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餘教練 第四十二章 偏見

    林森的神色平靜，他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把眼前的一份看似禮貌的傳真讀了一遍，然後把這份傳真端端正正的放在一邊，抹直、壓平，不僅僅是這樣，他還打算找人把這份傳真裱起來，以後，無論在哪裏，這份傳真將跟他到哪裏，而且會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敢毛遂自薦，就不怕被拒絕。

    對於自己的求職申請，林森知道被拒絕的幾率肯定遠遠要高過成功，尤其是華倫西亞。而事實也是如此，不光是華倫西亞，即便是乙級聯賽的皇家社會，也對他說了no。當然，口氣各異，皇家社會是語氣是誠懇的，在明確表示已有人選的同時，還禮貌的祝林森一切順利，而薩拉戈薩的回應則更加程序化，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但即便是這樣，林森依然欣然接受。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半路和尚的身份，大寺廟自然會有大寺廟的門檻，這和會不會念經壓根沒關係。

    面對那扇最大的山門，林森從沒指望過會得到什麼和顏悅色的回覆，哪怕華倫西亞選擇像薩拉戈薩那樣公事公辦，給自己一個冷冰冰的no，或者乾脆連個no也不給，直接關上大門，林森都會默默離開。但華倫西亞偏偏選擇了一個在他們看來顯然絕妙的回覆。

    開頭：尊敬的林森先生。

    內容：我們很遺憾的通知你，我們不缺隊醫。

    落款：華倫西亞俱樂部。

    傲慢與偏見果然是一對親兄弟。林森不認為一家知名俱樂部會調侃自己，但看得出來，在華倫西亞給自己回復的人看來，林森的求職無疑是在自取其辱，於是，他們給了一個這樣的回覆。華倫西亞顯然有傲慢的資格，但現在，這已經不是傲慢，而是另外一種態度，就是偏見。

    所以，即便自己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林森也沒打算像出家人那樣風輕雲淡，對什麼都能一笑而過，他只會默默的記下這件寺廟的名字，等到有一天，推牆拆瓦也好，偷梁換柱也罷，總之，對於林森而言，這才是出家人講究的因果循環。俗氣一點的說，就是誰讓他不愉快，他就讓誰更加不愉快，如此而已。

    當然，在因果之前，林森現在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情況，那就是如果連馬拉加也拒絕的話，那麼，自己第一輪「畢業求職」可算是全軍覆沒了。林森下意識的又翻出那份名單，看着那一個個未來幾年就將名揚歐洲足壇的名字，不禁有點無奈。人們總愛嘲笑某些人坐擁寶山而不自知，殊不知，知道是寶山，卻只能在山腳下亂轉比那可痛苦多了。

    不過，路終究還是得走下去。林森很快就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習慣於觀察別人的情緒，林森已經漸漸的學會保持樂觀，因為他再清楚不過，黃色，真的是一個倒霉顏色。

    －－－－－－－－－－

    第二天早上，林森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就在他納悶誰一大清早就來叫魂的時候，外面的人卻讓他有些意外。

    「羅德？」

    不錯，來的人，正是獨立報記者羅德－岡薩雷斯。林森之所以記得他，完全是因為此前當他還是馬競主教練的時候，眼前的這個記者是不多的沒有「為難」過自己的記者之一，而且，這個記者似乎每次他的新聞發佈會都會出現，雖然真正提問的次數印象中只有一次。

    「林先生認得我，真是榮幸。」比林森更意外的是羅德，他顯然沒有想到林森居然還認得他，這讓他準備了半天的開場白瞬間沒了用武之地。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林森下意識的就說道，只不過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自己找到了答案：還不是拜馬競球迷所賜。於是，他很快換了個問題：「找我有事？我現在可不是馬競的主教練了。」

    「可你很可能馬上就是馬拉加的主教練了。」見到林森似乎並不打算邀請自己進屋，羅德決定開門見山。

    果然，林森似乎一下子楞住了。

    見到林森的樣子，得意的羅德正想風騷的說一句難道你不想邀請我進屋一敘之類的話，卻沒想林森聽到自己的話之後，突然轉身竄進了房間，當然，臨了沒忘記給羅德一記響亮無比的閉門羹。

    迎面一陣門風，把羅德當場就吹得有點傻眼了：這什麼情況？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等他想明白，門卻突然又開了，這一次，林森滿臉笑容的邀請他進房間。羅德稀里糊塗的跟到客廳，林森則到廚房煮了兩杯咖啡，兩人這才坐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可能去馬拉加？我可沒有收到任何傳真。」林森開口就納悶的問道，現在的記者都這麼牛叉麼？當事人都還不知道的事情，他們就已經了如指掌了？

    傳真？敢情是檢查傳真機去了？羅德終於明白林森剛剛突然關門的原因了，額頭頓時冒起無數黑線。

    「別忘了我的職業。你昨天是不是去了馬拉加？」說着，羅德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咖啡，只是馬上差點又吐了出來，這是……咖啡？確定不是馬尿？無糖也就罷了，為什麼會這麼苦？

    林森似乎沒注意到羅德瞬間扭成一團的表情，詫異道：「就憑這個？」

    「當然不是。」羅德緩了半天終於緩了過來，使勁吞着口水，皺着眉頭道，「有人看到你和馬拉加的高層在一起喝咖啡了。」

    這也太神了？！

    林森心中暗暗稱奇，畢竟他可不是什麼明星，至少現在不是，自然也就沒那麼多所謂「私隱」被窺探的矯情，所以，對於自己同小桑斯以及阿圭拉爾會面居然還能被有心人看在眼裏，還是覺得新鮮多過惱怒。

    「這也不能斷定我就是馬拉加的新主教練。」林森搖了搖頭道。

    「如果我說馬拉加的主教練在昨晚已經確定呢？」羅德神秘一笑，加了個砝碼。

    「確定了？」林森一怔，這麼快？

    「是的，確定了。這是我在馬拉加俱樂部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昨晚馬拉加俱樂部高層連夜開了個會議，主教練是會議的主要內容之一。雖然還不知道主教練是誰，但林先生不覺得你的可能性最大麼？」

    林森頓時沉默了下來。

    的確，如果馬拉加真是在昨晚確定主教練人選的話，那麼，他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選之一。畢竟，他剛剛同馬拉加最決定性的兩個人物會過面，如果馬拉加有其他的教練人選，沒道理時間上會如此巧合。只不過，這消息的真實性？

    似乎是知道林森的疑惑，羅德馬上又補說了一句。

    「消息的真實性你不用懷疑，我可以打包票。而且知道這個消息的並不僅僅是我，其他的幾家報社可能都知道，只不過可能還不知道主教練是你。關於這方面你可能不大清楚，其實很多媒體在許多俱樂部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當然，越大的媒體，觸角就伸得越長，這是行業的性質決定的。像馬拉加這種升到甲級聯賽的俱樂部，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一來，消息居然是真的？！自己將成為馬拉加的主教練？小桑斯真的願意給自己轉會權？

    一連串的可能，讓林森的心情反而放鬆了下來，他的目光轉向對面的羅德，發現對方說完話之後正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看着自己。

    「還要咖啡麼？」林森突然笑了笑說道。

    「不了，謝謝。」羅德嚇了一跳，忙回答道。

    「一大清早就來找我，不會只是想告訴我這個吧？記者先生。」

    「這是主要目的。」羅德也笑了，知道終於該進入自己的正題了，「當然，即便我不告訴你，很快你也應該會收到消息。」

    這也是為什麼他需要一大清早來敲門的原因。

    「開門見山吧。」

    「很簡單，等林先生正式成為馬拉加主教練，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一次獨家採訪。」

    「獨家採訪？沒問題。如果我真的成為馬拉加主教練的話。不過，真的有這個必要？馬拉加可不是什麼大球隊。」

    「非常有必要。馬拉加當然不是什麼大球隊，但我認為你應該不會甘心當一個小教練。」

    「為什麼？」林森眉頭一跳。

    「簡單的說，因為我覺得你有某些方面和一個人很像。」

    「誰？」

    「剛剛成為國際米蘭主教練的穆里尼奧。」

    對於這一點，羅德並非有意討好林森，當年穆里尼奧還是個翻譯的時候，羅德還是一個小記者，關於穆里尼奧那時是如何離開巴塞羅那的，現在外面有好幾種版本，其中有一個版本是羅德比較喜歡的，就是在離開巴塞羅那之前，穆里尼奧實際上以為自己會成為巴塞羅那二隊的主教練，但巴塞羅那最終選擇了別人，這也是穆里尼奧同巴薩之間恩仇的開始。

    一個翻譯，一個隊醫，都精通好幾門語言，都被執教生涯的起步球隊拋棄，都如此善於應對媒體……羅德還可以列出一大堆兩人的共同點，在他的眼中，林森幾乎就是一個剛剛從巴塞羅那出道的穆里尼奧。他沒有機會採訪當年的穆里尼奧，難道還能再錯過一回麼？

    即便他真的看走了眼，那又如何？只要想想如果幾年之後，林森真的成為穆里尼奧那樣的教練，自己的這次採訪將會永載史冊的可能性，羅德就不可能會錯過這次機會。

    林森當然不知道羅德心中的想法，只不過無論羅德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現下的他顯然都沒有理由拒絕，這也是他答應得如此乾脆的原因。

    穆里尼奧？

    林森笑着心中搖了搖頭，有這麼倒霉催的穆里尼奧麼？

    見到林森並沒有反對，如願以償的羅德和林森互留了電話，隨後告辭離開。

    在羅德離開之後，林森終於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馬上，他就一口噴了出來。

    黃連？！

    齜牙咧嘴的林森端起「咖啡」聞了一下，終於確定自己根本就是放錯了原料，他的目光不禁移到羅德的那杯。

    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