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汐表情一僵,乾巴巴地開口,「不—認—識。」
風宸眼中有一種銳利,「可你對我好像很熟悉。」
宋汐呵呵一笑,「這就是一見如故吧!」
風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看着真滲人,「我也覺得你看着面生,想來也是沒見過的。」
有些事情,對方不願說,自己步步緊逼,也不一定有結果。
這算是放過她了?宋汐心裏鬆了口氣。以前的宸宸,總是自己說什麼,就信什麼,溫順得就像一隻小綿羊,突然這麼敏銳,像朵帶刺的玫瑰,還真點不習慣啊!
風宸卻話鋒一轉,道:「腿腳不便,還望公子幫我雇輛馬車,請個馬夫,我有急事去往青州。」說罷,從懷裏掏出一物,遞給宋汐,「這是一百兩,不夠再與我說。」
又是一百兩,宋汐嘴角直抽,最終還是接過銀票,心思一轉,燦然笑道:「正好我們在這窮山僻壤也過不下去了,聽說青州富饒,想必是個安居的好地方。正所謂雇生不如雇熟,我看公子這一路走的不太平,再找別人,未必可靠,不如讓我們護送公子一程?」
聞言,風宸一愣,還真的仔細考慮了。
儘管這人很奇怪,直覺告訴他,她無害他之心,且她和那男子,確實有些身手,由兩人護送,要比隨便找個人來,要安全可靠得多。
想到此,風宸便點了頭。
宋汐大喜,「我定護你平安抵達青州。」
她堅定的語氣,讓風宸詫異,終究沒有說什麼。
風宸的加入,最高興的莫過於宋汐,宋翎依舊面無表情。
白團終於看清了風宸的樣貌,對這個美人的形象氣質相當滿意。他和淳兒站在一起,眾人或許第一眼發現的是淳兒,其後絕對會將更多的目光停留在風宸身上。如果說淳兒是一株盛開的牡丹,第一眼驚艷,風宸就是一杯香醇的美酒,越品越有味。他清俊的容貌,高雅的氣質,簡直讓人挪不開眼,無與倫比的貴氣威嚴,更讓人不自覺生出敬仰臣服之心,白團想,世人眼中的人中龍鳳,當如是!
白團覺得,風宸雖然不愛笑,脾氣卻挺好,它躍上他的膝,他不生氣,反倒一下下地順着它的毛。
不輕不重的力道讓白團舒服得昏昏欲睡,風宸喜靜,白團有時候在他懷裏睡醒了,他連姿勢都沒怎麼變過。淳兒是小孩兒心性,喜歡唧唧喳喳,也閒不住,白團根本就睡不着。
只一點,風宸總是心事重重,在他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這種感覺越發明顯。野獸的直覺是敏銳的,白團能感受到從他心裏溢出來的悲傷,那是一種橫跨生與死的距離感。
尤其是他的眼神,悲傷得像要落雨,白團看了都挺難受,不由得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手背,這是它獨有的安慰方式。
風宸這時候會微微勾起嘴角,難得的,清淺的笑容,摸着它的腦袋道:「小狐狸,倒是個有靈性的。」
白團這時候心裏美滋滋的,你也看出來我有靈性啦!
一人一狐相處和諧,但是宋汐不這麼想,她覺得白團膘肥體壯,怕壓壞了宸美人的腿,遂不准它長期霸佔風宸的懷抱。
白團這時候就會齜着牙抗議,說它體壯可以,哪裏膘肥了,明明它是典型的吃不胖,竟敢侮辱它完美的體格,真是太過分了!
但是白團受她的欺壓慣了,尤其是她擼起袖子,想要把它往死里摔的架勢,把它嚇得一個勁兒地往風宸懷裏鑽。往常它往淳美人懷裏鑽的時候,多半會被宋汐拎出來揍一頓死的,但是這次居然半天沒動靜。偷偷探出狐狸腦袋,原來是風宸護着自己,宋汐怕傷了風宸,一時沒敢動手。
「一隻小狐狸,這樣折騰是不是狠了?」
瞧,這話說的多麼溫柔善良,氣勢上又不容置疑,白團覺得,它心目中的貴人就應該這個樣子的嘛!
它以為宋汐還會再抗爭一下的,沒想到,她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風宸,「便這樣吧!」
白團覺得很不能理解,以往在家裏貫徹絕對霸權主義的女人,居然這麼容易妥協。不過,它倒是樂見這種變化。風宸在的時候,宋汐幾乎都不拿它當抹布使了。白團隱隱覺得,宋汐是怕風宸寂寞,拿自己給他解悶呢!它也不在意,這比充當抹布殊麼的,輕鬆多了。
反觀淳兒,就有些沮喪無奈。風宸留下來,只是讓他不安的開始,首先是宋汐的態度,風宸對她愛理不理,宋汐卻上趕着往上貼。
淳兒當初吃了多少苦頭才得以走進她的心,風宸不費吹灰之力,便贏得了她的重視,這讓淳兒覺得很憋屈。
但凡伺候風宸的事情,她都親力親為,風宸要自己吃飯,她寧可在一旁看着,也要等他吃完了再走。睡前一定要去風宸房裏坐一坐,儘管風宸從頭到尾都沒和她說幾句話。風宸在場,她首先關注的絕對是風宸,其次才是自己。
白團的叛變對他來說,也是火上加油。原本,白團只跟自己最親近,如今,它大半時間都呆在風宸懷裏,這隻沒立場沒骨氣的牆頭草,他決定,生它的氣,不理它了。
還有一件事,讓淳兒最難接受。家裏的雞羊養了個把月了,淳兒手把手地喂,一點點看着它們長肥變大,都養出感情了。一開始她殺雞,他就不太樂意,看她這麼堅決,便忍着沒說。家裏燉燉吃雞,淳兒卻食不下咽,那感覺就像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被人宰了。白團倒是吃的歡實,淳兒很不齒,都是動物,都不知道可憐一下。
這話要是讓白團聽見,一定會反駁:狐狸愛吃雞,不是天生的嗎?同情個毛。
直到最後一隻母雞命喪宋翎的菜刀之下,淳兒終於有了危機感,夜裏主動示好,求她不要殺羊,宋汐當時沒說話,隔天他割了草料回來,就見院子裏血淋淋的倒掛着母羊的屍體,宋翎正在開膛破肚,腸子肝臟堆了一盆。
淳兒渾身顫抖,盛滿草料的簍子落翻在地。
人說越簡單的人,鑽入牛角尖越難出來,淳兒鬱結於心,又被這麼血腥的場面一刺激,渾身的血液都往腦門上沖,一時缺氧,整個人就沉入了黑暗。
其實也不全然是被嚇的,當時腦子裏滿是一個念頭:她為了給風宸補身子,把他們倆的羊給殺了。她為了風宸,連自己的感受也不顧了……
白團早就暈了,這死女人要殺羊也不提前說一句,它出來準備曬個小太陽,看見這麼血淋淋的場面,兩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風宸在屋子裏,宋汐一顆心全拴在暈倒的淳兒身上,要不是宋翎嫌它礙腳,提起它的尾巴將它甩到了石桌上,白團不知道會不會在地上風乾了。
宋汐嚇壞了,趕忙將人抱進屋裏,又是掐人中,又是抱着哄,總算把人弄醒了。
淳兒一睜眼,就輕輕抽泣,眼淚流的很兇。
宋汐見眼淚越擦越多,索性捧着他的臉道:「有啥不痛快,跟哥說說。」
淳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一個勁兒地說「羊」。
宋汐將他抱在懷裏,安慰道:「不就是只死羊嗎?沒什麼好怕的。」
其實這事兒宋汐也挺冤枉的,她想反正都要離開這裏了,羊留着也沒用,不如宰了,海吃一頓。她知道淳兒怕血腥場面,還特意將他支開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淳兒一個勁兒搖頭,心裏想說不是的,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
見宋汐捧着他的臉,極盡溫柔地解釋着,從額頭眉梢一直親到嘴角,他心裏又是甜蜜又是酸脹,眼淚止住,心裏倒是不難受了,反而問出另一個疑問,「他到底是誰?」
宋汐看着他烏溜溜的眼睛,專注又認真,顯然之前那個答案糊弄不住,加上心中有愧,便說了一句大實話,「他是我的親人。」
淳兒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我呢?」
宋汐低頭,看了他半響,摸了摸他的臉,道:「你是我的情人。」
淳兒「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過後,他找到在廚房忙活的宋翎,悄悄問道:「宋翎,你說親人和情人哪個重要?」
宋翎愣了一下,也沒細想,道:「親人。」
他不知道淳兒問這話背後的含義,在他心裏,親情始終是排第一位的,愛人尚且要掂量,何況只是情人?
聞言,淳兒眼中的神采瞬間黯淡,一時間,心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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