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宸淡淡道:「中毒所致!」
當初他中毒至深,險些一命嗚呼,幸虧寧璟妙手回春,不過,因為京都條件有限,他只能將毒素逼到他的雙腿。這幾個月,他起臥都要人服侍,雖不習慣,也慢慢接受了。
聞言,宋汐不禁握緊了手掌,手背因用力過度,青筋凸起,顯示她內心的憤怒。
除了風曜,還有誰能對風宸下毒?
一想到風宸以後會在輪椅上度過,宋汐心中就恨得不行,恨自己眼瞎,信錯了風曜,恨自己無能,無法保護宸宸。怪不得他沒有騎他最愛的沉梟,原來是不能駕馭……
風宸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心中奇怪,她對自己的事情似乎很上心,此刻更是為自己抱不平,為什麼?
站在她身後的淳兒,見她這幅樣子,微微皺眉。
宋汐平復了心情,對風宸擠出一個笑臉道:「你不是要出恭嗎?我扶你去。」
風宸還在襁褓中時,她便抱過他,後來葉妃去世,她更是手把手將他拉扯大,十歲以前,他們還常在一起洗澡睡覺,幫他出恭又算得了什麼?
風宸卻沒有做好心理建設,之前迫於無奈,讓特定的僕從代勞,尚且有些不習慣,陡然換個陌生人,就更不習慣了,這個人還讓他聽了一晚上的活春宮,心裏怎麼想怎麼膈應。宋汐見他不說話,只當他默認,上前扶她,卻被他一把推開,風宸冷着一張臉道:「不必。」
宋汐錯愕,「你不是要出恭麼?」
風宸神色微窘,忽然一指淳兒道:「讓他幫我。」
宋汐嘴角一抽,她和淳兒,橫看豎看都是她比較靠譜吧!回想起方才風宸的躲避,她忽然有些明了。
她和淳兒在一起時,「攻受分明」,他不會以為自己見色起意,對他大獻殷勤,是想占他的便宜吧!所以他覺得靠近一個受,比靠近一個攻要安全麼?
偏生她又不好說明自己的身份,只得讓淳兒幫忙。
幸好他上的是小號,一個夜壺就解決了。不過宋汐還是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淳兒毛手毛腳,冒犯了風宸。
淳兒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點頭,態度好的不像話。
等宋汐出去之後,淳兒從床下拿出夜壺,將風宸扶坐在榻上。
他聽宋汐的話,輕手輕腳,倒沒給風宸半分難堪,只是在將夜壺遞給他的時候,宣告一般地說道:「哥是我的。」
風宸抬頭,正對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睛,帶着挑釁,又充滿防備。
淳兒見他愣住,又補了一句,「你若是不跟我搶,我可以跟你做朋友。」
他其實不想跟這個人做朋友,他比他以往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漂亮有氣質,同性相斥,加上情敵的敏銳,讓他無法對他產生好感,甚至有一種危機感。
風宸簡直要被氣笑了,「你放心,我對你那個好色的哥,沒半點興趣,你也不必勉強和我做朋友,因為不久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裏。」
原來他看出自己不喜歡他了?這個男人的聰慧敏銳更加讓他覺得他是個威脅,幸好他馬上要走了,淳兒心裏又鬆了口氣,不過,剛剛他說什麼來着?
淳兒就覺得他的哥被人輕視了,他瞪着眼睛,像一隻護食的小獸,「我哥才不好色,他只對我這樣。」
風宸這次乾脆連表情也收起了,淡淡道:「你轉過去吧!」
……
淳兒端着夜壺出來的時候,等在門外的宋汐立刻迎了上去,「怎麼樣了?」
淳兒看不慣她一臉緊張的樣兒,撒個尿能怎麼樣?便不咸不淡道:「尿出來了!」
宋汐或許不能接受這麼粗鄙的詞語用在高潔雅致的風宸身上,嘴角就是一抽抽,反應過來,去廚房打了溫水給風宸洗手,她家宸宸可是很愛乾淨的。
淳兒看她這忙裏忙外的,心裏分外不是滋味,宋汐最討厭這些婆媽的家務事,此刻卻做得這麼歡快,為了那個癱瘓的男人。
淳兒處理完夜壺之後,趕忙回到了裏屋,避免兩人暗度陳倉。別的人,乃至於宋翎,和宋汐單獨相處,他都放心,唯獨這個男人。或許是,宋汐對他的態度太特別了,好幾次,都因他忽視了自己。
淳兒進去的時候,風宸正在洗手,宋汐端着盆子立在床邊,臉上溫柔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刺眼。
待風宸洗好了,宋汐便放下盆子,殷切地開口,「你悶了一天了,外面太陽不錯,出去曬曬吧!」
出乎意料地,風宸居然點了頭,淳兒在一旁看得牙痒痒,就聽得宋汐道:「可要我背你出去?」
淳兒抬頭,正對風宸的眼睛,便見那雙薄唇淡淡開啟,竟是一指他道:「你們一起扶我出去吧!」
這一刻,淳兒忽然就信了,他此前說不會跟自己搶宋汐的話。
因為,他真的是在避嫌。
想到此,淳兒看他的目光也不那麼敵意了,主動走上前,和宋汐一起,一左一右地架着風宸出了屋子。
宋汐怕他坐不穩,又去搬四方椅。淳兒守着坐在石凳上的風宸,以免他摔下來。
那四方椅擱在雜物間許久,蒙了不少灰,宋汐卻一點也不嫌麻煩,擰了濕布就在院子裏擦了起來。
淳兒看着她這熱乎勁兒,心裏很不是滋味,又見風宸容色淡淡地看着院中的某處,也不知在想什麼,心中一動,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我哥喜歡你,你會喜歡她嗎?」
知道風宸對宋汐沒意思,他對風宸說話,便客氣了許多,這話問出來還有種諮詢的味道,他是在不知不覺間將他當成半個盟友了。
風宸收回目光,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少年,眸中是一種死寂的淡然,「不會。」
淳兒先是很開心,隨即又鬱悶,像是為宋汐抱不平一般,「我哥很好的。」
自己當寶貝的哥,在他眼裏,好似一文不值,這讓他很不舒服。他喜歡宋汐,就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得起她,容不得任何人輕視她。
風宸難得認真地回了一句,「你愛她時,她在你心中千般好,你不愛她時,她在你心中便什麼也不是。」
淳兒似懂非懂的點頭,好奇地問,「你不愛我哥,那你愛的是誰?」
風宸淒涼一笑,眼中的悲傷仿若要將人溺斃了,「我愛的人已經死了。」
淳兒瞪大眼睛,眼中有一種憐憫,「你真可憐。」
風宸卻是一笑,臉上有一種平靜的期許,死水般的眼眸甚至升起一道璀璨的亮光,「沒什麼可憐的,我做完該做的事,自然會去與她團聚。」
雖然他這麼說,淳兒還是覺得他很可憐,要是宋汐死了,自己肯定活不下去,風宸愛的人死了,他一定很難過。他在心裏默默決定,不討厭他了。癱瘓的人畏冷,宋汐不但在四方椅上給他放了小墊子,還弄來一張小薄毯,蓋在他的腿上,其細心體貼之處,可見重視之心。
淳兒難得沒有吃醋,他可憐他,便想讓他好過一點,他不再守着兩人,而是去割草料,羊兒都餓得咩咩叫了。
宋汐就坐在石凳上,陪風宸曬太陽,一邊搭話,「你叫什麼名字?」
他既不自報姓名,也不問她姓名,分明就是不想有過多交際,只當萍水相逢,再見不識。她說什麼也要守在他身邊,贖了她的罪,償了他的情。
風宸抿了抿唇,還是說道:「葉宸。」
宋汐笑眯眯的,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宋汐。」
以前她行走江湖,也是化名葉嵐,葉是兩人母妃葉柔的姓氏。
宋汐其實想跟他多說說話的,無奈他交談的興致不高,靜靜地坐在木椅上,仿若陷入了自己的天地里。
宋汐看他,即便是沐浴在陽光下,也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仿若再溫暖的陽光,都照不進他的心底,他的眼睛是灰冷的,心也是冷硬的,他封閉着自己,並且拒絕任何人的溫暖。
她原來最喜歡他的眼,定神時如一泓清水,顧盼時像星星流動,如今卻心事重重,顯得十分憂鬱。
她的宸宸,不會笑了,偶爾勾起嘴角,也是帶了面具在生活,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涼薄。整個人更加冷靜銳利,好比一柄絕世寶劍,原來收入鞘中,如今鋒芒畢露,卻只讓她感到沉重。只因,她的宸宸,不快樂。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專注,太直白,風宸斜目看了過來,倏然開口,「我們認識嗎?」
------題外話------
不知道大家看到這裏,是喜歡淳兒多呢,還是喜歡風宸多,宸宸暫時沒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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