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寧偃站在大堂之上,背着手威儀十足,對召集來的吏員說道。樂筆趣 m.lebiqu.com
「殷之法,刑棄灰於道者,斷其手。」
灰即垃圾,古代城市,尤其是西方城市一直是污水橫流,垃圾滿街,無論是羅馬希臘,還是近代前的巴黎倫敦,隨手就扔是常態。
但中國情況卻有所不同,為了避免疫病傳播,古人對公共衛生是非常注意的。
早在殷商統治朝歌時,為了維護都城的衛生環境,隨便堆積垃圾到路上的要處以砍手的刑罰。
如今寧偃又將這條古法搬了出來,寧氏是衛國的大族,世代兼任楚丘令,在楚丘發生大疫時臨時頒佈條例完全符合職責。
栗平拱手道:「大人,這樣照搬殷商苛法是不是太嚴苛了!」
寧偃聞言點頭,話音一轉:「斷其手着實太過嚴重,但扁鵲先生說了,此事關係到疫病的傳播,不能不加以重視,棄灰於道上者,處以髡刑!」
作為後世人,江寒不喜歡肉刑。
秦朝的「棄灰於道上者,黥」還是太重了,反而刮掉頭髮這種春秋戰國時華夏人極為羞恥,卻不會傷害身體的刑罰倒很適用,所以定下了髡刑。
楚丘諸吏們相視點頭,覺得可以接受,紛紛同意了。
「再在城中弄些草灰、干土,灑於居所內外,要時刻注意保持乾淨清潔,派軍士在各坊間巡邏,監督民眾勤加灑掃,再通告之,日常多洗澡沐手,注意通風。」
「是!」
「此外楚丘公用的溷廁過少,我已經讓人在每個裏巷都新開挖了一個,以垣牆圍之,今後都必須到公廁里便溺,街上不得留存髒物,更不許髒水橫流,無人管理,在禁令解除期間,違者同樣處以髡刑!」
寧偃主動請纓接下了防疫工作,將這些法令有條不紊地推而廣之,另外增加了強制和軍事管制。
畢竟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人類只要不像一些奇葩民族一樣以一生不洗澡為優點,都知道講衛生的好處。
但就像後世大學男生宿舍總是骯髒惡臭一般,不強制約束,別指望好習慣自己形成。
」諸位也不要抱怨什麼,扁鵲先生已經研究清楚了,污穢是傷寒細蠱存活傳播的條件,病魔便在門外,若是不加注意,傳到汝等或親人身上悔之晚矣。」
「總之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這便是防疫的第一條,衛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楚丘的屬吏們自然只能唯寧偃之命是從。
「第二件事,是隔離與埋葬,一旦發現病症,立刻加以隔離,民籍者入城外的東門裏,軍籍者入城外的南樓里,流民者入城西。「
「將他們集中在一處,除了給他們醫治的疾醫外,禁止任何人進入。」
有了江寒的提點後,扁鵲經過幾年多對細蠱的研究,已經能確定許多病症都是細蠱通過空氣,水傳播的。
理論能夠指導實際,扁鵲和江寒都認定,傷寒病患若是不能隔離開來,就會持續傳播,即便是死後,不能掩及時埋的話,傷寒也會繼續傳染。
正在奮筆記錄的長史一愣:「大人,軍士和流民還好說,把他們中的患者集中起來不難,可城中百姓家的患者要想集中看管就難了,肯定會有家人藏匿出現。」
寧偃嚴肅的說道:「一人瞞藏不報,全家抓捕隔離!若是實在捨不得親人的,那便一起進隔離營相伴吧!」
……
楚丘的街道行人稀疏,偶有路過的也是行色匆匆,或掩口鼻,或低頭疾行。
墨者們已經人人都有的葛麻口罩開始在民間也流行了起來。
看着一片蕭條的城邑,江寒對身邊的寧偃嘆了口氣道:「說到底,疫病在發現前已經悄然傳播開了,公廁、灑掃清潔等等諸類只是亡羊補牢的細枝末節,醫治才是治癒此次傷寒的關鍵!」
楚丘現在有扁鵲及靈鵲的醫者,這是好事情,但總體說還是缺人,患病者太多,平陽那邊就有些應接不暇了。
就在昨天,平陽的第一波傷寒開始爆發,一日內出了幾十個病症。
江寒去平陽安排防疫時,正巧看見兩輛車開了出來,車上均蓋了蓆子,但他也能隱隱看到露出席外的手、腳;不用說,這兩輛車上裝的必是死去的平陽百姓了。
所以目前的情況仍然是,只要疫病一日不消,城裏就會人心惶惶,一片愁雲慘澹。
最要命的是,醫藥開始短缺,墨家從各地購買的糧食醫藥一時半會到不了,情況不容樂觀。
因為依靠他和扁鵲的合作,成功防止了楚丘、平陽的疫病的向外擴散,但對於已經爆發病症的群體,卻依舊一籌莫展。
傷寒,這畢竟是綿延千年,扁鵲、華佗、張仲景無數名醫耗盡心血研究治療的惡疾。
縱然扁鵲有了「細蠱致病說」這一理論利器輔助,
又怎能一兩日就宣告破解?
所以從隔離區拉屍體出來的輜車卻越來越頻繁。
亂葬崗上的墳堆也與日俱增,疾醫們對此一籌莫展,只有扁鵲仍然帶着靈鵲的醫者們在嘗試各種藥物。
在經歷了十來天緊張和人心惶惶,在付出了數百條的生命後,傷寒的傳播已經得到了遏制。
事實證明,江寒的各種舉措在防止傷寒傳播上是行之有效的,楚丘非患者的隔離區沒有再出現傷寒,患者隔離區內的死亡人數也在不斷減少。
桂枝、麻黃,葛根等等藥材湯飲,是扁鵲一脈經過長期的鑽研和實驗,配置出預防傷寒,乃至於緩解症狀的藥方。
就是治療時間較長,用藥量較大,整個楚丘的府庫翻得底朝天加上帶來的藥材,也不夠一半。
於是江寒在徵調各地墨家商會的同時,甚至還寫信向臨淄的田午,中山國的姬恆以及魏國白氏請求藥物支援。
……
三月初,魏國安邑。
白家大宅的書房中,白雪捧着一卷簡書,眉頭微微皺起,對面坐着的少女,則是白家劍士扮作山匪劫出來的落月公主。
因為屋中燒着炭火極其暖和,所以她只穿着合身的紫色羅衫,慵懶地斜坐在榻上,烏黑的明眸里閃着笑意,勾人魂魄。
自從江寒離開齊國後,白雪每天打探和江寒有關的消息,但她一直期待的江寒來到安邑沒有發生,反倒傳來楚丘發生了傷寒大疫,江寒帶着靈鵲趕赴的噩耗,這讓她如墜入冰窟。
「白雪姐姐,出了何事?」
「楚丘發生了疫災。」
「疫災?」落月公主的臉色變得慘白:「江先生…不會是去了楚丘吧!」
白雪輕輕的點了點頭,看到信中寫着神醫扁鵲在那邊,心裏才鬆了口氣,對屋外喊道:「梅姑!」
梅姑緩步走了進來:「公子!」
「你讓候嬴大哥放下手上的事務,在各地採購藥材,儘快送去給傷寒爆發的地點楚丘。」
梅姑點頭應允,快步離開了書房。
夜色漸晚,涼風習習。
安邑行宮的後花園裏,公子卬跪在魏武王的面前涕泣。
魏武王看着他,不快的呵斥道:「你一個堂堂大魏國的公子貴胄,哭個什麼?」
「兒臣…兒臣委屈!」公子卬以袖抹淚。
仗沒打贏不說,自己剛過門的老婆還被山匪劫走了,這段時間公子卬每天都會跑到魏武王的面前哭訴。
正巧這時,寺人走了進來:「稟王上,公叔丞相和龐將軍求見。」
魏武王瞪了公子卬一眼:「還不快起來!」
公子卬連忙爬了起來,低着頭立在一旁,魏武王這才轉頭對寺人吩咐道:「快快有請!」
魏武王看向二人:「寡人正要請兩位愛卿議事呢,兩位愛卿就來了?」
公叔痤與龐涓對視一眼,躬身行禮:「臣等洗耳恭聽!」
魏武王道:「眼下主要為兩件大事,一個是,衛地楚丘起了瘟病,雞犬不寧,不少衛人逃進我土,鬧得人心惶惶啊。」
公叔痤點頭道:「臣聽說了。」
「你是何主意?」
公叔痤臉色凝重:「這病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咬,若不嚴防,後果不堪設想。」
「是呀是呀!」魏武王一臉憂急:「寡人愁死了,可這……怎麼嚴防呢?」
「臣之意,凡是衛人皆不得入境,違者格殺勿論!」
「邊關也是這麼做的,可邊關太長,田野溝渠處處可入,防不勝防啊!」
龐涓拱手道:「王上,臣有一個辦法,對入境衛人,尋個山溝,關他們進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好主意!」魏武王眼睛一亮,朝龐涓豎起拇指。
「墨家給寡人送來書信,讓魏國幫忙提供一些藥材,這個忙寡人幫還是不幫!」
龐涓沉吟了片刻:「臣以為,衛地罹瘟,對我們既是壞事,也是好事!」
魏武王眼睛瞪大:「哦?它怎麼又是個好事呢?」
龐涓嘴角微微勾起:「衛地罹瘟,宋地難免其禍,衛地若有瘟情,齊人難以西進,宋地若起瘟情,楚人必會懼怕。」
「眼下韓候正在遷都,趙候病重,趙國兩位公子劍拔弩張,燕國尚無異動,楚國右司馬屈武引兵數萬欲征伐黔中!」
「衛地罹瘟,齊、楚避之唯恐不及,自也不生他念了,大魏國可趁此良機,將弱秦一鼓而下,這樣大魏國後顧無憂,成就一統霸業,指日可待!」
魏武王眉頭微皺:「愛卿樂觀了!寡人與秦人打了一輩子,秦國雖弱,卻也是一塊硬骨頭!」
「寡人已臻天命之年,老天留給寡人的時光不多了!繼位那日,寡
人面對先祖英靈起誓,立足中原,號令諸侯,光大先祖基業。」
「二十多年過去了,先君文侯拓地千里,九合諸侯,天下雲起響應,寡人雖也東征西戰,卻是東得西失,遠不如先君。」
「至於合諸侯之事,你也都看到了,趙、韓都敢陽奉陰違!說句心底話,此番南面稱尊,是寡人急切了,滅秦之事,萬不可急切了!」
「君上聖明!」公叔痤拱手道:「臣以為,大魏國連年征戰,勞民傷財,應趁此時休養生息。」
「大國對局,勝負可有四判,一是伐交,二是伐謀,三是伐兵,四是攻城。」
「逢澤之會伐交上我先輸一城,但伐兵與攻城,大魏武卒與四國兵力相抗,略勝一籌,迄今可謂一勝一輸,戰個平手!」
「這個……還請愛卿詳解!」
「伐交即張義,自平王東遷,天下雖無義戰,但出師不可無名,對陣不可失義,否則,民心不凝,天下不服,勝負不戰自判。」
「君上稱王,唯有齊秦信守盟約,不曾出兵,我等若約盟在先,偷襲於後,勝之不武,亦失一着。」
魏武王沉思有頃:「局已鋪開,這個交怎麼伐,這個義如何張,下一子該落何處,愛卿可有謀劃?」
公叔痤一字一頓:「天元!」
「天元?」魏武王凝視公叔痤,「這……愛卿可有解說?」
「拿棋局來!」
宮人拿來棋盤與棋子。
公叔痤擺出棋局,邊角擺下定勢之子,指向中空:「君上,棋局既開,邊角皆定,決定勝負的就是中腹了。」
他指着天元:「這就是中腹的核心!」
魏武王眼睛睜大:「你是說,周室?」
公叔痤「啪」地落下一枚黑子:「正是!」
魏武王盯住天元,陷入深思。
一旁的公子卬嗓子眼裏咕嚕出聲:「槍就是槍,刀就是刀,一個沒用的周室,關它屁事!」
公叔痤詭秘一笑:「公子,此位眼下雖無大用,若是佔住了,則是大贏!」
魏武王盯一會兒棋局,豁然開悟,「啪」地擊掌:「妙哇,前番就是因為寡人不尊周,引得諸國來伐,若寡人佔了周室的大義,豈不是想打誰就打誰?」
魏武王看向公叔痤:「說吧,這個子怎麼個落法?」
公叔痤微微一笑:「結親!」
「這……」魏武王皺眉:「寡人膝下,並無適齡公女可嫁啊!」
公叔痤笑道:「君上為何不想娶一個回來呢?」
「娶一個?娶誰?」
公叔痤手指棋盤天元:「周天子的公主!」
「唉!」魏武王眉頭微皺:「眼下千頭萬緒,百務纏身,寡人哪有閒心去娶親?再說,夫人那兒怎麼交代?」
公叔痤聞言一愣,知道魏武王誤會了:「呵呵呵,王上沒有閒心,公子緩或有!」
「臣曾聽公子緩暢談天下美女,讚嘆天下絕色僅有二女,一個是齊國的落月公主,另一個是周室的雪公主!」
「落月公主嫁給了公子卬,雪公主若是被公子緩迎娶,二女都嫁入魏國,豈不是天下美談?」
聽到公叔痤的話,公子卬繃不住了,跪倒在地:「父王,落月公主被山匪擄走了,兒臣要迎娶雪公主!」
這段時間魏武王被公子卬搞的心煩氣躁,原本要說的第二件事就是關於公子卬的,他突然靈機一動,把雪公主嫁給公子卬,豈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愛卿所言甚是!」魏武王朗聲應道:「周雖行屍,其名可用!」
他轉對寺人:「寺人,籌備去吧,為公子卬聘親周室!」
公子卬聞言大喜,連連叩首:「多謝父王,多謝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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