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修復佛像的事情按部就班, 年年都修復,其實損壞也不是那麼多,重點的顏色重新上勻之後, 就很好看了。墨子閣 www.mozige.com
這一年, 王魁果然又是魁首,不知道這其中有幾分是多年的威勢造就的。
佛誕節當天,所有的佛像都會被展示出來,沐浴在陽光之下, 但很多佛像體積巨大, 搬運不便, 不可能在當天完成這種亂鬨鬨的搬運工作,至少提前一天, 所有的佛像就會被放到指定的位置之上。
黑夜裏的火把試圖照亮這片場地, 晃晃悠悠的火光照在佛像的臉上身上,似乎讓佛像那慈眉善目的表情都跟着扭曲變形。
作為修復師, 搬運過程之中, 他們是要隨行的,以防意外,還可以在佛像落定之後再進行最後的細緻檢查,看看是否有什麼地方會被損壞。
莫秉中和紀墨也在隨行之列。
「行了,就放在這裏吧。」
王府的那尊玉佛已經被搬運來了,就在正中位置上, 這家的白石佛像能夠放在其側,算是一個比較近的位置,而隨着這尊大佛像落定, 為了方便大佛像搬運而讓出的通路, 再次被那些小些的佛像佔據。
蓮台燭火在佛像的蓮座之下搖曳, 光潔如鏡的石板之上倒映着一盞盞燭火,若盛開在水面的倒影,連那些佛像,都好像坐落在水上一樣。
這般盛景,明日也能看到,佛誕節,整整一天,都能看到這些佛像,到日暮之後,也會重現這番場景,那時候,更為壯觀,所有的、幾乎是全城的佛像齊聚於此,一盞盞燈火堪比天上的繁星,似把天上佛國搬到了地上,點亮那蒙昧黑夜。
「可算是完成了。」
「還不算完,等到抬回去了才算。」
修復師的工作本來只有修復,可主人家哪裏管那麼多,連保修都強加上了,他們要跟着來來回回地看,保證這次修復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但這也就是對一些普通的修復師而言了,王魁那等有名的,自然可以倖免,不用在此熬着,不過白日裏轉了一圈兒,檢查了一下玉佛就離開了。
夜深人靜,不少人已經離開,被迫守着這裏的人也不斷在犯瞌睡,還有人牢騷說沒什麼好看守的,這些佛像又不會跑掉。
玉佛被布遮蓋着,與它雷同的,已經安放好的白石佛像也在放好之後被布遮蓋了起來,等到明日才會被掀開。
飄飄蕩蕩的風吹拂起那些遮蓋的布,只遮了半身的布並沒有完全拖到地面上,倒像是個蓋頭似的,邊角在胸前飄蕩。
紀墨有些犯困,他是想要回去睡覺的,明日再看看佛誕節的盛景,他們就能夠離開這裏了吧,這一趟,到底是來做什麼呢?
小雞啄米一樣,靠坐在佛像的蓮座之旁,他的頭一點一點,總是有些無法被脖頸支撐的感覺。
莫秉中腳步輕得像是踩了墊子一樣,若有微風表示來去,紀墨毫無所覺,等到被推醒,一同返回客棧的路上,他還在哈欠連天,如同小孩子一樣扯着莫秉中的衣袖,由着他拉着往回走。
這一晚上睡得很沉,天還沒亮就被叫醒的時候,若不是及時看到莫秉中通紅的眼,被嚇得迅速清醒了,他恐怕還要抒發一下起床氣,昨天睡得那麼晚,今天起這麼早做什麼!
心裏嘀咕,嘴上卻不敢說,紀墨洗漱之後精神了一些,吃了早飯,再看大家今天似乎都起得很早,似乎是想要趕在日出之前就到佛像陳列之地去。
莫秉中今日沒穿道袍,紀墨也換上了普通的短褂,兩個背着包袱,隨着人流一起往佛像那裏走,等到看完之後,他們就會直接出城去了。
晨光升起的那刻,佛像上的蓋頭被掀開,一尊尊佛像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袈裟,莊嚴而聖潔。
不少走過去的人手中還抱着自家的小佛像,準備到時候放在那個廣場之上,加入這個萬佛之會。
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已經能夠看到那高大的玉佛了,真的是極漂亮的顏色,上好的天然帶色的玉石在陽光下反射着七彩,經過複雜的光線路徑,那佛像周身像是閃動着光暈一樣,可謂奇觀。
紀墨用雕刻匠的思路去看,只覺得這線條奇巧,倒是懊悔昨日太困,竟是沒有抓住近距離接觸的好時機認真看看了,能夠完成這樣大的佛像,本身就比較困難,更何況還要在把握住佛像精髓之外造出這種堪稱鬼斧神工的奇蹟來。
也許是意外得成,或正好配合了今日這陽光照射的角度,但,無論怎樣,能夠有這個奇觀,倒是極為搭配玉佛了。
「咦,那佛像,佛像的指頭… …」
「是我看花眼了嗎?你們看那玉佛的手… …」
人群之中,有人發出了驚呼,一聲接着一聲,此起彼伏,本來還心懷肅穆的人們一個個抬起頭來,直視那光暈之中的玉佛,佛像的手就在胸前端着,手勢是□□印,這個手印是沒什麼問題的,有問題的是那手指頭。
佛像的一手,那並着的並不是三指,而是四指,多出來的一根指頭就像是破壞了和諧畫面的罪魁禍首,莫名的違和感,讓人注意到之後就再也無法忽略,像是看到白璧微瑕一樣,眼睛總是難以自控地盯着那微瑕,忘記了玉璧的潔白。
「這是誰修的!」
「還能是誰!」
「王魁啊!」
「六指佛像,他是瘋了嗎?」
「沒聽說過佛有六指啊!」
吵雜聲亂做一團,本來還在平靜中行進的人流瞬間都亂了方寸,菜市場一樣擁擠熱鬧起來,不斷有人大呼小叫地指着前方,讓別人都去看那多了一指的佛像。
這一刻,玉佛成為了焦點。
「走吧。」
聽到莫秉中的聲音,紀墨抬頭看了他一眼,直覺告訴他,這個六指跟莫秉中有關,是昨夜嗎?
他沒有問,應了一聲,跟着對方的腳步,兩人從人流之側往城外走,或許是早有所料,莫秉中並沒有拉着紀墨深入人群,這時候離開得也十分自然,正在議論着六指佛像的人們,沒有幾個留意到擦肩而過的師徒兩個。
那些擁擠推搡,也沒有把本來就在邊緣的兩個趕到中間去。
城門早就開了,離開那一處人群最多的地方,往城門走的時候,還能看到不少人都在入城,還在往佛像那裏趕,這樣的盛會,必然是極熱鬧的。
而今日的六指佛像,也必然要隨之出名了。
「怎麼不再多留兩天,這兩天可熱鬧吶!」
進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經過那守門的士兵時,對方就囉嗦了兩句,似是無意。
「是熱鬧,已經看了,就該走了。」
莫秉中笑了一下,眼白之中的紅血絲還未褪去,精神卻極好,捋着鬍鬚說話,臉上還帶着笑意,很是輕鬆的樣子。
士兵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放他們兩個離開了。
手心裏捏了一把汗的紀墨走出城門才放了心,那一口氣松得太明顯,被莫秉中摸了頭,像是在安慰。
「爹爹,我們還回道觀嗎?」
紀墨指的是之前住的時間最久的那個道觀,住得久了,難免有些感情,像是個家了。
「不了。」莫秉中笑着說,「我們回家。」
廣豐城中的六指佛像之事很快就落幕了,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說到底也不過是權貴人家一句話的事情,在鄰近的城市暫時落腳的時候就聽到了那王魁的結局,不可能好,卻也不算太壞,被王爺斷了指的王魁以後怕是再也做不成修復師了,讓不少知道他手藝好的人為此唏噓不已。
還有人說,那王魁斷指之後就瘋了,說是他師兄回來報仇云云,然而他的師兄究竟是誰,姓甚名誰,又無人知道了。從沒有人看到那樣一個人出現過,倒是因為王魁瘋了,被那個修復師提及的師兄弟恩怨反而更加有了市場。
總有人喜歡看報仇的戲碼,而這一段因果,按照佛家的話來說,也算是因果相還了。
紀墨沒有問莫秉中是否跟此事有關,他跟着莫秉中到了一處小城定居,荒宅矮牆,好似曾經流浪的感覺,可這一次,宅院是他們的,地契為證。
荒廢的院子稍稍修整,做成了一個前廳後院的形式,一個小小的牌子掛在門外,莫秉中對外開始接一些修復的活兒,主要由紀墨來做,從小的物件到大的物件,從木器、瓷器到金石字畫,莫秉中很少插手,多是讓紀墨自己來完成,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會給一些建議,最後還會有點評,偶爾也會讓紀墨返工重修,真正磨鍊他的技藝。
一件又一件的成品完工,堆砌起紀墨的名聲來,漸漸成了周圍小有名氣的「墨大師」,此「墨」音同彼「莫」,哪怕莫秉中沒有告知真實姓名,這樣聽起來,也算是莫家的後繼有人了。
或許是廣豐城一行,那六指佛像之事出了一口惡氣,心愿已了,莫秉中在這裏定居不久,就漸漸身寬體胖起來,時常坐在搖椅上揮動着扇子,略顯仙氣的鬍鬚都被剪短,顯出幾分利索來,又因發麵饅頭一樣的身材而柔化了稜角,不再直刺刺扎人了。
到他故去的那一年,莫秉中也沒再瘦下來,圓潤的身材任誰看了也都認不出這人曾經是個精瘦道人,倒像個彌勒佛,是佛家常說的有福之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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