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我爹是鐵匠
鳳凰落在地上的時候,她對周邊一切的新鮮程度只有很短的一點時間。
趙婉就是這樣。
儘管很想吃鐵心源弄的麻嗖嗖的火鍋,可是吃了一頓之後腸胃就極度的不舒服。
看到這個小女子強忍着繼續從鑾駕上偷跑過來,鐵心源不由得笑了。
趙婉看他笑的古怪,就問道:「你笑什麼?」
鐵心源拍拍她的小手道:「既然都感覺不舒服了,幹嘛還要跑過來受罪?
這樣委屈你沒有必要,明天上午就要到乳山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
趙婉指着巧哥乘坐的太平車道:「我也要去上面。」
鐵心源笑道:「朋友間的相處之道不是委曲求全,應該是彼此都舒服。
鐵家的馬車雖然乾淨,卻也粗糙,地方太小了,晚上還會有蚊蟲,你看看你胳膊上的那些包,這不是你這個公主該來的地方。
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善良,知道你沒有看不起我們的意思。
所以啊,你今天該躺在自己的鑾駕上睡覺,不應該強撐着跑過來。」
趙婉被鐵心源說的有些尷尬,低着頭道:「飯很好吃,豆子很好吃,嬸嬸很好,巧哥很好,水兒很好,福兒也好,就是蟲子咬,昨天還有一隻蟲子掉在我頭髮上……」
鐵心源抬頭看看頭頂上被蟲子咬得稀稀拉拉的樹葉道。
「我們沒有你鑾駕上那麼大的帳子,遮不住蟲子的,等我們到了乳山,那裏全是松樹,就沒有這麼多的蟲子了。
現在回去把我娘做的香飲子抱上帶回去慢慢喝,等你把這一罐子西瓜味的香飲子喝完了,我們也就到乳山了。」
公主聽話的和小水珠兒抱着一大罐子香飲子回去了。
王柔花從馬車裏探出頭看看公主的背影道:「看清楚了吧?這樣的女孩子你養不起的。」
鐵心源笑嘻嘻的道:「你家孩兒不在乎這些,我養不起她,就讓她養我好了,我比較好養活。」
王柔花笑道:「怎麼就沒一點骨氣呢?讀書人不是不吃嗟來之食嗎?」
「我當然不吃嗟來之食,如果她求我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厚的臉皮啊,你爹爹可是一個誠信敦厚的老實人,怎麼生出來的兒子是這樣一個憊賴貨。」
和母親說笑了一會,鐵心源就爬上了巧哥所在的太平車,學着他的樣子躺在車頂道:「你這幾天一言不發的在想什麼?」
巧哥喝了一口酒道:「我覺得我們兄弟好像沒有一個立錐之地啊。
隨便被人家威脅一下我們就要跑路,真他娘的晦氣。」
鐵心源笑道:「李大王準備在那裏開山立櫃收買路錢?」
巧哥搖搖頭道:「綠林活計幹不成啊,太行山的馬祖初都被狄青給捉回東京砍頭了,這天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
我還聽說河北東路的二龍山,青馬澗這兩處山寨也正在被富弼圍剿,在東京的時候聽青皮說,這兩處的大掌柜已經在尋找藏身之地了。」
「鄆州地界有一個地方叫做水泊梁山的你知道嗎?那裏有賊人嗎?」
既然說到了佔山為王,鐵心源就很自然的想起了水泊梁山。
巧哥思付了半天道:「沒聽說過,看樣是蟊賊,你怎麼會問起這個地方?」
鐵心源笑眯眯的看着巧哥道:「蟊賊?看樣子李大官人已經混成一方的黑道頭領了,要不然你也不會說出蟊賊的話來。」
巧哥嘿嘿笑道:「這段時間在東京城撒銀子請客吃飯,倒也混了一個賽孟嘗的名頭,告訴你啊,這段時間,我可沒少周濟落魄的盜匪。」
鐵心源翻身坐起來看着巧哥道:「包拯說我們和他一起設局坑人的事情,這就算是過去了?」
巧哥苦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這段時間我有意親近一些貌似彌勒教,金剛禪和白蓮社的人,結果人家不理會咱們。
看樣子戒心很深,在我面前絕口不提自己幫派里的事情,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鐵心源楞了一下,驚訝地道:「你竟然能夠見到他們?」
巧哥笑道:「為什麼會見不找呢?他們這群人想要干點事情,就離不開青皮花胳膊這群人,有時候他們是互通的。
青皮拿了我五貫錢,他憑什麼不幫我找到那群人?」
「如果包拯……」
「一點可能都沒有,青皮這群人就是吃四海飯的,他會接受我的五貫錢,卻絕對不會接受包拯的五百貫錢。
他清楚的知道,拿我的五貫錢他有命花,拿包拯的錢連他那個花胳膊老子都會掐死他。」
鐵心源看着遠處的乳山幽幽的道:「城市越亂,那群人就活的越是滋潤啊。」
巧哥拍了鐵心源一巴掌道:「胡說什麼,連乞丐都不允許一塊地方上出現更多的乞丐。
你以為青皮他們會允許滿東京城都是扒手和小偷嗎?
那樣的話,你讓他們偷誰去?
告訴你啊,東京城裏如果不是有青皮這群人的存在,那裏早就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了。
只憑藉官府,不成的,那些捕快想要破案子,必須先問青皮他們,如果案子是青皮他們做的,只要給衙役一點上供就成。
如果不是青皮他們做的,青皮他們就會幫着衙役一起捉賊,捉到了官府給的賞賜,他們和衙役平分。
你現在還覺得青皮他們和衙役有區別嗎?」
鐵心源想了很久之後疑惑的問巧哥:「青皮為何會相信你?」
巧哥嘆息一聲道:「我周濟了很多落魄的綠林好漢……,青皮認為我和他們一樣了,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幫我。」
鐵心源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也就是說你現在也是一個青皮,一個大青皮?
既然如此,我算什麼?」
巧哥笑道:「我都成青皮了,難道你的皮還能白一些不成?」
鐵心源大笑道:「我剛剛還在說公主是一隻落地的鳳凰,誰知道我轉眼就成了癩蛤蟆。」
巧哥翻過身子準備睡覺,嘟噥兩聲道:「既然鳳凰都落地上了,那就擺明了是給癩蛤蟆下嘴的機會,別錯過了,這麼好的女子我還沒見過。」
「他爹是皇帝。」鐵心源覺得這一點還是要慎重考慮一下的好。
「你爹還是鐵匠呢,」
巧哥回頭鄙夷的看了一眼鐵心源又回頭繼續睡覺去了。
鐵心源羨慕的看着巧哥,這種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傢伙果然是豪邁啊。
「那句你爹還是鐵匠呢」這句話足以放進《詩經》一類的典章里供萬世膜拜。
它把一個人對皇權的藐視訴說到了極點,幾乎是人類歷史上最震聾發聵的宣言!
有了宣言,然後就自然而然的會出現革命……
一想到革命者的下場,鐵心源還是縮縮脖子,覺得渾身發冷。
趙禎自己是見過的,那個人就那樣斯斯文文的坐在那裏看自己淘氣,一副鄰家好大叔的模樣。
又有誰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怖……
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魔王之一。
想到這裏,鐵心源就很自然的就沒了什麼想法,腦子空蕩蕩的隨着巧哥的鼾聲,也沉沉的睡過去了。
在夢裏,一隻銀色的狐狸在大地上飛奔,一隻金色的蛟龍在天空飛舞,巨大的爪子從天而降,擒住了吱吱叫喚的狐狸,飛上高空之後,就憤怒的鬆開了爪子,將狐狸從高空丟了下去……
鐵心源慘叫一聲醒了過來,渾身痛的厲害,好不容易揮去了眼前的金星,這才發現自己從高高的太平車上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