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紀墨回去轉述了管家的邀請, 莫秉中答應了,他似乎早就在等這樣的一個邀請,還親自過去了一趟, 而他身為道人, 卻給佛家修像,在幾個修復師之中也難免落得一二嘲諷語。讀字閣 www.duzige.com
同行是冤家, 能夠心平氣和交流彼此技術的, 還是少數。
莫秉中無意跟他們交流什麼, 擺出一副高冷姿態來,左右不搭理就是了, 紀墨有心看看別人的手藝, 卻礙於門牆所限,到底不能隨心,只能在別人防備的目光之中充當莫秉中身後的小道士, 增添一點兒排面。
這家主人的佛像雖是用了白石,卻是那種質地極好的白石,許多地方更為細膩一些, 這種細膩也讓質地更為堅固, 上面附着的顏色就無法浸入內里, 不是那麼牢固,每一年,都必要重新修復一次,主要就是修復這些色彩, 讓其光鮮, 再有一些磨損掉的地方線條需要修飾。
佛像大, 所有人能夠被分配的地方就是一小塊兒, 好與不好, 也要看跟眾人的配合程度,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是稍微分派了一下工作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刁難,佛頭部分,被分給了莫秉中。
「聽說雲守道人的修復手藝很是精湛,難得修道的出名的竟不是畫符做法,我等早就有心見識一二,如今,托賴主家之幸,竟是能夠見到道人手段,便是和尚知道,也要面帶微笑了。」
這一番話說得夾槍帶棒,偏偏又沒多少落於口實的污言穢語,就連給的任務,說是最重的,卻也同樣是最容易出彩的,讓人爭辯不得。
危機,機遇,兩者合併一處,像是裹了毒藥的吃食,不吃餓死,吃了毒死,怎麼死,總還是要選一下的。
運氣好的話,先吃了,再想法子解毒啊!
「好。」莫秉中沒有推脫,「等我修復好了,你們再看就是。」
這般應得大氣,竟是讓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那說話的人被堵了嘴似的,有些憋氣,看了一眼這邊兒,再不理會,又跟身邊兒幾個修復師說話,他們都是本地人,怕是早已抱團,言語都透着熟稔,聲音壓下來,似有幾分神秘「聽說那王魁的師兄這次也會過來。」
「師兄?王魁竟然還有一個師兄?」
有人對此表示驚異,王魁成名十幾年了,只看眾人都知道王魁這個名字,而不知道他原來的名字,就知這人的名氣已經深入人心,這樣的名人,有個什麼,少有大家不知道的,便是風吹草動,也會傳得人盡皆知。
「沒聽說他有師兄啊!」
「怕是不甚出名吧,莫非去了外地?」
「這是學成歸來,挑戰王魁地位了?」
這都是按照一般的揣測在猜對方的舉動為何,之前不曾聽聞,這會兒突然冒出來,難道是有什麼好意不成。
普通人家的兩兄弟,還要為了爭奪家產大打出手,一個修復師的資產,不僅是名聲的,還有實際意義上的好處,宛若王魁這個「天下第一」,年年不知道多少人挑戰,就想要把那個「魁」字奪下來,安在自己頭上,也能光宗耀祖。
一個師父教導出來的兩個師兄弟,一個出名,一個不出名,不出名的那個真的就不會嫉妒嗎?
一樣學的手藝,又能差多少呢?
那先說話的有些城府,也是這些人中年長的那個,見得眾人好奇,繼續道「你們怕是早就不記得了,王府的玉佛曾斷過指,那時候先請的就是王魁的師兄去修復的,王魁那時候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無人聽聞,倒是他師兄,據說繼承了王師傅的衣缽,是真正的衣缽傳人,開山弟子那種… …」
這人心中怕是對王魁有些不滿,說話之中使勁兒托抬那位師兄,非要把王魁貶損到地底下去的意思。
「別囉嗦,快說快說,後來怎麼了?」一人推了他一把,不讓他廢話。
另一人則笑道「還能怎麼了,若是他修復成了,哪還有王魁出名?」
這一句話可算是揭穿了謎底,說話的那人難免覺得有幾分沒意思,卻還是強行道「便是不成,也是有不成的道理的,你們知道怎地不成了?」
這一段隱秘,還真的少有人知,當下便有外圍的兩個催促「快說,快說,到底是什麼道理竟是不成了?」
他們說話沒有避着人,主人家把他們請來一起修復佛像,眾人都在一個房間之中,佛像周身架設了不少梯子,莫秉中要修復佛頭,得了任務就背着工具箱兀自登梯,紀墨沒有上去,就在下頭扶着梯子,難免無聊,聽他們說得熱鬧,注意力就跟着過去了。
那幾人手上也沒閒着,一邊兒擺弄工具,一邊兒說話,倒是沒馬上往佛像上動工,但站位儼然,若是有人進來看,他們隨時都能夠拿起工具擺出一個正在用功的姿態來,像是那些想在課堂上偷懶的轉筆學生一樣,老師不看就在轉筆玩兒,老師看了,那筆就是寫字的了。
紀墨沒有把目光移轉過去,只是在專注扶梯之餘,豎起了耳朵,認真聆聽,他隱約聽過類似的事情,外人都說王魁好,但修復師自己內部… …同行吐槽,最為犀利啊!
被周圍的人催促了幾聲,率先發起這個話題的人才得到了滿足,喝了一口水繼續往下說「你們知道那是怎麼不成的?」
「怎麼不成的?」
有人特意捧場,追問着。
他便道「那佛像損了三指,」他做出了一個手勢來,那是佛家的一個手印,兩指合而三指並出,若配合上另一個手平伸的蘭花指,可為□□印,算是比較常見也經典的一個姿勢了,紀墨餘光看了一眼,衣裳縫隙之中,約略可辨,不知道自己所猜對與不對,不是此中重點,便也不論,繼續聽他說道,「那師兄修復了許多時日,勞累不堪,完成之後就去休息了,次日王府來人查看,是王爺親來,看到那佛指登時大怒,知道是誰修復的之後就把人拽過來,硬是砍下了那師兄的一指泄憤… …你們猜這是什麼緣故?」
到了這裏,他竟是還要賣關子。
幾次三番捧場的又急又笑「你這廝,還要討賞不成!」
「快說快說,若是再不說乾淨,小心你今日多個外號叫做三斷!」
「哪三斷?」
「上斷,下斷,中間斷… …」
這些人應是頗為熟悉,捧哏之語張口就來,那「中間斷」三字說出,便已經是笑做一片,顯然這可不是什麼好意向的詞兒。
「去去去,你們這幫子嘴上無德的,少來聒噪,我說就是了。」
說話人本就有講的欲望,這會兒賣弄夠了,也不多拖延,便直接說了,「王爺看到的是佛像六指,佛像哪裏能夠有六指,若是有了,便是有人故意為之,王爺家跟皇帝論着親,都說欺君是死罪,欺王爺就算不死也難活,被斷去一指還是便宜了。
當時誰聽到都這樣覺得,可你們想想,咱們又不傻,沒事兒做那種事難道好玩兒嗎?那是拿着命去玩兒,真被論罪,一家子都不夠死的。誰傻了去做這樣的事兒,若不是師兄做的,該是誰做的?」
這話就很有引導的意思了,對王魁的惡意簡直是撲面而來,怕是往日有些什麼恩怨,也不外是搶活兒之類的事情。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王魁一方獨大,幾成壟斷,自己不做,就讓自己名下的弟子做,把這些修復師都逼得找不到賺錢的活兒,這仇恨可不就深了去了。
偏他們也沒處說理,若說自家的技藝更好,能夠壓王魁一頭,那他們早就爭得王府的彩頭了,這若不能,再沒有鬼蜮伎倆讓對方栽跟頭,就只能編編酸話發泄一下嫉妒之情了。
何況這酸話也不是平白來的,算是確有其事,起碼玉佛斷指又補的事情,他們都是知道的,至於其中有沒有個師兄在裏頭出現過,就是少有人知了。
有人追問那師兄後來事,卻也無人知,只知道人來是真的,卻也不知消息從何而來,影影綽綽,有那麼個影子罷了。
「我曾聽人說見過那師兄後來修復的東西,倒是極好的,這番來,也未必是假的,擱誰身上,都要回來一趟啊!」
復仇的戲碼,是眾人喜聞樂見的,尤其可能被報復的那人還是自己不喜的,便愈發期待了。
紀墨聽得這一段故事,總算是解了個疑惑,雖說話那人之前還算是帶頭為難了莫秉中,讓人不喜,但對方的立場倒是難得讓人贊同,若是真有那麼一個師兄在,事實多半也就是他推測的那樣了。
因故事中有斷指元素,紀墨難免想到莫秉中,他至今都不曾被莫秉中通報姓名,連他,也就是莫秉中口中的「墨兒」都跟着沒了姓,這其中若是沒什麼緣故才叫古怪。
只不知道王魁那師兄是否叫做莫秉中,若是,那恐怕就沒有第二人了,如此也知道莫秉中執意回來的原因為何。
若不是——這樣的巧合,有可能嗎?
天下事,無巧不成書,但有些巧合,就是人為製造了。紀墨仰頭,看着站在梯子上的莫秉中,兩米多的高度,下面這番話,他定是能夠聽到的,聽得有人為自己發聲,如何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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