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過完年總有幾樁喜事,今年剛過完初五,宮中的趙太后親自做媒,為趙家的嫡孫定了衛國公府的小姐陸嫣兒,也算把燕慈老王爺往二皇子這邊拉了一把,衛國公想把孫女接回去待嫁,無奈陸嫣兒說什麼也不肯回去,又哭着求老王爺,她不要嫁給趙弘毅。
太后賜婚,天大的的榮耀,趙弘毅又是趙家的長房嫡孫,衛國公滿意這門婚事,燕慈老王爺心裏也很滿意這門親事,都和趙家走動了幾回,陸嫣兒只是忘不了慎哥兒,哭了一回求了一回,無奈外祖父說什麼也肯不答應,爹娘離得千山萬水的,也沒人給她做主。
暗雲衛的人聽到這消息忙告訴副指揮使知道,慎哥兒一聽也高興了,吩咐廚房烙大餅,又熬了一大鍋羊肉雜碎湯,也給這些人改善一下生活,這些手下都樂樂呵呵的,只有小老頭王月興愁眉不展,王月興不敢靠近副指揮使大人,瘦得額頭上抬頭紋更深了,王月興心裏實在怕了,要說心狠手辣,這位小爺比起陸大人半點不差。
那可是親娘,天打雷劈的!
王月興心裏不清淨,也不願意與弟兄們合群,看那些人樂得紅光滿面的,王月興拿了一張大餅蹲在大門口就着冷風吃着,心裏覺得淒涼,離了這裏又能有什麼好去處,花光了手裏的兩個閒錢就等死吧,城防司哪天早上不撿幾個凍死的死倒。
人啊,睜一眼閉一眼得了。
王月興抹了一把凍出來的清鼻涕,剛要站起來進屋,就見胡同口跑來三匹馬,揚起一溜煙塵,奔着這邊就過來了,剛聽說了陸小姐的親事,趙家這位小爺就來了,王月興一時間腦洞大開,什麼用不着的畫面都想出來了,他可是奉命保護副指揮使的。
趙弘毅來到近前把馬韁繩一扔,大步就往裏面走,王月興連忙攔着,「我們副指揮使身體不適,今日不見外客。」
趙弘韜上來就給他一個脖兒拐,「我們又不是外客,李慎做什麼呢。」
王月興苦着臉,堂堂暗雲衛的差官成了看大門的,「幾位爺,容小老兒進去通稟一聲,我們副指揮使大人脾氣不好。」
趙弘毅也禁不住一樂,「快去通稟,就說我們來了,讓他趕緊出來迎接。」
大門口飄出一股肉香味兒,趙弘毅索性先到門房裏逛一圈,一群人圍在一起吃着呢,慎哥兒的幾個小廝也混在一起,金弓嘴巴里塞得滿滿的,連忙點頭哈腰站起來,「這不是趙爺過來了,我們公子成天念叨着趙爺,趙爺果然就來了。」
趙弘毅笑罵道,「簡直胡說八道了,慎哥兒肯念叨我才怪了。」
王紫胤還往鍋里看了看,「這是什麼肉這麼香。」
也不過一會兒王月興跑回來,「我們副指揮使請幾位公子爺進去。」
趙弘毅帶了趙弘韜、王紫胤往裏就走,王月興少不得跟過去照應,很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這三個都是十五六的少年,長得人高馬大的,副指揮使小胳膊小腿的可不禁打。
三人來到裏面,就見慎哥兒屋裏陳設的還是那樣普通,慎哥兒趴在炕上一抱拳,「趙兄今個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丫鬟上了茶出去。
趙弘毅坐到他對面哼了一聲,「還不是為了太后給我指定的婚事兒,我心裏煩着呢。」
慎哥兒連忙笑呵呵的一抱拳,「小弟恭喜趙兄。」
王紫胤笑着說,「弘毅早有心上人了,他心裏煩着呢,你還給他上瘡藥。」
趙弘毅紅了臉跳起來,「你再敢胡說信不信我錘你。」
王紫胤就哈哈笑着跑到趙弘韜身後躲起來了,慎哥兒轉了轉眼珠笑道,「我這兩天趴在家裏好像錯過了許多熱鬧,弘毅的心上人又是那家的小姐。」
趙弘毅漲紅了臉,「沒有的事兒,你聽他亂講,等我攪黃了這門婚事再跟你說。」
看趙弘毅這樣子,慎哥兒知道王紫胤說的多半是真的,陸嫣兒真是命苦,還沒過門就被未婚夫嫌棄了,慎哥兒也不願意說道那些是非,招呼他三個坐下,「你們可憐我身上帶傷,我趴着和你們說話。」
王紫胤哈哈笑着就要看看慎哥兒的傷,慎哥兒早一巴掌拍了過去。
趙弘韜就問,「我聽說是陸稟那廝打的你?他憑什麼動手打人。」
慎哥兒滿不在乎的一笑,「別人怕陸大人我可不怕,我又不想進他的暗雲衛,我現在還小呢,先混兩年等我大一點了,我就到邊關效力去,也弄個功名回來,不比跟着陸大人強多了,陸大人霸道得很,他給我掛個名,又不肯給我俸祿銀子,那些人都把我當小孩子。」
趙弘毅一聽也笑了,「你本來就是小孩子,瞧你的小身板。」
慎哥兒翻身起來,「我倒要做幾件不是小孩子的事,到時候你們幾個就服氣了,聽說潘家瓦子要賣了嗎?我就想要買到手裏,你們幾個到時候都得過去捧場。」
王紫胤一聽這話來了精神,「你要買了潘家瓦子?老子頭一個給你捧場,咱別的沒有,給你招呼一幫人過去,陸大人他賣給你多少銀子?」
「陸大人他當然不肯賣給我,我想個法子就是了,上一回陸大人一番整治,在瓦子裏抓了不少人,如今還有哪個不怕死的人敢買了,你們幾個又是王孫公子,都不肯沾染銅臭,說不得便宜我了,我又沒有人管着,正好經營起來。」
趙弘毅就勸他,「要我說你安分兩年,先在家裏讀兩年書,等你大一點了我就幫你運作到禁衛軍裏面,不比你說的邊關效力靠譜多了,我是看在咱們的交情才勸你一句,別和那些賤業牽扯太深了,你手裏又不缺銀子的。」
慎哥兒一聽就笑了,「我怎麼就不缺銀子了,我剛買了這個宅子,手頭沒得花了。」
趙弘毅還要幫襯慎哥兒一回,慎哥兒笑着推辭,「等我沒銀子了再管你借,眼下還用不着,我能應付過去。」
說話間婆子進來傳話,「大公子,銀算盤過來了呢。」
「快請他進來。」
慎哥兒連忙笑道,又對趙弘毅說,「他是梁記米行的掌柜的,算盤打的提溜響,他找我有事呢,你幾個要是不想見他就先迴避一下,免得銅臭熏了你們。」
王紫胤笑道,「米行的掌柜的?那是他不敢見我們,慎哥兒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慎哥兒沖他一攤手,「我哪裏比得了你們幾個,都是家財萬慣的,我得掙銀子吃飯。」
米行掌柜的進來了,看起來還有幾分斯文,倒不像一般的暴發戶,見屋裏有好幾位爺,連忙作了一個羅圈揖,「小的給各位爺請安。」
慎哥兒笑道,「你只管說花了我多少銀子。」
這掌柜的就從袖子拿出了買賣的文書,「小的聽了爺的吩咐,到底幫爺盤迴來了,這處宅子三百兩紋銀就下來了,那邊的瓦子沒人敢要,那麼大的場子小的不過兩千兩銀子就買了,大公子實在有眼光。」
慎哥兒拿了文書看了看,又伸手從案子上拿了個算盤,噼里啪啦幾下子,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銀票遞過去,「多的算小爺賞你的。」
掌柜的接了看了下,樂顛顛的又作了一個揖,轉身出去了。
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王紫胤就問,「慎哥兒這人過來做什麼?」
敢情這位沒看明白,慎哥兒也笑了,「他幫我做了一樁買賣。」
趙弘毅指着慎哥兒笑道,「你小子膽肥,你就不怕李侯爺回來訓你一頓?」
慎哥兒就沖他擠眉弄眼的,「小子規矩的很,最近日日苦讀,一心想考個狀元回來,我爹爹還得獎勵一二,這瓦子和我有什麼相干呢?我是多麼乖巧的孩子,哪肯去那種地方,我和你幾個要好才沒瞞着,要是傳出去我吃了虧,我和你三個沒完。」
王紫胤指着慎哥兒笑道,「就你還乖巧?方子穎那匹心愛的白馬變了花馬,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小子乾的。」
趙家兩兄弟也嘿嘿笑,慎哥兒一本正經的說,「你們可能真的誤會了,我和子穎好着呢,你沒見我心裏多着急,幫着出了不少主意。」
趙弘韜好懸噴了,「剪了馬毛的好主意。」
慎哥兒也笑了,「瓦子的事兒不許告訴子穎,他知道了準保和我姐姐說去,我別人還不怕,就是有點怕我二姐姐。」
慎哥兒不肯告訴方子穎,趙弘毅心裏也高興了,「慎哥兒你別仗着聰明不走正道,不過一個瓦子,你又能掙多少銀子了。」
趙弘韜對慎哥兒的算盤更感興趣,拿起來扒拉兩下,「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個東西?」
趙弘毅劈手奪了過去,趙弘韜一看他大哥的臉色,連忙笑着說了別的話,慎哥兒就拉着他幾個出去,「和我到前院看看,我讓你們先過過眼癮。」
進來的時候早聽到了,前院那趟房熱熱鬧鬧的,哥幾個跟着慎哥兒到廳堂里坐好,慎哥兒就吩咐一個婆子,「去把大傢伙都叫過來,讓他們先拿出點看家的本事,讓幾位爺先樂呵一下,到時候好捧場子。」
趙弘韜眼神連閃,慎哥兒這小子要幹什麼呢,趙弘毅也眯縫了眼睛。
進來的幾個都是雜耍的藝人,各有絕活,一個老頭先來了一段大鼓書,十七八的小妞唱了小曲兒,又沖幾位爺飛了個媚眼下去了,屏風後面雲板一敲,忽然傳來一陣鳥鳴聲,雲雀,畫眉,叫天子,一開始還一兩聲鳥鳴,到後來就一林子的鳥在叫了,只覺得兩隻耳朵都不夠用。
趙弘毅一拍大腿,「你小子把柳三爺都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