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寒暄着,南安王妃因笑着與北靜王太妃道:「看着她們妯娌兩個就想起咱們年輕那會子,妯娌姐妹十幾個聚在一處賞花鬥草何等熱鬧,哪能這般斯文安靜!」
永正親王妃笑道:「聽說老太妃當年舞得一手好花槍,先帝爺極為稱賞,每回壽誕必要請老太妃舞一番的!」
南安王妃臉上浮起一抹得意之色,北靜王太妃笑:「最記得有一回姐姐舞槍,姐夫使刀,真真好看的緊,那才叫巾幗鬚眉相得益彰呢!」
忠順王妃嘆道:「好漢都不提當年勇,又何況咱們婦道人家!都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還說那些做什麼!如今都是這些孩子們得意的時候了,咱們啊,識相點,尋個安穩的地兒,有嚼的動的吃兩口,有好看的戲看兩眼,知命惜福也罷了,千萬別討人嫌!」
南安王妃臉上登時變了色,嘆道:「說的也是!咱們都老了,往後還得她們孩子們體恤照拂些個!」忽又笑着看向永正親王妃和黛玉道:「永正親王永靖王文武奇才,這兩孩子面善心甜,福運長着呢,難得的又親近如姊妹般!」
永正親王妃與黛玉相視莞爾道:「長輩們謬讚了!我們做小輩見微識淺,還需長輩們提點些呢!」
黛玉也淡淡笑道:「長輩們敦睦垂範在前,我們做小輩自然效仿友悌了!」
南安王妃看了黛玉終究忍不住嘆道:「真真是今時不同往日!涵兒媳婦如今越發出挑了,這通身的氣派竟形容不出了!可惜史老太君不在了,不然看着不知如何歡喜呢!」說着昏暗的眼裏竟擠出淚來。
黛玉見提起賈母,心中也不由一嘆,笑容褪去,低頭不語。
忠順王妃也嘆道:「史老太君可不是泛泛女流,眼界行事都很來得,可惜兒孫們不爭氣!」說音一頓便又道:「聽說史老太君在時極偏疼涵兒媳婦,滿府里誰都知道涵兒媳婦是史老太君的心尖子。」
黛玉心中一動,略一思忖便點頭嘆道:「外祖母素來疼愛小孩子,家中的孫女兒都是留在身邊親自教養的,因了我母親的緣故,對我也是格外偏疼的!」
南安王太妃嘆道:「史老太君泉下有知,也不知是喜是悲呢?」
北靜王太妃忙笑道:「姐姐這話不通,若知道外孫女兒嫁與永靖王為妃史老太君自然是歡喜的!」
南安王太妃搖頭道:「外孫女兒尊為王妃,偏兒子孫子們一個個死的死、亡的亡,心尖子一樣疼的孫子差點把小命弄沒了,如今還不知在哪裏討生活呢!」
北靜王太妃情知這話越說越微妙,便只是嘆息不語。
忠順王妃卻故意問道:「涵兒媳婦可知他現在光景如何呢?」
黛玉心裡冷笑,面上卻仍淡淡搖頭道:「自打離開外祖母家就再未見過,嬸嬸王叔可知道麼?」
忠順郡王妃瞥了黛玉笑道:「府裏頭多少事要料理,哪裏有精神問旁的人和事呢!」
黛玉嘆道:「嬸嬸說的也是!」因又問向北靜王太妃、南安王太妃道:「嬸嬸們與外祖母家素習不少來往,彼時必也雪中送炭施以援手了,外祖母的子孫必也得了嬸嬸們的庇佑了!外祖母在天有靈必也是感激涕零的!」
兩位太妃面色尷尬,忙搖頭道:「慚愧慚愧!那可是牽動朝局的大案,我們婦道人家哪裏敢過問什麼呢!」
北靜王妃更是忙着起身道:「時辰不早了,這會子太陽穴突突地直跳,可得回去吃藥了!」
南安王妃便也道乏要出宮回去。
忠順王妃見狀,譏笑道:「急什麼,哪裏不舒服,既在這宮裏頭,何不就請了太醫來診治了豈不便宜。」
兩位太妃似沒聽見,各自扶着媳婦忙忙地出去了,忠順郡王不屑地笑笑也跟着出去了。
黛玉暗暗地鬆了口氣,永正親王妃悄悄地朝黛玉豎了大姆指,掩口笑道:「可臊了一鼻子灰去了!」
黛玉冷冷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也不嫌累,有什麼趣兒!」
永正親王妃輕聲勸道:「跟她們計較什麼,沒的壞了心情!以後少搭理就是了!」
黛玉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唇角翹着,微微一點笑,卻是冷冷的。
永正親王妃愣了片刻忽然掩口笑道:「妹妹知道麼,妹妹現在這副神情兒象極了一個人!」
黛玉不解何意,只瞧着永正親王妃眼裏忽閃着促狹笑意,便知道必是要打趣自己了,卻不知到底象何人,因捂着腮搖頭。
永正親王妃輕笑道:「妹妹必是也猜着了。妹妹如今越來越象三爺了,都說你們兩人恩愛,長此以往豈不是好成一個人了!」
黛玉臉上一熱,睨着永正親王妃啐道:「才說旁人的!這會子也胡浸起來!虧我滿心裏敬重嫂子文雅可親呢!罷了,這會子我也有些乏了,也該回去了!」
「也不等我一等就回去了?」低沉的聲音響起,黛玉心中一喜,看過去。
門口走來幾位皇子,水涵個兒最高,雖走在後頭,黛玉卻一眼就瞧見了。
永正親王妃笑道:「可不就是等三爺才到現在的?妹妹是心神耳意全在三爺身上呢!」
水涵笑着看了黛玉一眼,又淡淡地問道:「大嫂的心意耳神在誰身上?」
永正親王妃被問又羞又臊,愣了愣方笑道:「真真三爺兩口子是天造地設的絕配,一般的伶牙俐齒,口舌起來旁人休想佔得便宜!」
永正親王笑道:「那就讓着他們,誰叫咱們是大哥大嫂呢!」
五皇子伸過頭來左右看了看道:「怎麼我家的人不在這裏?」
永正親王妃笑道:「原也在的,才二弟妹拉着她梳妝打扮去了。」
五皇子皺了皺眉,轉身便走了。
二皇子水泳略一遲疑,便也轉身走了。
水涵笑着對黛玉道:「走,咱們辭了皇后娘娘就該回去了。」
黛玉點點頭,走到水涵身邊,水涵方又問永正親王道:「大哥不走麼?」
永正親王看了看王妃方氏笑道:「讓弟妹們先走,咱們做大哥大嫂的再等會子。」
水涵笑着點點頭,便與黛玉兩個走出去到皇后娘娘床前請辭。
皇后娘娘坐在床前,氣色倒不差,看着水涵黛玉兩位璧人雙雙恩愛偕和,黛玉更是一掃從前的病弱之態,竟是明麗至極,心裏竟是說不上的滋味,想着就賜兩個丫頭過去,心裏一動,卻忍住了,
略略問了兩句閒話,聽得說永正親王妃夫婦還在暖閣里侯着,忽然便又動了個心思,生出一計來。
且不說水涵黛玉等一眾王爺夫婦們都告辭回府,只說皇上每日臨睡前必得先要到雍華宮裏來看視皇后,今日來時原想着皇后應已大好了,誰知反比昨天更不如,松松的臉蠟黃蠟黃的,說話也有氣無力了,因不滿道:「愛卿的臉色怎麼倒不如昨日了?這太醫院是做什麼的?」又對着一眾服侍的宮女斥責道:「你們是怎麼服侍的?」
宮女們唬的忙低頭跪下。
皇后搖搖頭有氣無力道:「皇上,不與他們相干。讓她們起來吧。」
皇上不耐煩的朝宮女們揮了揮手道:「起吧!」
皇后因嘆道:「臣妾今兒可算是知道,神佛之事是真真的一點也容不得懷疑!」
皇上奇道:「此話怎講!」
皇后喘了口氣,貼身宮女因遞了匙水到嘴邊,皇后卻是搖搖,宮女勸了兩句,方才勉強沾了沾唇:「皇上,臣妾幾日前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位菩薩,說臣妾這病要想好,須得由皇室宗親里未曾生養的婦人在佛前將那金剛經抄寫九九八十一篇燒化了就好了!」
皇上聳起龍眉:「有這一說?」
皇后嘆道:「臣妾原本也不信,便也沒稟告皇上!眼看着臣妾要大好了,誰知昨夜又做了一樣的夢,今日便覺得頭越發昏沉,不但飯懶怠吃,連藥也喝不下!只怕臣妾真的要……」
皇上龍眉緊鎖,沉吟道:「神佛之意不可忤,既這麼着,明兒朕就下令皇室宗親未曾生養的婦人入宮抄經!」
皇后忙搖頭道:「皇上這般顧念臣妾,臣妾死也心甘了!只皇上為了臣妾把皇室宗親全驚動了也不好,況夢裏神佛說了,須得心誠向佛的寫了管用。臣妾私心裏想着就宣了涵兒媳婦、灃兒媳婦兩個也就盡夠了,不過八十一篇,兩三日也就完事了,又不興師動眾。」
皇上略略一沉吟便點頭道:「也好!明兒朕便傳喻叫她兩人來宮裏抄寫了便是!」
皇后喘了口氣方輕聲道:「抄寫經文須得清靜無攏,皇上不如也免了孩子們晨昏定省,這幾日來看望也夠勤謹的!旁的誥命夫人也不必再宣見了,臣妾實在也有些精力不濟了。」
皇上點點頭:「這倒是朕疏忽了,倒還怕你病中嫌悶呢。」
皇后甚是無力的笑了笑:「多謝皇上體諒!這會子好早晚了,皇上歇息去吧!臣妾也乏了!」
皇上點點頭,因又將宮女太監們申飭了幾句,便離了雍華宮,往了容貴妃的菁芷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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