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雲衛開始行動了,這次針對的是三教九流,什麼風水先生,算命的瞎子,街頭修腳的,剃頭的,挑着擔子吆喝的,打把勢賣藝的,連媒婆、牙婆這些三姑六婆都不放過,不知道這些下九流犯了什麼事,都被暗雲衛叫住了問話。
沒兩天功夫消息就傳遍了,說有個什麼幫派叫鬼巫幫,門下有眾多的男女弟子,來往於富戶人家,誰誰誰家的小娘子被騙了多少銀子,暗雲衛開始追查,弄得都城雞飛狗跳謠諑紛紜,傳了好幾個版本。
皇帝在龍德殿召見了京兆尹梁思訓,參知政事王圭,樞密使朱友光,秘密會談良久。
王圭作為參知政事,這些年避着陳大人的鋒芒,躋身在權利最高端,面對陳大人的挑剔責難應付自如,對同慶年間的立儲風波知之甚深,這中間有人挑撥,而且是契丹國的細作從中挑撥,王圭也是大出意外,這件事皇帝不欲多說,三位大臣也不會追問,畢竟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帝系轉到英宗皇帝,英宗就是正統。
皇帝看着王圭淡淡一笑,「以王愛卿之見,朕當何如?」
王圭反應敏捷,先不回答皇帝的問話,而是把目光轉向了京兆尹梁思訓,「暗雲衛只管抓人,都城的治安全靠梁公維穩,梁公可有把握?」
梁思訓看着皇帝沉聲說道,「都城內亂不宜過久,過久民心生變。」
皇帝聽了點了點頭,「梁卿之言有理,朕命暗雲衛儘快行動,梁卿這邊隨時溝通。」
王圭又看向樞密使笑道,「若暗雲衛情報精準,朱大人有的忙了。」
樞密院與中書門下並稱二府,對掌文武二柄,樞密使朱友光笑道,「契丹狼子野心派遣細作,下一步就是要謀奪我大夏的江山。三十年前兩國那場大戰都傷了元氣,經過這些年的修生養息,陛下運籌帷幄,這幾年已經做了種種準備。以防邊境變生不測。」
王圭作為行政長官,不得干預軍事,有些詳情並不知道。
王圭看着皇帝,「穎國公屯田戍邊多年,對邊防頗有心得。穎國公賦閒在家,老臣以為此舉不妥,陛下登基未久,又是打穀草的秋季,我朝這般清查細作,倘若契丹國惱羞成怒攻打過來,陛下何來禦敵之將?」
皇帝讚許的點點頭,「王卿想得周全,王卿能想到這些,朕怎麼會想不到?穎國公不在邊疆。他另有公幹。
副將溫敏中跟隨穎國公多年,軍事上的能力極強,穎國公對他頗多讚許,他完全可以抵制住契丹,利州、益州二路宣撫使項慧文握有調兵之權,糧草上也是準備的充沛,契丹今年爆發了內亂,大舉進攻基本不可能了,朕登基未穩,契丹何嘗不是如此?」
朱友光胸有成竹。與王圭簡略的說了幾句邊疆情勢,邊疆完全可以放心,大夏沒有實力進攻,防守方面不成問題。
王圭看着皇帝笑道。「老臣還擔心邊境安危,既然朱大人做了萬全的準備,都城的治安有梁公,老臣全力配合陛下行事。」
皇帝笑了,「朕請三位見一個人。」
皇帝對門外的小太監說了聲,「宣張順。」
張順拘謹的不敢抬頭。他如今有些名氣,經管着牛鼻子胡同的皇家義學,是皇帝潛邸時的長隨,三位大臣都聽過他的名字,只是眼下是軍政會議,叫張順過來做什麼呢。
「朕叫張順過來,說的就是鬼巫幫,你們如今也知道了,這世上並沒有什麼鬼巫幫,朕只知道雷大總管,張順是朕知道的唯一和他打過交道的人。」
張順臉色發白,「草民張順是個孤兒,從小被人收養了,不知道父母是誰,後來被牙婆賣給侯府為奴,跟在李侯爺身邊幾年,李侯爺見草民勤謹,把草民派到大公子身邊,那時候沒有人知道大公子的身份,草民是雷總管的密探,雷總管逼迫草民探聽侯府的消息。」
時隔多年,張順說起來還是發抖,「雷大總管及其兇殘……」
連安國侯身邊都派了細作?王圭三人倒吸一口涼氣。
張順說完話低頭退了出去。
皇帝看向三位大人,「張順有向善之心,向朕坦誠真相,雷大總管狡詐無比,暗雲衛多方守候,只與他遭遇過一次,之後雷大總管放棄了這條線,可見他們有多謹慎了。」
皇帝微微一笑,「三位都記得茂申年間穎國公府出事了吧?陳執中追問過原由,先帝不肯告訴他,穎國公連邊防佈局圖都失竊了,急忙進宮稟告,卻遇到刺客襲擊,多虧方二公子死戰護住穎國公一命。」
「穎國公治家不利,沒約束好下人,幸虧沒造成大的失誤,三位都是國之重臣,在這非常時期,家裏的僕人要約束好了,尤其是外面買的僕人。」
三位大臣不由得悚然心驚了。
「朕要把這股勢力一網打盡了,朕不想被動的等他們出招,朕主動出擊,先假託鬼巫幫把水攪渾,雷大總管能不能抓住不算什麼,朕要斬斷他們的消息渠道,破了他們經營多年的關係網,若能做到這一步,他們這些人還能翻得起什麼風浪來?」
皇帝真正目的是想打斷幕後勢力經營的關係網,若真是契丹國打探消息,再把消息傳遞出去,離不開妓院、商隊,驛站等等渠道,暗雲衛找找三教九流的小麻煩,只是周蘊計劃的第一步,先把水攪渾,讓百姓關注起來,也讓細作不知所以。
是時候清理整頓一番了。
暗雲衛下令封閉花街柳巷,官妓,民妓都不許營業了。
天香院的姑娘都很漂亮,媽媽嘴甜會做生意,見暗雲衛差官來了也不擔心,笑嘻嘻的迎了上來,這回來的是刑偵司的差官,板了臉命把姑娘們都押在一起,刑偵司的衙役在屋子裏仔細搜查,發現了埋藏在姑娘屋裏的聽翁,那種口小腹大的罐子。
聽翁另一端連着銀管子,能聽到說話聲。多少官員都喜歡到這裏消遣,朝廷上不便說的話也能在這裏說,多少私密交易也做了,天香院是幾大私家妓.院裏最有名氣的。往來的恩客不在少數,朝廷高官尤其多。
天香院不必再開下去了,暗雲衛挖地三尺,姑娘們鋃鐺入獄,院子裏還沒來得及走的嫖客都一起抓進去了。大小龜奴別想跑了。
樂善郡王送進宮的美人抗不過拷打,招出了天香院,有幾個就是天香院的姑娘,才有這番搜查,還能搜出來巨大的聽翁,周蘊也是大出意外了,天香院恐怕是背後勢力的一個據點,少不得嚴加審訊,皇帝親自監審。
都城有妓院數十家,都封上了不許營業。等候暗雲衛挨家搜檢。
暗雲衛發出通緝檄文。
鬼巫幫有在逃的幫眾四人,雷大總管,雨婆婆,雲巫師,還有個石頭道士,這四人的畫像高掛在城門口,雷大總管是個黑紗蒙臉的壯漢,雨婆婆是四旬美婦,雲巫師是個小眼睛的老道士,石頭道士是個普通漢子。
檄文榜上說的明白。若能將其抓獲者賞錢五百貫,通報消息屬實賞三百貫,暗雲衛差官站在榜下解釋,鬼巫幫二十年前就開始活躍了。
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有百姓認出了雨婆婆,經查證屬實,這婦人得了三百貫的獎賞。
這雨婆婆其實不叫雨婆婆,認識她的都叫她柳姑姑,嫁了個男人死了,柳姑姑自己過日子。家裏有產業鋪子,也是使奴喚婢的,據說這柳姑姑能通鬼神、善治百病,保媒拉縴,和許多富戶的奶奶太太都有交往。
把柳姑姑抓過來一番詳審,柳姑姑開始喊冤。
暗雲衛差官威逼着,柳姑姑禁不住恐嚇,倒肯承認她騙過好多錢財,連番追問下,牽扯的富戶更多,連朝廷命官也有些牽扯了,柳姑姑放空中雁,手上捏着十幾個姑娘,都是被她哄騙着失了身,給她賺銀子的。
暗雲衛差官冷笑,還敢說不是雨婆婆?
雨婆婆伏法,皇帝一點也沒見高興,這世上哪有什麼雨婆婆。
那女人不過是暗雲衛盯着的一個女犯罷了。
雲巫師也是烏有,他是幾年前枉死街頭的一個潦倒窮道士,因他和一樁案子有關,暗雲衛有他的畫像,查不出他的身份,這回拿過來湊個數。
皇帝要捉的雷大總管不知道藏在何方,石頭道士的畫像是方家逃跑的那個買辦。
都城民心浮動,強大的宣傳效應,都知道有個鬼巫幫了,鬼巫幫貪婪成性,幫主混天冥王兇殘無比,有安國侯舊仆張順現身說法。
張順小時候被雷大總管收養,後來鬼巫幫逼迫他監視侯府。
這消息一出來,朝廷命官先吃驚了,鬼巫幫何等膽大妄為,還敢往侯府派人監視,有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張順管着皇家義學,他的妻是皇帝保姆,深得皇帝信賴的。
張順奉皇命到各個高官的府邸,集中了僕人講述他被雷大總管威脅的經過,張順的口才並不好,他就是做奴才的,和這些僕人有共鳴,講起來真實可信,當官的聽的冷汗淋漓,心裏都狐疑不定,很怕家裏的僕人不可靠了。
張順高聲說了,「皇帝不忍心百姓被鬼巫幫利用了,以前的種種既往不咎,若不幸淪為鬼巫幫,朝廷准許其回頭是岸,提供線索者免去終身的徭役,為奴者可得自由之身,還能得到十五貫銅錢的獎賞。」
張順說完這些話,僕人大都面面相覷,幕後的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強大到往每個命官家裏派奸細,張順一連走了兩家都是一無所獲,兵部尚書家裏有人應聲了,一個婆子說有人問她消息,不過她不知道什麼雷總管。
張順命人把婆子帶到暗雲衛,若是查證屬實,朝廷會為她恢復自由之身的。
其他的僕人都有些羨慕了。
張順心裏也很高興,就算這婆子說的是假也沒有什麼,給她獎賞就是了,打開了這道口子慢慢的就有人敢說真話了,他當初何嘗是不敢說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