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的機甲!」
「山文甲!」
白光點亮的瞬間,不知是誰疾呼道,旋即,堅守圍牆的士兵們爆發出轟然歡呼聲,在那一剎那直到戰死,他們都不再畏懼!
那是機甲!聯盟!乃至人類的最強兵器!
斬龍足!嚼龍肉!
哪怕身下是無數畸形種,哪怕下一秒就會被吞噬殆盡,但咫尺之外,就是偉大鐵馭駕駛的偉大「山文甲!」,那就是勝利!勝利!
「勝利!」士兵們舉臂高呼道!
暴雨急停!
殘月高懸,冷輝漫灑,落在「山文甲」式主戰機甲的鈦合金表面上。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它肌體瘦削卻身形極其偉岸,腰腹間為壓縮機預備的拱條凸起正好模擬了武士的雄壯腹肌,肩背後,棱扇型的散熱甲片展開,邊緣漆有紅線,一如昔年天海帝國時代,無雙甲騎決死衝鋒前揚起的血旗!
機甲胸口正中的渦輪鏡面,毫無疑問,是信仰般的永動引擎,從四個逆轉進氣道噴射出的宏偉焰流,灼燒過夜空,那四條純白的羽翼,正是令神靈跌落天國的力量具現!
機甲牢牢鉗制住「龍」頭顱,壓在進氣道焰流前,這頭畜牲周身釋放出的灰水被劇烈蒸發,連霧靄都被消滅於無形。
「龍」在拼死掙扎逃脫,粗壯長尾糾纏住機甲身軀,尾槌錘擊着機甲後心,然而機甲散熱甲片一收一展,火色輝星般的跟蹤刺蝟彈射出,「龍」驚天動地地嚎叫着,牙齒間流淌的灰色氣流掀起風暴,身軀扭轉,竟是又騰出一條頭顱,這是一頭雙首「龍!」
「龍」騰出第二首之刻,南風忽然轉成北風!純白焰流消失不見,代以進氣道正向洶湧吸氣,巨量的空氣以機甲為圓心高速流動,氣勢之盛,墜落雨點也連倒流向天,再被奪取!
風停。
旋即,暴風!
「轟!!!」
機甲雙臂一舒,極致壓縮的空氣當即震開了攀附着它的「龍」,那條「龍」倒飛着摔倒,犁出深厚溝壑,但這頭值得聯盟唯一存世的偉大兵器現身作戰的生物,在經受過2000攝氏度以上的焰流炙烤,依然振翅高嘯!
灰,向來列於黑之前,這頭「龍」厲聲嘯叫,翅翼間半透明的蹼膜在傾瀉足以浸染黑色的灰霧。在霧氣掩蓋真身前的那一刻,人們得以窺見「龍」怖懼真身,其上半身儘是刺破皮膚的尖銳肋骨刺,長着無數蠕動着的肉瘤,每爆開一個,就是劇毒膿血。修長粗壯的脖子上,是兩顆佈滿根管的頭顱,這哪裏是龍該有的模樣?沒有眼睛沒有長顎,有的,只是那兩顆分開時就是撕咬口器的異形脖子,和兩根犄角!龍?龍孽!
龍孽寬大翅翼遮蔽掉星月,沉默的機甲反手探向肩後,天空中,以箭型編隊低空通場的飛行中隊掠過機甲頭頂,在這個距離,不需要機甲去震動散熱甲片進行紅外編碼,也不需要長波雷達鎖定,戰鬥機即行昂首,拉高!分散!投彈!點火!
命中!
沈如松眼瞳里儘是赤紅,對地導彈掀起的蘑菇雲冉冉升起,給他臉龐投下一層光輝中的陰影,他喊叫着,左手工兵鏟,右手配槍,阻擋着暗鬼登牆。這些恐懼龍孽的畸形種擠在圍牆下,你爭我奪着,反而不能跟之前闖入營地的那頭暗鬼般好好攀登。在天際輝閃間,它們在求生,在逃亡,在像掉進簍里的螃蟹一樣,推搡,攀爬,墜下。
工兵鏟削下一頭暗鬼吐出的內槽牙,飈射出的黑血濺到臉上,腐蝕灼痛着沈如松。此刻,面對下對上的暗鬼,每一枚762子彈,每一枚9毫米子彈都變成無比犀利,鑽進暗鬼沒喲甲冑保護的複眼,擊碎小小的腦髓,爆殺!
但攀牆的暗鬼比士兵們的槍要更多!當第一個人被暗鬼的節肢刺中,拖下去墜入黑潮,暴雨隨即落下,無序狂風幾欲撕下人們的呼吸面具,讓他們暴露在強輻射的有毒氣霧裏。
「三分鐘!」排長吼叫着,他站在哨塔上,,沒有重機槍壓制,75式點射着暗鬼節肢夾縫,蛇落一頭,後面的直接踩着前者軀體向上爬,這個僅有四五米高的牆垛,快被推成了緩坡。
「直升機!現在!」
「上來了!」
「西牆!西邊!」
在沈如松身周幾十米外,早丟下了卡賓槍的陳瀟湘,單手持槍把一頭露出了面部的暗鬼打得鮮血四濺,她的臉龐上,那道被她自己用刺刀劃開的傷口外,斑斑黑色蝕痕。她握着馬刀,刺殺着體格龐大的甲蟲,刀刃沒至刀柄,抽出,然後雷霆劈過,颶風倒卷。
「圍牆守不住了!」馬元國叫道。
「圍牆失守!往北門走!直升機降落空地!」
暗鬼後仰,陳瀟湘順勢拔出馬刀,寒光一閃,她就地一滾,躲過節肢戳擊,繼而反身肩膀硬撞,撞開了這條暗鬼節肢,她這時才喊道:「我斷後!」
並不寬敞的圍牆無法讓暗鬼立足,數頭暗鬼站立不穩摔到空地,老兵們抓着霰彈槍,奮力搶上,踏着鋒利節肢衝上,熱血衝心,無論是次聲波還是刻在基因里的害怕,都阻擋不住這些生死看淡的軍人。
踩在暗鬼吐出的口器上,獨頭彈直接轟爛了暗鬼腦袋,下一秒,收回的內槽牙將這個老兵透胸穿過。
「大牙!」王貴水裂開喉嚨叫道。
那個喚做張涯的老兵聽見了麼?他可能沒有感覺到痛楚,猶然在一下一下拉動着槍管護木,一下一下扣動扳機,直到彈藥打盡,才虛虛垂下頭顱,雙腳懸在半空中死去。
圍牆另一邊,沈如松的班同樣扛不住了,他揚臂叫道:「戰鬥兵留下!義務兵先走!」
武直機群飛過頭頂,密密麻麻的火箭彈射向黑潮,地毯式轟炸開始了,鏈式機炮把暗鬼打的渾身粉碎,在開闊地,沒有什麼畸形種能架得住武直一輪打擊。但同樣的,沒有一個人類,能抵擋住虎獅野獸一次啃咬。
直升機的旋翼聲越來越近,但它們在盤旋,遲遲沒有降落。營地混亂不堪,排長發了瘋地在戰鬥,任憑呼叫聲一次又一次,焦急攻心的駕駛員甚至懸停在士兵們前,打着信號燈,喊叫着揮起手,示意他們離開這裏。
「營地待不住!所有人往北面空地走!」1班長趙海強喊道,他跨過半截屍骸,推下了一個嚇傻的新兵,把這人踢下圍牆。然後,尋找着他的指揮官。
「排長!排長!我們得走了!」
王貴水奪過趙海強胸掛的彈匣,吼道:「我最後一個!你走!先走!」
營地晃動着,近距離轟炸震翻了他們兩個,爬起來一看,就在幾公里外,龍孽與機甲在纏鬥,焰流四溢,灰水蓬勃,他們兩個仰望仿佛要破碎的天幕,雨停雨降,偉岸與灰暗,一步步接近過來。
沒有多餘話了,趙海強扯下胸掛,把剩下的一點彈藥留給了決意斷後的排長,在他身前,騎兵們騎上了還活着的戰馬,帶上奔跑着的工兵,向北門疾馳去,他看到很多很多架武直在猛烈射擊,機炮旋轉,刈倒了無數畸形種,拱衛着黑潮中唯一的空地,在上面,殲擊機在迴轉,絢爛尾焰衝上時而晴朗時而驟雨的夜空,戰機哪還有導彈?它們早可以回程了,但飛行員在超低空通場,以超音速音爆震倒暗鬼。
一個陸航團,一個飛行中隊,一台主戰機甲,在拯救這支小小的隊伍。
沈如松跳下圍牆,滾在混着血水的濕泥地里,撿來一支槍,他反身阻擊着最近的那頭暗鬼,50發彈匣倏忽告罄,他看到洞開了北門外,墨色侵染地是如此快,以至於小小的白路隨時要被淹沒。
震顫不休,金鐵交鳴聲一輪強過一輪,大片渦流轟然掠過,龍孽的翅翼跨過圍牆的那刻,純白焰流噴發過,在鏗鏘出鞘聲里,一柄嵌有風冷甲葉的鏈劍斬來,伴着瀑布般的血幕,半邊翅翼墜進營地。
那眼終年噴發的硫磺泉被翅翼遮住,沈如鬆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龍孽的翅翼,他的心「突突」泵動着,槍聲愈發稀疏,回頭望去,排長仍舊守在哨塔上,眼開眼閉,槍火明滅。
「班長!」
沈如松急剎停住腳步,泥土飛濺,在身旁五六米處,楊旗呼喊着他,他抄着一個人的腋窩,往後拼命拖動,而戴着電焊盔的那個人,猶然持槍射擊。
沈如松馬上趕去一齊拖行,拽着傷者跑出北門,他們是最後一批人了,沈如松看到登上直升機的騎兵在槍殺戰馬,它們無法登機,但騎兵寧願戰馬死在自己手裏,也不願它們被生吞活剝。
在黑潮起伏里,能有誰看到沈如松他們三個?
又是一次劇震,沈如松撲倒在地,雙手反撐着艱難爬動。近處,是數以百計的瀕死暗鬼嘶鳴,破爛潰散的甲殼裏紅褐色的蟲肉。
劍嘯與龍嚎響起,重物撞擊地面,在沈如松眼前,純白焰流不再、金橘色焰流包裹住爪痕身軀的機甲高舉着鏈劍,甲心渦輪爆發出道道閃光,在坍塌的營地一側,被斬去一首的龍孽絞纏上去,脖身分開,現出內中無以計數的骨刺倒鈎。
灰血與金焰在沈如松眼中交錯着,機甲舉劍刺下,殲擊機攻勢迴轉時的音爆聲,龍孽毒瘤炸開的沉沉霧靄。
而他身後,已是墨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