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策 小皇帝番外

    測試廣告1先生總告訴我,做事情前要多想,說話也不能隨便亂說。一窩蟻  www.yiwoyi.com

    於是謝先生來教我時,我總是謹言慎行。

    等我越來越大了,總算知曉,我沒有父皇與母后了,他們都薨了。

    我知道了「薨」這個字的意思。

    今年除夕,再過幾個月,我便七歲了,先生把我放下來,等我剪了「霉」,似乎有些累着了。

    於是我問她「先生身體不好嗎?就像父皇那樣?」

    先生似乎有些意外,搖了搖頭,道「的確是不如從前硬朗了,但是不堪與先帝相提並論。」

    「陛下知道先帝身子不好?」

    「是甘露姑姑說的。」我沒有顧慮的說道。

    「陛下嘴又快了。」先生皺起了眉頭來,蹲下來對我道「若是常岱當朝,陛下可知甘露姑姑會如何?」

    我低下頭來,不敢看先生的眼睛。

    「甘露會死,她一定會死,所有告訴陛下這些的人都會死,說不得,陛下也會。」

    「可現在又沒有奸臣常岱」我低聲道,雖然謝先生告訴我不可太親信先生,可先生是我的皇姨。

    那時她看見棲鳳宮內的雪蓮玉雕,笑道「先皇后就像那雪蓮一般。」

    我已不記得母親的模樣,雖然先生時常會離開,有時離開得很久,但先生總會回來,也會帶着星河妹妹來看我。妹妹眼底總有星星,她總說着自己在江南泛舟,踩在雪山之巔,看三大門派打架,看爹娘把惡人嚇得屁滾尿流。

    妹妹有時說話粗獷,皇姨先生會打她屁股,讓她不許學那些江湖人的渾話。

    我卻很喜歡聽,還想妹妹和我說的更多,那些詞我都記住了。

    「直賊娘」、「頂個肺」、「哇呀類」,我都記在心裏,不敢讓先生知道。

    先生不會打我的屁股,她從不會打我,可每當我犯錯時,她僅是微微皺眉緊盯着我時,我就會怕得不敢看她。

    我怕先生把我丟下。

    我怕先生下次走就不回來了。

    我有時想和先生說,先生也帶我出去看看玩玩吧,可我說不出口。

    我知道這話是不能說的。

    可這些話我只能和先生說,不能和謝先生說。

    先生與謝先生是不一樣的,這我一直知曉。

    想起從前的時候,我一個人睡在殿裏,那日夏秋之際雷雨陣陣,我上課時打了瞌睡,被謝先生打了手心,打得又紅又腫,還是瞌睡。

    於是謝先生告了我的狀。

    謝先生知道我最怕皇姨。

    雖然我沒說過,沒告訴過任何人,可是別人都知道,我不明白;似乎先生們都是很容易知道別人在想什麼的。

    先生看了我的手心,我本來還有些瞌睡,看見先生便醒了大半。

    先生放下手上的事,讓東大人先退下,走過來用手墊在我的手背底下,看我的手。

    「謝大人下手真是不摻水。」我聽見先生這麼說話,和先生訓斥我時的語氣很像,又好像不同。

    然後先生笑了,「就不怕現在在手上打的板子,將來打到大人背上?」

    「若是如此心胸狹隘,便不配為帝。」我聽見謝先生這麼說,而我一直不敢抬頭。

    我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別人也都不知道,只是謝先生再也沒有打過我的手,只罰我抄書。

    那時我僅是羞愧和緊張的低着頭,等着先生的數落。

    「去太醫院拿瓶玉露膏。」先生對於總管說道。

    「是,射卿大人。」

    先生帶着我走回書房,她今日難得牽着我,雖是抓着我的袖子。

    走過長廊時,先生看向邊上一棵樹,暴雨打掉了它的葉子,那上面的銅鈴吵鬧的響着,雨滴落在小池上,跳起來又落回去。

    先生盯着那假山,又收回了視線,把我抱了起來。

    「皇先生?」我有些緊張,感覺脖子很漲,呼吸很難,結巴的問她。

    她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藥膏,一步步的走,卻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了,只是聽雨的聲音,鈴鐺的聲音越來越遠,我突然感覺很安靜。

    那時她還沒有君成弟弟,她的身體還很好。

    後頭跟着的離衛把大傘開起來,把我和先生遮得很好,可他和身後的人卻都在淋雨,我趴在先生的肩頭看他們,他們木着一張臉,在雨里沒有一點動容,他們都看着我和先生,又好像都沒有看着我們。

    就算我睜大眼睛看他們。

    雨太大了,就算傘打得好,先生還是淋濕了一點,她把我放下,放在椅子上,揮退離衛。

    紫金色的官服,被水淋到的地方顏色都變得深了,外面又打起雷來,剛剛先生抱了一會兒,我又開始犯困。

    先生用手替我塗了藥膏,我心裏想,也許今日不用寫字了,但還是要裝一下的,於是去找筆。

    先生笑了,笑得很奇怪,但我覺得先生是真笑,她摸摸我的頭,說道「陛下今日不用寫字,這手還要三日才能好。」

    我知道我做錯事了,臉上發燙,把頭埋低,不敢說話。

    先生捏住了我的左手。

    我以前得風寒的時候,太醫也是這麼做的,說這叫號脈。

    「先生?我沒有生病。」

    「要稱『朕』,陛下。」先生糾正我。「肝火如此之旺,晚上為何不睡覺?」

    我不知道為什麼先生每次好像什麼都知道,但是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外面暴雨如注,東大人又來了,看來事情是真的很急,我隱隱聽到了「築壩」「洪災」等話,先生沉思片刻,道「長鳴,去請阿易處理,告訴他,這幾日我要宿在宮中。」

    我聽見了,有些開心,又有些顧慮,十三皇叔又會不高興了。

    我更害怕十三皇叔,十三皇叔不喜歡我,我知道。

    東大人領命離開了,也沒有多看我一眼,我懵懂的坐在位子上,那時的我尚不知什麼是懵懂,但現在想想,可能許多人都覺得我根本不是個皇帝,不把我當皇帝吧?

    先生關上門,問我今日的課業是什麼,我說是讀熟《王策》第三篇。

    她皺了皺眉,先讓我背了第一篇,我背的很熟很流利。

    「東大人與我說上游可能要發洪災,若是流民湧入下游,陛下如何做?」

    「安民。」我說道,《王策》變是這麼說的。

    「如何安?」

    我答不上來了。

    先生讓人去取東西,過一會兒內侍抱着卷宗前來,先生接過,放在桌上為我展開,道「這是太康二年大洪,各地的卷宗和應對之策。」

    我伸手要去拿,先生阻止了,把我抱起來,放在偏殿的榻上,道「陛下歇息吧,起來以後再看,晚膳時我再叫您。」

    我一覺就睡到了半夜,是被雷聲吵醒的。

    於是我一激靈的抖起來,睜眼時,殿內燭火昏暗,我又害怕起來,雖然還有燭火,但它幽暗的搖曳,把一切的影子都拖得像是黑水一樣長。


    就像我發燒時做噩夢,總會夢見自己睡在寢殿的床上,動彈不得,寢殿被拉得很長很亮那樣的可怕。

    突然,燭火變得明亮起來,我裹着被子下床,看見先生站在燈台前,拿着剪子,剪掉了燈花。

    先生回過了頭。

    我一下子安下心來,先生走過來摸我的額頭和脖子,一手的汗,先生沒問我為什麼,只是問我「陛下可餓了?」

    我的肚子的確叫了起來。

    先生點頭,對外面傳膳,是熱粥,擺在桌上後,因為我兩手都是傷,先生親自端着碗勺,把粥吹涼了餵我。

    每當這時,我有所觸動時,總是忍不住想看清先生的表情,可她永遠沒有什麼神情,她對十三皇叔日日都笑,卻極少對我笑。

    我曾以為,是因為先生討厭我。

    可是後來便不這麼覺得了。

    所以我今日壯着膽子問先生「先生為何不喜歡對朕笑?先生分明是愛笑的。」

    先生眸子一頓,突然伸手撫上了我的臉,她的食指因為端着粥碗,很溫熱,她撫在我的眉毛上,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

    先生對其他人話總是很多,對我卻除了教課,很少說話。

    「為什麼?皇姨,為什麼?是不是你不喜歡桓兒?你不喜歡我?」我再也顧不得什麼皇姨教給我的那些,只想問她為什麼。

    她皺起了眉頭,她的眸子很奇怪,那時我尚不能理解那叫做痛苦,否則我一定會閉上自己的嘴,現在想起來,真想把那時的自己的嘴捂住。

    但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會約束我叫她先生,即使我叫她皇姨,她也會應我。

    現在正是上元,謝先生為我寫了一盞燈,我坐在位置上,看着底下的眾人,他們都在說話,都沒有看我。

    十三皇叔沒有出席,他的位置空了出來,先生坐在我身邊,謝先生遠在下面,偶爾會抬頭看我們。

    後來我知曉,這是極其不合規矩的,哪怕她是我的皇姨和先生,也不該坐在這個地方,這裏只有太后可以坐。

    可是百官都視而不見,他們看得見,可他們不敢看見。

    宴席散後,我和先生走在宮道上,先生拉着我的手,可我看見了謝先生。

    「射卿,這不是你該做的。」謝先生的語氣很冷,他很生氣。「還是說,你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拉攏陛下了?」

    「做為射卿,我該中立,不該讓陛下有所依賴,更不能對東黨抱有好感,這是先帝要我做的。」先生說道。「可我還是陛下的皇姨,這是先皇后以性命託付我的。」

    「婦人之仁!」謝先生從來沒有發過那麼大的火。「如此你苦心經營的數年時光,先帝苦心經營的朝堂局勢,只因你婦人之仁,便毀於一旦!」

    「我會站在這裏,只因為先皇后,與那道遺詔毫無關係。」先生踏前一步,「先皇后的苦心,不就是因為我這份『婦人之仁』?若非這份『婦人之仁』,謝大人以為今日會是怎樣的局面?」

    「你!」謝先生指着先生,我第一次站出來,拿出我以為的最威嚴的語氣「謝先生日日教着朕君臣之儀,上下尊卑,今日衝撞聖駕,對朕的皇姨出言不遜,該當何罪!」

    我把《禮典》裏背的那些,覺得能用的詞,一股腦兒的都用上,我的確開始不喜歡謝先生了。

    我看見謝先生後退一步,氣得發抖,可半晌還是跪了下來,道「微臣失儀,請陛下恕罪。」

    我第一次能令這打了我手心的先生跪下來,不由感到志得意滿,也不打算輕易地放過他,可先生走到我面前,面對着我,也跪了下來,道「臣有違禮制,請陛下責罰。」

    我亂了手腳,想說皇姨什麼也沒有做錯,可先生搶過了話頭,道「就讓我與謝大人罰俸半年吧。」

    我不明白。

    先生站了起來,道「謝大人退下吧,陛下擺駕回宮了。」

    謝先生咬牙站到一邊,道「恭送陛下。」

    「陛下做錯了。」先生說道。「但也做對了。」

    「為什麼?」我本以為要挨了罵。

    「君王之道,在於何?」先生問我。

    「制衡。」這是《王策》開篇三句話之一。

    「陛下請看。」先生折了一根枝條,放在食指間,它停在那上面。

    「這是我,這是謝大人。」先生指着樹枝兩端,在一邊加了一片葉子,又加了幾片。

    它們一起掉在了地上。

    「我與謝先生,陛下可以喜歡和討厭,但一定要讓它留在手上,不能去加葉子,否則,它們都會傾覆。未來之時,在朝堂上,不論陛下有怎樣的喜惡,都要找到這桿秤,讓它不偏向任何一邊,由此長久。」

    我點了點頭,儘管當時還不能完全理解,但我把這句話記了很久。

    謝先生教我《王策》與《禮典》。

    先生則教我做帝王。

    雖然她從不用什麼血腥殘酷的方法教我,但她的每一句話,我都記了很久。

    先生走前,我和先生吵了一架。

    如果我知道先生很快就不會留下,我一定不會對先生發脾氣。

    因為那不算吵架,因為只有我一直在發火,先生只是聽,也不反駁,也不看我,也不皺眉,她第一次垂着頭,由着我發火。

    我為了這件事,後悔了很久。

    起因是有人告訴我,母后是因為先生才死的。

    雖然我不記得了我的母后的樣子,但還能記得一些細枝末節。

    可讓我生氣的也不是那些。

    我只是氣先生,為什麼不能像母后一樣對我,帶我出去玩,給我東西玩,笑着總是抱着我。

    不能像對星河妹妹一樣對我,她總是叫我陛下,很少叫我桓兒。

    我大發了一通火,問她究竟為什麼我沒有母后,先生什麼也沒有說。

    後來先生辭官,我不同意,問她「為什麼皇姨要走?」

    「陛下已經親政,其他的政事堂諸位會教陛下如何坐穩江山,處理政務,我不該再和影響陛下。」先生說道。「我該教的,都已經教過了,即使陛下不明白,也請以後時常記得這些話。」

    我還是沒有放先生走,我不肯讓先生走。

    先生最終還是交還了玉帶、官服和官印,和十三皇叔走了。不論我同意與否。

    而先生走了以後,謝先生也辭去了帝師之職,甚至不再入政事堂,找了艘船,順着金水東去。

    到頭來,不論是我喜歡的還是討厭的先生,都走了。

    「陛下,您該獨當一面,成為真正的陛下了。」這是謝先生走前,對我說的話。「射卿大人把您教的很好,唯有這最後一課,她一直以來做的那些,沒法替您上。」

    謝先生把戒尺給了我「以後只有陛下打人,再沒人能打陛下了,陛下不能再靠任何人,再挽留任何人,您是九五之尊。」

    「陛下只能做別人的依靠了。」

    我不再說請謝先生至少留下的話,微微點頭,拿出謝先生教我的威儀之態。

    然而最後還是送先生直至宮門外,以《禮典》之禮,送行師長。

    謝先生哈哈一笑,對我擺手,轉身遠去,哼着不知名的歌。

    我走入深宮,即使再黑,雷聲再大,也不能再害怕。

    ------題外話------

    希夷的身子不好

    嗯,生聞君成的時候損了身子

    但是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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