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的嘴巴大得像是能塞進一顆雞蛋。
而席勒的表情像是在說,你要是現在不把嘴合上,你的舌頭就沒了。
傑森果斷地閉嘴了。
席勒緩緩地走了過來,把手搭在了布魯斯所在的單人沙發的椅背上,而光憑投射過來的影子,布魯斯就知道他是誰。
但是情況不容樂觀,因為席勒敵我難辨。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醫生不會被韋恩家族收買,那麼或許就是席勒這個異界來客。
而更糟糕的是,如果克拉克所指的那位絕對公正的心理醫生是席勒,那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席勒又是怎麼取信於克拉克的?
即使現在布魯斯的思維稱不上清晰,但他依舊能在轉瞬之間推斷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這根本就不複雜,簡直是個陽謀。
超人到底為什麼會不遠萬里來到這裏?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是個記者,他得到消息的速度很快,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跑過來主持公正。
但實際上沒有這麼簡單,說起來可能有些荒謬,但超人其實沒有那麼強的責任感,他不是沒來過哥譚,但是也沒有在哥譚中打擊犯罪,因為他默認了這是蝙蝠俠的地盤,如無必要,就不要插手。
從蝙蝠俠與超人為數不多的交流當中,蝙蝠俠知道超人對於蝙蝠家族不感興趣,他不了解也不在乎,並且只要稍有智商的人都能看出,蝙蝠俠恐怕不會是一個完美的父親。
那麼超人為什麼突然對蝙蝠家族這種扭曲的關係感到憤怒?甚至讓他不遠萬里飛來華盛頓,甚至沒去找蝙蝠俠,而是直接按照流程找到了受害者傑森,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蝙蝠俠知道超人對於自己的看法是中立偏好感的,甚至可以說是有點佩服,畢竟長期待在哥譚就已經是一件難事了,而蝙蝠俠甚至想在這裏打擊犯罪,這對任何一個英雄人物來說都是一種激勵,而超人顯然是這種英雄。
所以在正常情況下,哪怕超人有所懷疑,他也應該先來找蝙蝠俠問問情況,而不會直接拿出一個審判者的姿態。
他被操縱了。
蝙蝠俠立刻就判斷出,超人是被人當槍使了。
那麼操縱他的還能有誰呢?
蝙蝠俠聽到席勒說。
「肯特先生,我認為你應該認真的考慮一下暴力手段在這種局面下是否會使情況更加惡化,我不主張任何」
「抱歉,席勒醫生。」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沒忍住,但是你得理解,當你看到三個性侵了二十幾名福利院兒童的罪魁禍首在第二天就被保釋出獄,而無良媒體把所有受害者的正臉照片全都公佈出來了之後,你也很難忍得住。」
對了,蝙蝠俠想,這就對了。
「克拉克,我和你說過這件事了,這並不是你的錯,我們也沒辦法避免這個世界上發生這樣的悲劇。」
「但是如果當時我到得早一點,我就能阻止那個沒見識的護工放那群明顯是無良記者的人進去,這樣至少他們拍不到照片。」
席勒輕嘆了一口氣說:「克拉克,讓我們把視線聚焦在這件事上,好嗎?」
從之後克拉克的嘆息聲中,蝙蝠俠發現他現在有些焦躁,這說明他已經完全踏入了情緒的陷阱。
可以想見的是,席勒肯定是以一個知情人的身份打電話給克拉克,或許是對他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維護正義的報道了,而現在又有疑似的案件,甚至情況比你之前處理的那件還要嚴重,因為加害者有可能是布魯斯·韋恩。
克拉克恐怕本來就因為之前那件事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陰影,他認為自己不能犯第二次錯誤,而正義感和責任感促使着他第一時間找到受害者並施加保護,然後再去處理罪魁禍首。
但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可能並不是一起犯罪,或者說他明知道,但是是想把苗頭扼殺在搖籃里。
一種微妙的事後補償心理,蝙蝠俠嘆了口氣,極易被利用,席勒趁虛而入。
蝙蝠俠非常清楚現在的局面,他理虧,而克拉克相信席勒,而從事實來看,只要席勒充分發揮他的專業水準,實事求是地對傑森的精神狀態作出判斷,那他這個罪名就算是坐實了。
而布魯斯的餘光發現,傑森的表情雖然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是眼神之中透露着驚恐,不是對蝙蝠俠的驚恐。
再聯想起在酒店當中與傑森重逢時他那美麗的精神狀態,很難想像席勒是怎麼治療傑森的。
這樣來看,基本上是席勒想讓傑森怎麼說,傑森就會怎麼說了,遊戲結束。
蝙蝠俠開始思考新澤西州哪所監獄條件比較好,最重要的是別和那些哥譚罪犯又關到一起去了,自己坐牢的經驗可沒他們豐富。
克拉克依舊坐在布魯斯的對面,席勒坐在左側,而傑森坐在右側。
這個時候席勒就應該開始詢問了,問問傑森是否因吵架而憤怒,吵完架之後是否感到抑鬱,有沒有對蝙蝠俠的沉默感到怨恨,以及是否長期處於這樣的情緒中。
蝙蝠俠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他對這套還是很熟悉的,因為當年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也經歷過這樣的檢查。
「夠了。」傑森這樣說。
從語調來看,這似乎是一種極端壓力狀態下的應激反應。
「我不想再和你們談這件事了,因為你們從始至終都把我當成一個受害者和小孩,覺得我所做的所有判斷都是受人影響,但我不是。」
傑森從來沒用這麼快的語速說過話,蝙蝠俠想,哪怕是在他們吵架的時候也沒有。
「你們覺得,哦,蝙蝠俠肯定是虐待我了,然後他操縱了我的精神,控制着我的大腦,讓我美化他的行為,為他辯護。」
「你們覺得我接受他的種種缺點,是因為他美化了這種缺點,或是打壓我,逼迫我接受了這種缺點,但我不是。」
「你們難道沒有這樣的經歷嗎?你們接受一個人的缺點,是因為他身上的優點足夠彌補這一切,他給我的比他從我這兒拿走的要更多。」
傑森站了起來,語氣有種難以想像的冰冷和堅定。
「你們覺得從事實上來說,他從我這拿走了很多,他得到了我的勞動,得到了我的時間,但除了提供給我維持生存的資源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麼了。」
「但你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生活在哥譚底層的孤兒,父母雙亡,流離失所,這個社會會從我的身上拿走更多。」
「你們這些大發善心的人所代表的那群人,不但要從我這拿走我的勞動和時間,還連最基本的生存資源也不願意提供給我。」
「同時甚至要求我提供情緒價值,扮演一個受害者和小可憐,讓你們散發同情心,你們拿走一切,然後施捨一點,再以此作為證據指責一個將我從這種命運當中解救出來的人,可以稱得上是無恥到了極點。」
「我也好,迪克也好,這個社會上存在的更多不公正的事讓我們失去一切,而你們選擇抓小放大,因為只要把你們敢談的東西大書特書,就能佔滿所有的版面和人們的大腦,他們就不會去關注那些你們不敢談的事了。」
傑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說:「給的不夠多,給的不夠好,探討的是程度問題;不給甚至想要奪走,探討的是社會秩序;不但奪走還要指責那些試圖去給但給的不夠的人,是在折斷正義的旗幟,幫助邪惡搖旗吶喊。」
傑森轉頭看向克拉克並說:「你所謂的主持正義是另一種方式的和稀泥,因為沒有體驗就沒有發言權。」
「如果你去哥譚最貧窮的社區當三個月的孤兒,你就會知道你腦內所想像的我在超級罪犯手裏經歷的那些折磨,有些人每天都在經歷,而有些人甚至沒有機會經歷。」
「小丑好歹每天會給我吃的,他為了折磨我會讓我活下去,你信不信我去我長大的那條街道振臂一揮,願意取代當時的我的人能站滿一整條街道?」
「如果你真的想主持正義,最應該被從窗戶扔出去的,就是你腦子裏那些來自於大都會的盛景,你嘲笑哥譚人解決問題的方式或是我對待我們關係的方式,但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是我們的最優解。」
「當我選擇脫離羊群,獨自踏上征途的時候,我就做好了死在半路的準備,我現在能活下來,哪怕是帶着一身傷痕,你們口中稱不上是個好父親和完美英雄的蝙蝠俠是最重要的因素。」
「你們從沒有考慮過,對於在泥潭深處的哥譚人來說,蝙蝠俠並不需要是一個完美的父親和英雄,他能存在就已經是奇蹟了。」
「而如果你從來沒有清晰地認識到哥譚人為什麼會這麼想,發自內心的覺得我們都是一群瘋子,那就別他媽的來代表我們。」
「辯論到此結束。」傑森用雙手比成一個叉,後退了兩步之後轉身走向蝙蝠俠。
而超人和蝙蝠俠都因傑森的這一番言論呆滯了。
首先超人不是個哥譚人,他真的不能想像,傑森到底是怎麼說出如果他去哥譚貧窮的街道上振臂一揮,會有人願意代替他去接受小丑的折磨這種話的。
他在說謊嗎?他難道不怕自己去確認嗎?
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怎麼會這麼荒謬呢?
而蝙蝠俠的震驚也在於此,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和傑森的出身到底有多麼不同。
所以他所設想的那些傑森被小丑折磨崩潰、無比痛苦的景象,甚至還比不上他小時候在哥譚流浪的時候遭受的苦難嗎?
蝙蝠俠發現自己思及這個問題的時候,真的不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小丑確實是最難對付的超級罪犯,那麼好,把他的兇殘程度折半再折半,甚至是只剩十分之一,會是哥譚底層盤踞的罪犯的水準嗎?
假如是,那他面對的只有一個小丑,傑森面對的是多少個十分之一的小丑?
而傑森獨自活到了10歲,直到遇上了他。
布魯斯和克拉克十分默契的對上眼神,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所以現在,是我們矯情?
傑森深吸一口氣說:「行行好吧,老爺們,如果你們還有一點同情心,就趕緊讓那群愚蠢的記者閉嘴!」
「要是有任何人敢把話筒塞進我的嘴裏,問我布魯斯·韋恩到底是怎麼傷害我的,我就必須要和他們談談,他們口中的充滿秩序的文明社會到底是怎麼傷害我們所有人的。」
「相信我,到那個時候,我絕對會用我在哥譚底層看見的一切讓這個國家的所有人下不來台,包括你們兩個。」
「現在,滾去執行正義!」
虛假的炸屎:把罪犯放出去
真正的炸屎:把話筒交給二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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