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間,總督府後院死一般的寂靜。
申無缺和傅鐵衣並列第一?
這怎麼可能?
開什麼天大的玩笑?
這個世界還有比這更加荒謬的事情嗎?
在場幾十名官員短暫的寂靜之後,頓時高呼道:「這裏面肯定有詐,就算太陽西出,申無缺也不可能和傅鐵衣公子並列第一。」
「申無缺那個敗家子我還不知道嗎?不學無術,不考個倒數第一都了不起了。」
「距離放榜還有七八個時辰吧,現在怎麼可能放榜,肯定有人惡作劇。」
不僅在場的官員覺得不可能,就連傅鐵衣也覺得極度荒謬。
申無缺和自己並列第一?
這個世界還有比這更加荒誕的童話嗎?
騙鬼嗎?
算術科的羅夢術,就算以他傅鐵衣的天才,兩個多時辰也只能排列十六行而已。
他提前知道了答案,才解答出來十八行。
申無缺提前不知道考題,這道題他怎麼會解?
還有策論?
他申無缺提前知道策論題目,而且羋道元親自操刀寫的策論,對天空書城的最高意志何等了如指掌?
他申無缺懂什麼高層政治?他懂天空書城在東夷帝國的潰敗?
不知道這個,申無缺如何能破題?如何寫得好策論?
至於難如登天的煉金科就不說了,關鍵的武道科。
申無缺就是一個八品中等的武道,頂多也就是考個十分而已。
就這樣的成績,起碼落後他申無缺一百分以上。
這次學城大考,申無缺能夠榜上有名都了不起了,前一百名都不可能。
想要和他傅鐵衣並列第一?
說的是夢話嗎?
他傅鐵衣獨孤求敗,無人能看到他的背影,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冷聲道:「天空書城,就任由他們這麼胡鬧嗎?這個亂貼紅榜之人,一定要抓起來治罪。」
「對,對,對,抓起來。」在場的官員道:「元鵠大宗師如果不派學城武士抓人,就讓城衛軍抓人,或者總督府抓人。」
「開這樣的玩笑,是想要讓南方三省的大考成為天下笑柄嗎?」
全場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惡作劇。
而就在此時,一個中年飛快而入。
「總督大人,傅公子,山長讓你們過去一趟,用最快的速度。不要坐轎,直接騎馬。」
此人是羋道元的心腹。
傅劍之,傅鐵衣點頭,二人立刻走出總督府,翻身上馬,朝着天水書院飛奔而去。
天水書院無相閣內。
羋道元,華滄浪等人都在。
還有另外青年公子羋岐,此人是羋君最小的弟弟,被封為驪山侯。
羋氏一家,有王爵,公爵,侯爵。
真正的頂級權貴。
這位驪山候,披頭散髮,穿着紅色的長袍,胸口還微微敞開。
嘴唇塗朱,留着長指甲。
顯得有些妖艷。
做派放蕩不羈。
「見過驪山候!」傅劍之和傅鐵衣拱手行禮。
驪山候羋岐優雅還禮。
羋道元道:「兩件事情,第一件,羋岐來說。」
驪山侯羋岐拿出一張紙緩緩念道:「別離後,憶相逢,幾回與君志相同。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人間無數。」
聽完之後,大家不由得一愕。
驪山候羋岐道:「寫得如何?我覺得好極了,我已經讓手下人編曲了,準備到處傳唱,這詞實在是美極了。」
傅劍之道:「確實寫得極好,這是驪山侯的新作嗎?」
羋岐道:「非也,這是採薇仙子的新作。」
傅劍之一愕,然後笑道:「這是小女的作品,我怎麼不知?她如今事務繁忙,應該不會吟詩作賦了吧。」
羋岐道:「這是採薇寫給申無缺的,申無缺派人送到了我們家裏。」
這話一出,傅劍之臉色劇變。
傅採薇已經嫁給羋少君了,卻又給申無缺寫這種曖昧的情詩,這是不守婦道啊。
要知道,羋氏可是頂級權貴,哪裏受得了這種恥辱?
傅劍之伸手道:「能夠讓我一觀?」
羋岐遞了過去。
傅劍之仔仔細細讀了好幾遍,然後認真辨認字跡。
確實是傅採薇的筆跡,但是有一絲不對。
「後面這幾句,絕對不是小女寫的,這字跡雖然模仿得很像,但是墨水不一樣,而且小女傅採薇武功很高,字滲透入紙張的力道也是不一樣的。」傅劍之道。
羋岐道:「對,別離後,憶相逢,幾回與君志相同這三句採薇寫的,後面幾句是申無缺添加上去的。因為意境完全不一樣,頗有割裂感。但是前面這三句採薇也不該寫吧。」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嗎?
傅劍之沉吟片刻,哈哈大笑道:「小女本就不拘一格,不是尋常兒女。羋少君更非尋常男子,我們倒是不能以常人度之啊。」
他的這個態度,也有些強硬了,總之不守婦道這事是絕對不認的。
他傅劍之也不會代自己的女兒認錯。
驪山候羋岐慵懶地躺了下去,淡淡道:「總督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咯。但我要告訴總督大人,有些裂痕一旦形成,就很難彌合的,王妃看過這封信了,非常非常不高興。」
接着,羋岐又道:「對了,聽說傅劍之大人要晉升帝國南方四省海事總督了,恭喜恭喜啊。」
帝國海運發達,有七成的海上貿易都在南方四省,所以四省海事總督,幾乎是天下最肥的總督了。
而且這個職位不僅僅掌管海上貿易,還掌管帝國南方水師,分量是超過天南行省總督的。
傅劍之心臟一跳。
這個消息他當然也知道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要確認,密信上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申無缺時候不是真的和傅鐵衣並列第一?
這件事情,關係的政治利益太嚇人了。
可以這麼說,一旦申無缺真的奪了學城考試第一,那他這個四省海事總督的位置也就懸了。
這可不僅僅是學城大考的名次,而是涉及到天大的利益。
傅鐵衣若輸,他這個父親自然要為兒子還債。
頓時傅劍之道:「羋道元山長,杜文龍給我寫了一封密信,說大考成績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傅鐵衣問道:「山長,是誰如此居心叵測?抓起來,連背後策劃之人,一起抓起來。」
「距離放榜還有七八個時辰,就有人貼榜,就是要擾亂是非,推波助瀾,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羋道元淡淡瞥了傅鐵衣一眼,緩緩道:「不,這事是真的。申無缺和你確實並列第一。不僅如此,他三門主科全部滿分,僅僅煉金科被扣了五分,而那五分是天空書城在釣魚,想要釣出西方教廷在東方的臥底。」
這話一出,傅劍之和傅鐵衣臉色劇變。
尤其是傅鐵衣,感覺到五雷轟頂。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感覺到自己的思維,被徹底顛覆了。
三門主科,他傅鐵衣應該是滿分的,申無缺能及格都了不起,怎麼可能滿分?
算術科,他絕對滿分。
策論科,他也應該是滿分,因為這是羋道元親自操刀的,絕對正確的。
經義科,他更應該是滿分的。
羋道元道:「現在的情形是元鵠下令兩三千名學城武士,將考場徹底包圍了,任何考官,閱卷管不得出考場半步。」
「傅鐵衣和申無缺並列第一,兩位副考官加上九成的閱卷官,都覺得應該按照考生年齡排列,傅鐵衣第一。主考官元鵠和一成的閱卷官,覺得應該按照三門主科的成績排列,申無缺第一。」
「贏州教授高七,為了力挺申無缺,斥責眾人毫無公義,要當眾撞死,生死未卜。」
「元鵠壓住了所有的聲音,要把申無缺列為第一。但是他壓不住所有考官,所以派兵封鎖考場。」
「現在這個前十的榜單,就是元鵠派人貼出來的。」
華滄浪問道:「元鵠不要命了嗎?這麼力挺申無缺?」
羋道元道:「天生正義吧,而且聞仲對他有恩。」
傅鐵衣道:「這裏面有舞弊,元鵠也是暗中的改革派,他和聞道子勾結,為申無缺舞弊。」
他覺得申無缺真的是陰溝老鼠一樣的人物,而他傅鐵衣是天上蒼鷹。
二者不能相提並論。
現在申無缺成績竟然和他一樣,甚至還略有過之,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如何接受?
羋道元緩緩道:「舞弊?怎麼舞弊?」
「考卷是在開考前半個時辰,騎雕者專門送來的。在考題開啟的那一剎那,主考元鵠才知道考題,怎麼舞弊?」
「所以申無缺的成績是真的,我不知道這八年時間他經歷了什麼,發生了如此蛻變涅槃,或許他本來就是一個天才,只不過當年愛傅採薇太過,所以徹底荒廢學業。」
羋道元緩緩道:「但是,這一點都不重要。關鍵是這一戰我們輸不得,也輸不起。」
「一旦輸了,代價是什麼?大家都清楚。」
「聞道子代表的改革派,死灰復燃。我們已經到手的三十艘大型戰艦,全部泡湯。我這個天水書院山長去職,已經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條了。」
「這不僅僅是戰艦,也代表海上的貿易權。得而復失,最為致命。」
「考場之外,我們掌握了一切主動權。考場之內,元鵠掌握了一切主動權。」
「我們想把傅鐵衣定為第一,做不到。」
「元鵠沒有另外兩名副考官的簽字蓋印,想要把申無缺定為第一,他也做不到。」
「雙方僵持住了,誰也贏不了誰。」
「距離天亮放榜,還有六個時辰,所以留給我們只有六個時辰了。」
「留給元鵠和申無缺的時間,也只有六個時辰了。」
「我們都需要破局!」
「我們不計一切代價,扭轉乾坤。把申無缺壓下去,讓傅鐵衣成為第一。」
「我馬上就去天空書城請旨,六個時辰內回來,一舉定乾坤!在這個時間內,你們可以不贏,但絕對不能輸。」
「六個時辰後準時開榜,這是幾百年的規矩,天空書城的金律鐵條,誰也不能違背!」
「我們時間不多了,申無缺他們時間也不多了,決戰馬上開始了。為了贏我們不管流多少血,死多少人,我只要贏。」
伴隨着羋道元陰沉的聲音。
夜幕之下,整整兩萬人如同黑暗潮水一般,浩浩蕩蕩朝着考場包圍而去。
整個贏州城黑雲壓頂,山雨欲來!
與此同時!
申無缺所在的贏州別院。
一個絕妙的女子身影飄然而來,冷冽道:「申無缺,能否出來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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