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哥兒幾個正吃着酒呢,張順家的進來使了一個眼色,慎哥兒忙站起來告了罪,轉身出去了,王紫胤就說,「這慎哥兒神神秘秘的,他又要折騰什麼呢。」
慎哥兒回了書房,張順家的臉上帶了幾分憤然,「奴婢這回的差事沒辦好,夫人知道吳家那件事了,奴婢回去晚了一步,三夫人、四夫人在夫人房裏說話,奴婢又不好進去,只好先拉着彩蝶說了,哪知道四夫人故意說漏了嘴,夫人已經知道了。」
慎哥兒揚了揚眉毛,張順家的絮絮的說了經過,「夫人難免生氣,不過奴婢放肆了一回,打了四夫人一個嘴巴子。」
慎哥兒一聽哈哈笑起來,「臘梅你打得好,連我都想揍她一頓。」
張順家的想了想也笑了,「奴婢長這麼大第一次打人,打的還是主子奶奶,奴婢還真瞧不起那樣的主子,不過是個犯上的罪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兩人實在太可氣了,夫人病成了那個樣子,她們兩個還當面捅心窩子,巴不得夫人早點死了,夫人剛聽了那些話一口氣好懸沒上來,彩蝶她幾個哭着拍扶了好半天,不過夫人看奴婢打了四夫人倒是笑了,臉色難看極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只可憐我們姑奶奶了。」
慎哥兒聽她說完,「按理侯爺接到信也該回去了,這是在哪裏耽擱了,那兩個嬸娘還沒放在我眼睛裏,只怕祖母糊塗了心思尋你的晦氣,你抱着你兒子到翠墨那個鋪子住幾天,也能給翠墨幫幫忙,我二姐姐那裏撿好聽的說兩句。」
張順家的福了一禮,「那奴婢先出去躲幾天,只是大公子千萬當心。」
慎哥兒看張順家的出去,托着腮想了一會兒,又回到酒桌上,王紫胤罰慎哥兒喝酒,「吃得好好的就出去一回,你能有多大的事了,趕緊吃了這杯我就饒了你。」
慎哥兒在他手裏把酒喝了,胳膊放在他肩膀上,「你哪裏知道我家裏的煩心事。」
王紫胤看着他,「連你做買賣都沒人管你,你還能有什麼煩心事兒?」
慎哥兒笑了一會兒只是低頭吃酒,又給他幾個布菜,王紫胤就給他倒酒,吃了一回酒慎哥兒有些醉了,到底說了幾句,「我家裏哪裏是沒人管我呢,只是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以後就沒有這麼自在了,我父親要是娶了續弦,我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趙弘毅眼神閃了一下,趙弘韜詫異道,「你們家的夫人沒聽說出事啊。」
慎哥兒低聲嘟囔着,「還不是吳家太仗勢欺人了,吳家聽說我嫡母病了,不知道怎麼就買通了我三嬸四嬸,想把他們家嫁不出去的吳玉秋嫁到我們家續弦,怕我父親不答應了還跑去和我嫡母說去,想讓我嫡母賢德一點呢,我們家的管家娘子就是和我說這件事的,說我母親被氣得暈過去了,那邊亂成了一鍋粥。」
慎哥兒說完一拍桌子,「我能有什麼辦法,吳家欺人太甚了。」
三個少年聽了也都氣憤,也幫着罵了一回,哥幾個又亂鬧了一氣,又喝了一回酒,慎哥兒年紀小就有些喝醉了,踉蹌着送趙弘毅他們仨個回去,等他們幾個走遠了,慎哥兒回到屋裏,哪裏還有半點醉意。
招呼了金弓、銅錘兩個小廝,「你們公子又要出去惹禍了,你們倆敢不敢跟着?」
金弓和銅錘嘻嘻笑了,「我們巴不得的,大公子我們這回捉弄誰?」
慎哥兒就讓金弓先找了兩個臉生的婆子,往三夫人、四夫人家裏送信,就說吳夫人請她倆到一品香茶樓喝茶,有一些話要商議,金弓摸不着頭腦,照着公子的話做就是了,金弓交代了婆子幾句就先到一品香喝茶去了。
丫鬟們服侍着慎哥兒躺下睡了,只留了絳仙守着,慎哥兒換了青衣小帽,一推後窗跳出去,銅錘果然在院牆下等着了,兩人跳出了圍牆,銅錘笑道,「以前在府里這樣,如今這是我們家了,大公子還想着跳牆。」
慎哥兒笑道,「有暗雲衛那些人呢,哪裏是我們家了。」
銅錘聽了連連點頭,心裏美得很,作為心腹小廝,就是要幫着公子爺分憂,銅錘穿了一身綾羅,腆胸疊肚的在前面走,後面跟了青衣小童,不一刻到了茶樓,金弓玉樹臨風一般坐在暖閣里,向他倆招手,銅錘看了小童一眼猶豫的坐了。
茶樓里有不少喝茶的歇腳的,也沒人注意他們這桌,金弓衝着雅間努努嘴,「進去有一會了,加了料的茶也送進去了。」
慎哥兒吩咐一句,「你兩個先吃着,機靈點,過一會也該走了。」
也沒人在意他這個小童,慎哥兒輕易就溜進雅間,兩個婦人喝了加料的茶水都暈了過去,伸手拿出剃頭刀,也不過片刻的功夫,眼前就是兩個禿瓢了,又伸手摘下她倆的髮釵手鐲敲了個稀碎。
金弓、銅錘完全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主僕三個下了茶樓,慎哥兒眼尖,一眼看到王月興佝僂着身子躲閃着,慎哥兒笑着過去,伸手一拍王大人,「看什麼呢我都出來了,還不趕緊跟我們回去。」
王月興張着嘴輕輕打顫,眼神躲閃着,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怎麼的。
「就你這芝麻膽子還是暗雲衛的,真難為你怎麼活過來了。」王月興呵呵乾笑着,慎哥兒瞟他一眼,「你很怕我是嗎?」
王月興這幅模樣,顯然是嚇得不輕。
來回也不過半個時辰,慎哥兒推開後窗悄悄溜回屋裏,絳仙忙捂着胸口,「大公子可算回來了,侯爺派了郭新成家的叫您呢,奴婢只說大公子還沒睡醒不敢打擾了,再晚一會奴婢就頂不住了。」
慎哥兒進了裏間換衣服,郭新成家的也真急了,侯爺的命令不能不聽,偏偏大公子的丫鬟慢悠悠的,也顧不得那些禮儀了,郭新成家的親自過來敲門,慎哥兒懶洋洋的聲音,「絳仙,請郭娘子進來坐。」
絳仙連忙開了門,請郭新成家的坐了,一邊殷勤的上茶,又過了好半晌慎哥兒才出來,一身家常的衣服,還打了一個哈欠,「我父親找我什麼事呢?」
郭新成家的站起來福了一禮,「侯爺請大公子立刻回去,侯爺有話要說呢。」
慎哥兒抬眼看她,「你回去和侯爺說,我前些日子叫惡鬼纏身了,身上晦氣難消,正在家裏吃齋念佛,實在不敢回侯府擾了清淨,萬一衝撞了侯府的風水可怎麼得了。」
郭新成家的看大公子還在生氣,連忙陪笑道,「這回是侯爺回來了。」
「就是因為侯爺回來了,才越發不敢回去,侯爺紅鸞星動了,萬一被我身邊的白虎星衝撞了可怎麼得了,還請郭娘子回去稟告侯爺,祖母說過得話慎哥兒一字也不敢忘。」
郭新成家的好話說盡了,慎哥兒把腦袋搖得像撥楞鼓,只說怕衝撞了侯爺的紅鸞星。
李侯爺奉旨西郊練兵,年也沒在家裏過,好容易熬到初五,就接到姑爺的信,字裏行間極盡委婉之能事,吳家小姐天人之姿,李侯爺英雄蓋世,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又請李侯爺寬限些時日,容他岳母多活幾日。
緊接着就是慎哥兒的信,信上只有寥寥數筆,只說近日都城之中傳遍了,李侯爺看得心頭火起,送信的老蒼頭一問三不知,也不知道郭新成那老東西死哪去了,也不過十來天的功夫,家裏出了多少事,李侯爺也顧不得西郊這些兵了,帶了幾個隨從往家裏趕。
心裏焦急抄了近路,就在黃土坡哪裏有一片樹林子,李侯爺一個沒注意摔下馬,就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原來遇到呂先帶着李玉馨打獵,馬蹄子上踩了鐵蒺藜,李鳴唯恨得眼睛噴火,對方人多勢眾,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先忍了這口氣。
幾個隨從的馬也受傷了,好容易騎了瘸馬到了府里,找郭新成一問,郭新成根本不知道吳家那回事,李鳴唯這才把心稍微放到肚子裏去,郭新成也說了三夫人、四夫人幫着管家,也讓她倆佔了點小便宜,也說了大公子搬出去那些事,李侯爺知道慎哥兒這回委屈了,又恨這個兒子自作主張,派了郭新成家的傳喚慎哥兒回來。
到春暉堂給老母親請安,老夫人看見兒子禁不住傷感,老夫人先落淚了,「如今過年越發沒有盼頭,你媳婦病着不能理事,只好讓老三家的、老四家的幫着張羅,橫豎你們都是一家的,肉爛了也在鍋里,不能便宜了那些奴婢,慎哥兒也沒在身邊,過年的時候團團圍坐的都是人家的孩子,由不得我不傷感。」
李鳴唯是個孝子,最看不得老母親傷心,忙含笑寬慰了幾句,老夫人拿帕子擦了眼淚笑了,又讓梅香過來服侍着,梅香簡單的整理一下衣裙趕緊過去。
就聽老夫人說,「齊氏嫁進我們家這些年也是任勞任怨的,對我這個婆母也尊重,她的身後事你不能虧待她,你如今屋裏也沒有得力的人,張姨娘又太老,也難讓你舒心,剩下的都是妖妖嬈嬈的狐媚性子,讓娘怎麼能放心,我身邊的梅香你是知道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強呢,以前沒給你也是怕你不知道珍惜糟蹋了她,如今齊氏沒幾天好時候了,你先把梅香收在屋裏頭服侍你,娘給你新定了吳家的小姐,她家又肯出十萬兩銀子的陪嫁,這是多好的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