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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諭的家就在附近,因為要幫陸嘉魚拿行李箱,他把單車鎖在了便利店外面的樹下。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陸嘉魚很意外在這裏見到陳諭,她跟着他,茫然無措地問「去哪?」
陳諭道「我家。」
陳諭的家就在前面不遠處的巷子裏。巷子很長,也很狹窄,巷子兩側有掉光了樹葉的老樹,有昏暗的路燈,路燈上方有交織得很亂的高壓線。
因為太晚,巷子裏已經空無一人,很靜。
陸嘉魚有一點害怕,緊緊跟在陳諭身旁。
陳諭看出她的緊張,說「你別怕,這邊的房子雖然破了點,但這附近住的都是良民,沒什麼事。」
頓了下,又道「不過如果你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儘量不要走夜路。」
說話間,已經到了陳諭的家。
這邊的房子都是四合院,一個院子裏住了五六戶人家。陳諭的家在巷子中段,打從他出生就一直住在這裏。
他拎着陸嘉魚的行李箱進了門檻,跟她說「進來吧。」
陸嘉魚看着陳諭,心中有很多感激的話想說,可話到嘴邊,最後都化作了強忍在眼中的淚水。
她到底什麼也沒說。
這段時間,她拎着行李箱輾轉了太多的地方,身和心都像沒有根的浮萍,她不知道明天又會去哪裏。但陳諭肯收留她一晚,她已經很感激了。
趙月枝還沒睡,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等兒子回來。隱約聽到兒子在院子外面跟人說話的聲音,她起身到門口開門。
打開門,正好看到陳諭拎着箱子帶着陸嘉魚過來。
趙月枝之前在陸家做園丁,自然是見過陸嘉魚的,此刻看到陸嘉魚出現在這裏,她多少有些驚訝,下意識喊了聲,「陸小姐?」
如今再聽到這個稱呼,陸嘉魚只覺得恍如隔世。她很羞愧,望着趙月枝,輕聲說「阿姨,叫我小魚吧。」
「小……小魚。」趙月枝下意識看向兒子,是想讓兒子解釋一下的意思。
陳諭道「先進屋吧,進去再說。」
陳諭拎着陸嘉魚的行李箱先進了屋。他直接把陸嘉魚的行李箱拎去了他隔壁的房間。
那是間次臥,平時因為沒人住,久而久之成了堆雜物的房間。
陳諭把陸嘉魚的行李箱放到牆邊,然後進屋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床上的雜物拿走,一邊收拾一邊說「這間房平時沒人住,你先坐會兒,我把房間收拾一下。」
趙月枝見兒子一回來就忙着收拾房間,再看陳諭拎回來那個行李箱,聯想到陸家最近出的事,她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她也不再問,拉起陸嘉魚的手到外面客廳去,「小魚,來,到外面坐會兒。」
她拉住陸嘉魚的手,才發現小姑娘的手很涼,不由得道「手怎麼這麼涼,到這邊來烤會兒火。」
她拉着陸嘉魚到沙發邊坐下,把電烤爐的火調到一點,推到陸嘉魚面前讓她暖暖身子。
陸嘉魚忍了一晚上的眼淚在感受到溫暖的爐火時,終於沒忍住掉了下來。她不想叫別人看到,一直垂着頭。
可趙月枝還是看到了不停砸在電烤爐上的眼淚。
她之前雖然覺得陸嘉魚這女孩兒脾氣壞,可此刻看到她不停掉落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心疼。
說到底,小姑娘從前脾氣再不好,也還是只是個孩子。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承受得住。
趙月枝心疼地抱了抱陸嘉魚,輕輕拍她後背,溫柔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啊,都會過去的。」
陳諭從次臥抱着一堆雜物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陸嘉魚伏在他媽媽肩上痛哭。
他哪裏見過這場面,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索性把這安慰人的事情交給他母親,他去柜子裏抱了乾淨的床單被褥,又回次臥忙碌去了。
花了大半個小時,總算把次臥收拾出來,簡單打掃了下衛生,看着差不多了,才從次臥出來。
客廳里,陸嘉魚情緒已經平復了不少,正在和趙月枝說家裏的事。
趙月枝之前只知道陸家出了事,因為王叔打電話來告訴她,說陸家散了,以後也不用再麻煩她每周去陸家打理花園。
但具體發生了什麼,趙月枝也不太清楚。此刻聽到陸嘉魚說她爸爸判了七年刑,家裏房子也被法院強制執行抵債了,一時間只覺得唏噓不已。
她坐在沙發上直嘆氣,陸嘉魚也垂着頭坐在旁邊,氣氛說不出的悲傷。
陳諭實在看不下去,他走過去,對母親說「媽,時間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我有話跟陸嘉魚說。」
趙月枝抬頭見兒子給她使眼色。
母子倆一向默契,她一眼就看出陳諭的意思,應該是讓她不要再提陸嘉魚的傷心事。
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有些後悔剛剛一直在問陸嘉魚家裏的事。她心疼地握了握陸嘉魚的手,安慰她道「小魚,先不要想那麼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複習,備戰高考,知道嗎?」
陸嘉魚點點頭,忍着哽咽的聲音,說「我知道,謝謝阿姨。」
趙月枝知道明天還要上課,也沒再多耽誤他們,說「那我就先睡了,你們倆也別聊太晚,早點睡。」
趙月枝回房以後,陳諭才坐到陸嘉魚對面。
他盯着她看了會兒,看到她哭紅的眼睛,這時候才終於開口問「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大晚上拎着行李在外面?」
陳諭不問還好,一問,陸嘉魚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只覺得過去十七年都沒有這段時間掉的眼淚多。
陳諭抽了一張紙巾給她,「你最近住在哪兒?不會一直在外面吧?」
陸嘉魚搖搖頭,把她這段時間住在舅舅家的事情告訴了陳諭。
陳諭聽得皺眉,「所以你舅媽就把你趕出來了?」
陸嘉魚擦乾眼淚,說「也不算吧,我確實給人家添麻煩了。」
曾經高高在上的陸嘉魚,現在只覺得自己到哪裏都是個大麻煩。
陳諭見慣了陸嘉魚從前高高在上的樣子,此刻只覺得好像看到了公主落難。
他一時間又覺得世事無常,看着陸嘉魚哭得紅腫的眼睛,他又不會安慰人,半天只憋出來一句,「別哭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太陽還會升起來。」
又道「你要是沒有地方去,就暫時住我家吧。反正次臥一直空着,你先將就住着,看看缺什麼,周末我陪你去買。」
陸嘉魚紅着眼睛望着陳諭,她有很多話想說,可千言萬語彙在心頭,最後只說了一句,「陳諭,就當我欠你的,將來我一定報答你。」
陳諭也不想她住得有負擔,淡淡回了一句,「隨便你吧。」
他起身去電視機旁的斗櫃裏給陸嘉魚找了張新毛巾和一把新牙刷,說「過來,我教你用熱水。」
陸嘉魚跟着陳諭到衛生間去。
陳諭家裏條件不算好,雖然有三個臥室,但每個房間都挺小,客廳和餐廳也是連在一起,面積有些擁擠,衛生間更是小,沒有單獨的淋浴房,沖澡的地方就在便池旁邊,用一張防水的帘子隔開。
不過衛生間雖然很小,水管之類的也有些舊了,但打掃得很乾淨,空氣中還有清新好聞的沐浴露香味。
陳諭教陸嘉魚怎麼開熱水,又跟她說「洗澡那裏的水壓可能有點不穩,可能洗着洗着會變冷水,不過洗快點就沒事,要是水變冷了,你就關了重新打一次。」
陸嘉魚跟着陳諭後面認真地聽,邊聽邊點頭。
陳諭回頭看她,忽然問了句,「你不會嫌棄吧?」
陸嘉魚連忙使勁搖頭,說「怎麼會,你肯收留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陳諭看她一眼,這才笑了笑,把毛巾和牙刷給她,說「行吧,那你洗,洗好就早點睡,明天早晨六點半起床,七點要出門去學校。」
陸嘉魚點點頭。
陳諭給陸嘉魚交代完,就從衛生間出來,幫她把衛生間門關上。
這時候已經凌晨過了,他想起單車還在便利店那邊,又拿上鑰匙出了趟門。
這天晚上,陸嘉魚也沒有睡得很好。她躺在陌生的床上,臉埋在枕頭裏無聲地掉眼淚。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輾轉漂泊,身和心都無法安定下來。她也不知道能在陳諭家裏住多久,到底是寄人籬下,她很怕自己不懂事,給人家添麻煩。
到那天,也許又要拉着行李箱離開這裏。
到那時候,她又該去哪裏?
這天晚上,她渾渾噩噩想起很多往事,想起她夢幻的公主房間,想起從前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想起沈池。
想起在電影院裏第一次牽手,也想起在她家門口第一次接吻。可是畫面一轉,她又想起爸爸出事後,沈池對她的迴避,想起她在家裏被查封那天晚上,拖着行李箱跨過半個城市去找他,想起那扇緊閉的門,想起她被沈池關在門外時的孤獨和難過,她終於沒忍住,臉埋在被子裏嗚嗚地哭出聲。
她不知道的是,陳諭家裏的房間也不太隔音。陳諭睡在隔壁,半夜仍能聽見陸嘉魚的哭聲。
他兩手枕在腦後,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聽着陸嘉魚的哭聲,也禁不住長長地嘆了聲氣。
第二天早晨,陸嘉魚早早地起了床,她換好校服,下床的時候把被子床單鋪得整整齊齊的,又把行李箱收拾好,好好地靠在牆邊。
她做好了隨時要離開的準備,並沒有把東西都拿出來。
從臥室出來,她看到趙月枝在廚房做早餐,連忙過去幫忙,「趙姨,我來幫你。」
趙月枝正在煮麵,笑道「哪用得着你。你快去洗漱,洗好了吃早飯,一會兒還要上學。」
陸嘉魚有一點侷促,她匆忙去衛生間洗臉刷牙,完了還是跑去廚房幫趙月枝的忙。
從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最近這段時間居無定所寄人籬下,已經學會看人臉色,和做一些簡單的家務活。
她有些笨拙地幫忙刷碗,雖然做得慢,但不至於會摔碎碗筷,她很小心。
趙月枝瞧着有些心疼,她從柜子裏拿出三雙筷子給陸嘉魚,說「小魚,先別洗了,你去擺筷子,馬上吃飯了。」
陸嘉魚連忙擦乾手,拿着筷子去外面飯廳。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陳諭坐在餐桌邊發呆,看起來有點沒精神的樣子。
她走過去,關心地問「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陳諭抬頭看陸嘉魚,看到她腫得跟核桃似的雙眼,到底沒忍心說什麼。
他嘆了聲氣,伸手拿過陸嘉魚手上的筷子,問她「昨晚睡得好嗎?」
陸嘉魚點點頭,說「睡得很好,謝謝你。」
陳諭也沒拆穿她,淡淡嗯了聲。
吃過早飯,陳諭到院子裏給自行車打氣,陸嘉魚背着書包在門口換鞋,順便幫陳諭也把書包拿出去。
她站在單車旁邊看陳諭給自行車打氣,好氣問「我們騎單車去學校嗎?」
陳諭點了下頭,問她,「你會騎嗎?」
陸嘉魚搖搖頭。
陳諭道「坐我的就行,家裏離學校不是很遠,遇到堵車的時候比坐公交車快。」
這個時候,隔壁鄰居出門上班,看到個漂亮的姑娘抱着書包站在陳諭旁邊,不由得打趣笑道「喲,阿諭,交女朋友了呢?」
陸嘉魚愣了愣,看向那位阿姨。
她有點侷促,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
這時候,趙月枝正好從屋裏出來,笑着解圍道「可別瞎說,這是小魚,我們家遠房的一個親戚,阿諭的妹妹。」
又對陸嘉魚說「小魚,這是張阿姨。」
陸嘉魚抱着書包,禮貌地招呼,「張阿姨好。」
張萍笑着道「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沒?」
趙月枝道「你可別瞎問,小魚還在上學呢。」
陳諭這時候給自行車打好了氣,跟他媽說了聲,又回頭跟張萍打了聲招呼,就載着陸嘉魚走了。
兩個書包被陳諭放在自行車前面的籃筐里,陸嘉魚坐在後面,兩隻手輕輕拉住陳諭的校服。
從家裏出來,騎車經過巷子的時候,一路上遇到好幾個大爺大媽,全都認識陳諭。一看到陳諭載個小姑娘,都打趣他,「喲,阿諭,載女朋友呢?」
陳諭自己是無所謂,但他怕壞陸嘉魚名聲,每次都要解釋一句,「不是,我妹妹。」
一路出了巷子,陳諭才跟陸嘉魚說「這邊的鄰里關係比較近,我是因為從小就住這兒,所以大家都認識,出門得招呼。你要是不喜歡也不用理他們,不用放在心上。」
陸嘉魚點點頭。
她心裏很感激陳諭,也看得出陳諭處處都在為她考慮,怕她在這裏住得不自在。
她坐在陳諭身後,不知道是不是早晨的風霜吹疼了眼睛,她又不自覺地流了眼淚。
到了學校,陳諭把單車鎖在學校外面的停車棚里,從褲兜里摸出飯卡給陸嘉魚,說「以後吃飯用我的卡,晚上下自習在這裏等我。」
陸嘉魚問「那你用什麼?」
陳諭道「我還有張卡,你別管了。」
陸嘉魚飯卡里也的確快要沒錢了,她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接下了陳諭的卡,望着他說「陳諭,算我借你的。」
陳諭道「隨你。」
兩人一起進了校門,在孔子像那裏分路。陳諭往求知樓,陸嘉魚往求是樓。
陸嘉魚學習很刻苦,前所未有的刻苦。周中考試成績下來,連老師都很驚訝,特意在班上表揚了陸嘉魚,又將陸嘉魚叫到辦公室談話,讓她不要受家裏影響,好好學習,按照她目前的成績,只要一直努力,到高考的時候很有希望考個不錯的二本。
可陸嘉魚並不知道自己想考到哪所學校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想做什麼。她從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從小到大唯一的興趣就是同爸爸作對。如今爸爸坐牢了,她沒有家了,對她而言,眼下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好好讀書。
最近這段時間,她每天都用陳諭的飯卡吃飯。大多數時候還是吃素菜,偶爾很餓的時候,會忍不住買一份肉吃。
晚上下了自習,她會到停車棚那裏等陳諭,然後坐陳諭的單車回家。
一段時間下來,她和陳諭熟悉了很多,在陳諭家裏也住得越來越自在。
天氣漸漸冷起來。有天晚上,她睡不着,坐在門檻望着空落落的院子發呆。
她從前從來沒覺得冬天是這樣的荒涼,樹木都變得光禿禿的。刺骨的寒風也令這冬天更加冷清寂寞。
陳諭半夜起來喝水,一出客廳就感覺到簌簌的寒風從門外灌進來。
他還以為是忘記關窗,結果往門口一看,就看到陸嘉魚坐在門口望着外面發呆。
他不由得愣了下,走過去,扶住門框問「你幹嘛呢?」
陸嘉魚回過頭,就看到陳諭只穿了件t恤和長褲,站在後面看她。
她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把門關上,「你怎麼出來了,別把你吹感冒了。」
陳諭看到陸嘉魚通紅的眼睛,終於忍不住,「又哭了?」
陸嘉魚愣了下,下意識摸了下眼睛,說「沒有,風吹的。」
陳諭深深看她,擺明不信她。
他沉默很久,忍不住問「陸嘉魚,你為什麼這麼不開心?你爸出了事,你就要一直這樣不開心地生活嗎?一輩子還有那麼長,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這麼長時間以來,陳諭第一次對陸嘉魚說重話。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他記憶中,陸嘉魚是高高在上,整天仰着驕傲頭顱的大小姐。
她家突逢變故,她可以消沉,但不是一直這樣消沉下去。
陳諭的幾句話終於令陸嘉魚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淚,她哽咽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開心不起來。」
她只覺得她沒有家了,沒有親人了。她過去所擁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陳諭看了她一會兒,說「等我會兒。」
他回屋換了衣服,帶陸嘉魚出門吃宵夜。
坐到大排檔里,陸嘉魚臉上還掛着淚痕,她茫然地望着陳諭。
陳諭說「我以前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到大排檔坐坐,吃點東西就會好很多。」
陳諭和大排檔的老闆很熟,老闆一看到陳諭來,就笑着上來招呼,「諭哥,好久不見你了。」
看到陸嘉魚,有些驚訝,問「諭哥,女朋友?」
陳諭道「不是。」
他同對方寒暄,「生意還好嗎?」
阿城笑起來有些憨厚,說「還行,不過比不得夏天。」
陳諭道「幫我上幾個招牌菜吧,別太辣了。」
「行,等會兒啊,馬上就來。」阿城說着就去下菜了,陸嘉魚這時候才發現他的腿是瘸的。
她有些驚訝,看向陳諭。
陳諭道「你猜他多少歲?」
陸嘉魚搖搖頭。
「十七。」陳諭道「比我還小半歲。小時候我們也住一個院子,他爸是個賭徒,又爛酒,每次輸了錢回家就打老婆孩子,阿城從小就瘦弱,每次他爸打他媽,他都擋在面前,每次都和他媽一起被打得半死。有一次他爸在外頭沾了不該沾的東西,回家發瘋差點把他媽打死,阿城去跟他爸拼命,他那條腿就是那天晚上被他爸活生生打斷的。」
陸嘉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驚地看着陳諭。
陳諭道「很驚訝對嗎?這種例子並不少見,這世上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的。」
他看向阿城。
阿城拖着一條腿在店裏忙碌。
陳諭又回頭對陸嘉魚說「一直到阿城十四歲那年,他爸吸毒過量,暴死在外頭了。阿城原本以為,他和他媽終於能過正常人的日子了,誰知道他媽媽又病了。他十四歲就出去打工,熬了好多年,還是沒能救回他媽媽。前兩年他回到南城,自己支了個小吃攤討生活,攢了點錢年前才開了這個大排檔。」
「你當大冬天這麼晚他為什麼還要開着店,明明也沒有客人。」
「不過是因為就算回到家,也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不如守着生意,還有個盼頭。」
陸嘉魚震驚地看着陳諭,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衝擊。
陳諭這時候才回歸正題,說「陸嘉魚,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慘?可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活得很不容易,要我說,我覺得我媽也挺慘的,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也不肯改嫁,一個人拖着我長大。」
「可你看她,不也每天在努力生活嗎?」
「你看阿城,如果不是有一個那樣的父親,他現在應該是一個健全的人,跟我們一樣在學校里讀書,能努力奔一個好前程。」
「所以你看,跟阿城比起來,我們是不是已經幸運很多了?至少我們還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陸嘉魚看着陳諭,忽然一下子就哭了。
長久以來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忽然爆發了出來,她坐在矮凳上,放聲大哭。
陳諭看着她哭,也不勸她。
阿城過來看,想問發生什麼事,陳諭也搖搖頭,說「不用勸,讓她哭。」
這天晚上,陸嘉魚放聲大哭了很久。可這一頓哭,也讓她久壓在心中的情緒徹底地發泄了出來。
回家的時候,她已經平靜很多,和陳諭並肩走在巷子裏。
也許是到年底的緣故,巷子裏還有小孩兒在玩仙女棒,拿着手中揮舞,在黑夜裏亮閃閃的很好看。
陸嘉魚有些羨慕地多看了一會兒。
經過一間小賣部的時候,陳諭忽然走過去,跟裏面的老頭打招呼,「爺爺,還沒睡呢?」
裏面的老頭笑呵呵地道「年底了,兒子女兒們都回來了,在裏頭打麻將,且早着呢。」
陳諭道「給您拜個早年。」
李大爺樂呵呵的,說「倒是你,明天不上課啊,這麼晚還在外面。」
陳諭道「明天休周末,剛吃完宵夜。」
他一邊說一邊摸錢,「我買幾根仙女棒。」
李大爺這會兒已經看到了慢吞吞挪過來的陸嘉魚,看到她眼睛鼻子都紅紅的,打趣道「喲,小姑娘哭鼻子了,是不是你哥欺負你了?」
陳諭嗤地笑了一聲,說「我哪兒敢欺負她啊,哭起來沒完沒了,哄都哄不好。」
陸嘉魚抿唇笑。這麼長時間以來,她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發自內心的笑容。
李大爺拿着一把仙女棒出來,陳諭全買了。
李大爺樂道「還說沒欺負人,沒欺負人,用得着買這麼大一把仙女棒哄?」
陳諭無奈,「得,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付了錢,把仙女棒全塞給陸嘉魚。
陸嘉魚很高興,抱起一捧仙女棒,也跟李大爺拜了個早年。
回到家,陸嘉魚想放仙女棒,搗搗陳諭的胳膊,小聲問他有沒有打火機。
陳諭回屋裏去給她找。
這天晚上,陸嘉魚在院子裏放了半宿的仙女棒。她兩手拿着亮閃閃的仙女棒在院子裏跳舞,好久沒有這樣快樂。
一時間,她好像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忘記了最近發生的所有令她難過的事。
她揮舞着仙女棒在院子裏翩翩起舞,陳諭雙手抄着兜倚在門邊看她。
一定是仙女棒交相輝映的原因,他第一次覺得陸嘉魚長得還挺漂亮,舞姿也很曼妙。
不過陸嘉魚也沒有高興太久,就發生了一件樂極生悲的事。
她在揮舞仙女棒的時候,不小心把她的羽絨服燒了一個洞,她啊了一聲。
陳諭眼疾手快,大步過來,在她衣服上拍了兩下,沒讓火燒起來。
陸嘉魚看着手臂的破洞,一時間很心痛。
她本來就沒剩幾件衣服了,這件羽絨服是難得的一件很漂亮很喜歡的。
不過陳諭和她想的完全不是一碼事,他把陸嘉魚手上還沒點完的仙女棒收走,說「算了,你以後離這些玩意兒遠點。嚇不死人。」
陸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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