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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很是欣慰的點點頭,素雲這裏飯菜已上桌了,三人坐下吃飯。[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賈蘭笑道:「娘你放心,兒子只是拿環叔當叔叔看待!兒子也不喜環叔行事,環叔做官兒子也不眼紅!兒子只聽娘的,明年開科金榜題名才是兒子的本事!」
李紈素日常囑咐賈蘭少與賈環來往,賈蘭也知道賈府敗落出事都是忠順王陷害的,孫紹祖、賈環都不是正路上的人。
李紈又心疼又欣慰:「蘭兒,以後別拿你環叔的東西!」
賈蘭笑了笑:「娘放心,兒子這麼大的人了會小心的!倒是你們可曾吃過飯了!」瞧了李紈的臉色,便又笑道:「以後娘不必總等我才吃!」一時又掏出那些碎銀子遞到李紈手裏「這是環叔給我僱車的!」
李紈一面看着賈蘭淨面洗手,一面埋怨道:「我的兒,怎麼這會子才回來!大冷天的,倘或凍着或絆着可怎麼好!」
賈蘭到家時只見李紈素雲兩個正在燈下做活計,見賈蘭臉兒凍的青白,素雲忙倒了熱水來。
賈府被抄後,皇上嘉譽李紈守寡育子,不但未曾受罰,還另賜了一百兩銀子並一處小屋子。李紈帶着賈蘭搬了過去,因想着日子艱難,便將小丫頭子賣了只留下了素雲。
賈蘭見狀再推辭也不好,便收下了,辭了賈蘭卻未捨得僱車,頂着風抄着手快步往家裏走,
賈蘭連連點頭稱是,賈環也不再說什麼,只掏出些碎銀子遞到賈蘭手裏:「路上冷,自己去叫輛車,小心着些!得閒時只管來找我說話!」
賈環有些得意也有些失望,看着白白瘦瘦的賈蘭勸慰道:「要做官也不是只有科考這一條路!況只讀書好也做不得大官,也要通些人情事故才是!」
賈蘭笑着對賈環道:「叔叔的心意,侄兒心領了!叔叔如今做了官,侄兒滿心裏又歡喜又羨慕!不知何時才能趕上叔叔!明年侄兒就可參加科考了,侄兒愚笨,侄兒唯有以勤補拙,或可增一分把握!侄兒不敢有絲毫懈怠!」
賈環自小與蘭兒一處頑,倒極喜歡蘭兒這個侄兒,便要拉着蘭兒到外頭吃酒去。
賈蘭卻並不受寵若驚,倒是從從容容地行禮問安,含笑坐在一旁,款款答趙姨娘的話。賈蘭眼界心氣兒都高,此時見趙姨娘穿着大紅的百子刻絲襖裙,頭上身上插金戴銀的晃人眼,想端起敕命夫人的身份作派,只言語行事卻仍與舊時一般。賈蘭心下雖看不上鄙夷,面上卻不露分毫,略坐了會子便以怕李紈懸心為由,謝絕趙姨娘留飯,更不肯收趙姨娘要送的點心!
誰知次日賈環卻將蘭兒帶回來了,趙姨娘見着蘭兒喜的眉開眼笑,一疊聲「乖乖兒肉的」,不停地喚人倒茶拿點心,把幾個小丫頭指使的腳不離地。
趙姨娘臉上一僵,瞅了賈環半天,再也不提此話。
賈環想想也是,忽心腸拐了個彎:「是呢,蘭哥兒到底比我命好,有個知書守禮的娘疼着!」
趙姨娘愣了愣復又笑道:「這也不能怨她!寡婦門前是非多,她年紀輕輕的守兒蘭哥兒也不容易,哪敢沾什麼事呢!蘭哥兒又還小,自然也怕有個好歹!」
賈環嘴一歪:「好好兒的,娘怎麼夢到她們了!蘭兒兄弟倒也罷了,珠大嫂子才是站干岸兒不沾事的主兒呢!我幾次去找蘭兒兄弟,想把蘭兄弟薦給忠順王世子,她卻攔着不讓!嘴上說是叫蘭兒兄弟溫書,心裏指不定是怕我帶壞她兒子呢!」
因這日得了空笑眯眯的向賈環道:「昨兒我夢到蘭哥兒和他娘了,我記着他們當初受了皇恩倒沒吃着苦,蘭哥兒從前與你就好,他娘也是個好說話兒的,卻不知現在怎麼樣了呢!」
卻原來是忠順王世子賞了處體面院落又送了幾丫頭給賈環,住了新房、呼奴使婢的做個風風光光的敕命夫人,趙姨娘竟是從未有過的揚眉吐氣,只恨沒有舊相識可以炫耀炫耀,搜腸刮肚的想了半日,想到了李紈。
賈環道:「囉嗦什麼,外頭轎子等着呢,到了你就知道了,咱們是皇上新封賞的,堂堂的朝庭命官哪能還住這破地方!。」
趙姨娘不解:「我的兒,到哪裏去?」
賈環嗤鼻道:「管他呢,老爺從來都是看重那寶玉!別囉嗦了,快走了!」
趙姨娘笑的淚花子都出來了:「我的兒,也不知道老爺現在如何了,若知道你這般出息了可不也要高興壞了!」
賈環撇嘴道:「哼,我早就說過我是幹大事的。那姓王的什麼東西,寶玉有什麼能耐!娘你等着吧,明兒我的官比老爺當年還要大呢!」
趙姨娘樂呵呵的看着賈環道:「我的兒,到底還是咱們熬出來了!那姓王的要活着不也能氣死了!」
等到眾人散去,趙姨娘喜滋滋對着鏡子照了又照,只是樂的合不攏嘴。只等到賈環穿戴了簇新的官帽官服帶了一乘小轎回來,看見趙姨娘還在鏡子前傻樂,新梳的髮髻上縷縷白髮比那僅剩的一根銀簪還搶眼,黃黃的臉上滿是細細淺淺的皺紋,賈環心下實實厭憎,因不耐煩道:「娘怎麼只是傻坐在這裏?快趕着把那值錢的東西收拾了,一會子就走了?」
這一眾人走了,左右街坊鄰居婆子奶奶們方趕得空兒圍過來,一群母雞般的嘰嘰喳喳地向趙姨娘說些吉利話兒,趙姨娘美滋滋的聽着,十分的受用。
幾個當差的捧着賈環趙姨娘的品服來,二人換了,跑腿的小吏們鬨笑着圍上來討喜錢,趙姨娘忙忙的跑進屋拿出一捧銅錢來,卻哪裏夠。賈環看不過這小氣樣,自己跑到屋內拿了兩串錢來分散了給眾人,方又洋洋得意的與一眾人等到衙門裏上任點卯去了。
眾人驚了一跳,倒是有幾個年長些的有經驗,忙掐仁中,餵糖水,一番折騰,趙姨娘便暈暈醒來,倒沒大礙,只是喜的合不攏嘴。
趙姨娘聽得探春還活着,皇上又封了賈環官做,喜的魂都沒了,再聽得又封自己為七品孺人,還未磕頭謝恩,便『咚』的一聲歪倒在地。
果然,賈環眉飛色舞的走了進來,對着幾個錦衣華服的人作揖行禮,又請到屋內,撣撣衣袖跪下接了聖旨。
話音才落,卻聽得外頭哄哄的嚷着,賈公子來了,賈公子來了。
那幾個官差笑的更歡了,忙上前攙着趙姨娘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有聖旨啦!」
趙姨娘忙笑着點頭道:「這位官爺,我兒子這會子也不知去了哪裏了!」
那問話的侍衛微微一愣,一位着官服的老爺卻道:「是請賈環賈公子和他老母趙氏接旨!大娘可是賈公子母親?」
趙姨娘見來者堆滿笑容,心已然放下一半,又聽得稱呼,更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便也忙堆笑道:「幾位爺,不知什麼是旨意啊!我家老爺在金陵呢!」
幾個官差模樣的人卻笑眯眯的走到跟前道:「大娘,快請賈爺母子出來接旨!」
趙姨娘一驚,手上才洗的乾淨的衣裳便掉在雪地上,張目結舌的竟不敢動,心如擂鼓,不知賈環犯了何事驚動了官府來抓人。
趙姨娘正不慌不忙的曬着衣物,忽聽得一陣鑼響,先是遠着的,忽然就好似到了自家門前一般,趙姨娘扭頭一望,噯喲,可不正是好多人擁了幾個錦衣華服的人到了自家門前了麼。
好容易洗好了,汰乾淨了,心裏頓覺輕鬆,便將衣裳一件一件往院子裏的麻繩上曬,這一天的也就過了一半了,賈環一向早出晚歸,只是一個早飯,自己一人總是好將就的,一會子將房東奶奶要那針線做了還能得幾個小錢……
趙姨娘將剩下的幾口麵疙瘩和薑湯喝了,收拾了碗筷,又忙着繼續漿洗。這會子那泡在水裏的髒衣服和水已然冷的如冰一樣刺骨了,趙姨娘只得咬着牙忍着。
外頭腳步聲漸漸雜亂,隔壁人家打兒罵女的嘈雜起來,賈環終於睡不住了,恨恨的起了床。趙姨娘聽得動靜,忙忙的丟下手中的衣服,邊小跑着邊將兩手在衣襟上擦乾了,到灶間先滿滿的舀了一大碗麵疙瘩端了給賈環吃了,一碗吃罷,賈環又要了半碗,呼呼啦啦的吃完,趙姨娘忙又舀了薑湯來,賈環一氣喝了,肚飽身暖,脾氣也好了,說了聲「我出去了」便揚頭踢足的走了。
陽光普照着,人卻感覺不到暖意,趙姨娘好似空心人一般,手凍的沒了知覺,只是機械的重複着搓洗。
趙姨娘登時合上嘴,不敢言語,只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內將賈環的髒衣服收撿了來,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外面,拿了木盆,將那乾淨的雪捋了幾捧,又從灶間裏的塘罐里舀了點熱水,便坐在屋外搓洗起來。
難得的好天氣,適宜漿洗,趙姨娘一邊想着一邊縮着脖子往屋裏走,怕着怕着,到了屋檐下時,屋檐下冰稜子滴下的水還是無巧不巧的滴到了脖子裏,冰涼涼的爬過,帶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趙姨娘忍不住罵了兩句,卻聽得屋內賈環嚷道:「大清早的,吵吵什麼?讓不讓人睡覺了!」
大冬天的下了場雪,雪過後竟是徹骨的冷。這日一早,趙姨娘早早的起了床,煮了鍋薑湯,調了碗麵疙瘩就着點子青菜葉煮好了,自己也捨不得吃,只喝了碗薑湯,便忙着掃起屋外的雪來。天色一點點由青白轉成玫瑰色,風卻一點不曾停息,只是任性地要掠走人身上的一點溫暖。趙姨娘用衣袖抹去鼻下溜出的鼻涕,兩隻通紅的手揮舞着掃帚,小腳慢慢的挪動着,堪堪的掃出了一條乾淨的路來,天空已是霞光滿布了。
趙姨娘原滿心裏巴不得王夫人、寶玉幾個早死早了,如今王夫人、鳳姐果然死了,自己如今處境竟連原先的賈府的三等丫頭還不如,心下也是叫苦不迭,只想賈環小小年紀在外掙生活原也不易,反倒更心疼賈環,滿心裏就只有一個賈環。
趙姨娘看看賈政再想想兒子,終究捨不得兒子,留在兒子身邊了。賈環見見趙姨娘得依靠自己過活,越發霸王似的,直把個趙姨娘當個丫頭婆子使。
賈環原本就不喜趙姨娘每每拿自己當槍使作作勢逞強,本是不想趙姨娘留下的,卻又不服賈政素來不器重自己,故意要逞強,只說自己不但能養活自己還能養活老娘,給老娘風光體面。
賈政被免了官,原本是要帶趙姨娘賈環一起去的,耐何賈環執意要跟着孫紹祖仇都尉混,只好罷了,只說帶趙姨娘回了。
且說賈府出事後,賈環通過孫紹祖投奔到仇都尉底下廝混,賈環孫紹祖兩個氣味相投,互相引為知已,孫紹祖便拿了十兩銀子給賈環,賃了一處小屋子與趙姨娘一起過活。
朝臣們聽了心裏各自嘀咕,果然賈家百年旺族,根基深厚,竟連得北靜郡王、忠順郡王爭相舉薦,再得嘉寧郡主之功,看來家業重興指日可待了。
皇上沉默半晌道:「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嘉寧公主**知大義忠心為國,賜賈環從七品贊禮郎,封賈環生母趙氏為七品孺人,授賈政金陵散人封號,賞黃金五十兩,白銀一千兩!着禮部與鴻臚寺議定條陳,擇吉日遣使赴菲邏觀禮,賈環隨去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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