒,去大池子吧。」九月撇嘴。
「那你們就出去,我們不做你們的生意了不行嗎?」夥計眼一瞪,火上心頭。
「開門不做生意?」九月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行吧,那我們就另尋一家會做生意的,阿安,我們走,一會兒記得找兄弟們到門口守着,遇到有人來澡堂的,記得告訴他們,這兒不做生意了。」
「好嘞。」阿安哪裏還不懂九月的意思?他對這夥計狗眼看人低本就火打,當下乾脆的應下。
「你……」夥計大驚,指着九月就要開罵,這時,後面出來兩個人,一人問道:「怎麼回事?」
「寶哥,來了幾個叫hua子,打碴的。」夥計聽到聲音,連忙跑了過去,對着為首的那個告狀「這女的還威脅說要叫hua子們守在門口壞我們的生意。」
九月認出了那為首的年輕人,正是上次在糧鋪遇到過的寶哥,便淡然一笑:「店小二,說話要有憑據,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們是叫hua子?又是哪只耳朵聽到我要叫hua子們來壞你們生意?」
她只是說兄弟們好不好?阿安他們早就不乞討了,何來的叫hua子?
「寶哥,她剛剛分明就說了……」夥計指着九月氣極敗壞的說道,卻見寶哥抬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笑着走到九月面前,雙手抱拳說道:「原來是姑娘你啊。」
「見笑了。」九月微笑着頜首,算是還了禮「這幾位都是我的義弟義妹,只因家中清貧,也沒個單獨的洗浴之處,今兒正巧遇過貴店,一時興起便進來了,只不過,您這位夥計……與糧鋪里的夥計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啊。」
「小子不懂事,還請姑娘見諒。」寶哥立即向九月笑着賠禮,然後轉頭瞪了那夥計一眼,斥道「還不給這位姑娘道歉?」說罷,又向九月說道「今兒的賬楊某請了,姑娘願意待多久就待多久,小子無禮,楊某定當重罰,還請姑娘莫要誤會了本店。」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