鳯禍天下 第十七章 天下三分 狼子野心

    測試廣告1    天已蒙蒙亮,我緩緩抬起了頭,在慕容文謙懷裏戰慄了一下,他的手將我攏得更緊些了,我支吾道:「我……我想去看一看他,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去吧,現在他需要你。讀字閣 m.duzige.com」

    「文謙……」我的心微微一顫,低頭垂眸,喉嚨頓時哽咽住了。

    他淡淡一笑,拍了拍我的肩:「我沒那么小氣,快去吧?」

    「嗯。」我抬起頭,看着他:「我很快就回來,你等我!」

    慕容文謙嘴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點了點頭。

    我急匆匆地走到州府里的一間屋子前。

    門外全是北魏的士兵守着門口,裏面卻關門閉戶,燈火通明,看樣子,軍醫們還在為元子修治傷,我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等着。

    「咯吱」一聲,門被打開了,幾個軍醫滿頭細汗地走了出來,僕人們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還有一些被污血染紅的紗布,看得我觸目驚心。

    「皇上,他沒事吧?」我迎上去,輕聲問道。

    「公主,請放心,他服了解毒丸,很快就會沒事了。」

    「讓我進去看看,可以嗎?」

    「不行!」皇甫昊鈞走了出來,他的神色比起剛才鬆了許多,臉上還露出一絲笑意:「皇上需要在熱水裏浸泡半個時辰,公主稍等片刻。」

    我點了點頭,才想到服用了白玉雪蓮丸,必須在熱水裏浸泡半個時辰,體內的毒素才會清除乾淨,我沒有進屋子,躊躇地說道:「你知道北魏的戰報嗎?」

    「知道。」皇甫昊鈞一臉坦然地看着我:「在我們來西梁的時候,北魏已有了戰事,只是……皇上擔心你的安危,他……」

    「對不起!」我一臉為難的表情,看着他:「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公主!」皇甫昊鈞拱手道:「在下知道沒有資格去議論你和皇上的事,但皇上為公主所付出的,想必公主比我更明白,我知道公主不是一個無情的人,還請公主三思?!」

    我微微怔了一下,支吾道:「我……我知道。」

    皇甫昊鈞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又走進了房間。

    我的心揪成了一團,又急又亂,元子修你一定要沒事啊!

    否則,我真的洗不清自己的罪孽!

    許久後,門再次被打開了,皇甫昊鈞一臉凝重地看着我:「皇上沒事了,毒已完全清除,不過,他還在昏迷中!」

    我一臉惆悵地看着他:「你們都累了,回房休息吧,我去守着他。」

    「這樣最好不過了。」皇甫昊鈞突然一笑:「那有勞公主了!在下明日便會帶着軍隊回到洛陽,皇上就交給公主照看,多謝了!」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慢走了進去,屋子裏還是燈火通明,空氣里卻瀰漫着淡淡的藥香味,甚至夾雜着濃濃的血腥味道。

    屋內靜得有點可怕,元子修穿着一件潔白的便衫緊閉着雙眼平躺在床上,胸口纏着的紗布隱隱透出粉紅的血色。

    我快步走到床榻邊,輕輕坐在床邊凝望着他,那張俊美的臉仿佛流盡了所有的血,慘白得沒有一點顏色,嘴唇也有點乾涸。

    心中突然大痛,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滴落了下來,甚至滴落在了他的手上,而此時他已沒有任何知覺。

    我一下子大哭了起來,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淚水很快浸濕了床褥,大片的濕潤在屋子裏透着清冷,從我的肌膚一直綿延到了我的心裏,若大的屋子被一個女人的哭聲充斥着,自己哭得已經快喘不過氣,哭得仿佛傾盡了所有的淚水,哀戚的聲音溢滿了整個屋子。

    翌日,元子修開始發着高燒,說着胡話,似乎變得人事不知了。

    我依然木訥地坐在床邊,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幽魂無助地望着那張發紅的臉,只覺得那團熊熊的烈火,在燒炙着他的每一根神經,仿佛要把他整個人燒為灰燼一樣。

    看着他這樣痛苦,我的心也抽得發疼,為了減輕他的痛楚,我時不時地為他換上熱敷,好幾次,他迷糊醒了過來,說了幾句胡話,又睡了過去,我寸步不離,只有一直守着他,守着他。

    在這段昏昏沉沉的時間裏,元子修並不是全然沒有知覺,他知道我一直守候在床邊,餵湯餵藥,衣不解帶。

    有時候他會抓住我的手緊緊不放,嘴裏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一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裏就顫抖痙攣了起來。

    我不要你有事,一定要快一點醒過來,我瘋狂的這樣想着,念着……

    兩日來不眠不休的照顧,我終於撐不住了,上身仆在床沿上,已經倦極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地感覺有人在撫摸着我的頭,手腳卻沒有一點力氣,疲憊使我睜不開眼皮,而那隻手依然在撫摸着我的後腦。

    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他醒了!

    我立刻抬起了頭,對上了元子修的那雙深邃而平靜的眼眸,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淺笑,如春風一般的溫暖。

    我所有積壓的感情,全像火山爆發般在心中迸裂,什麼都顧不得了。一頭撲在了他懷中:「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

    元子修的手搭在了我肩上,將我攬在了懷裏,身子卻一陣顫慄,似乎忘記了自己胸口的傷,我急忙離開了他:「對不起!我弄疼你了?」

    「來!」他輕然一笑向我伸出了手。

    我羞赧的低下了頭,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失禮,而他的手還在空中沒有收回,也沒有再出聲,此刻的屋子裏安靜極了,兩個人都平靜得沒有一句話要說,不知是因為無話可說,還是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我愣了一下,朝着門外高呼道:「來人!快……」

    「別叫人進來,我想和你單獨待一會兒,可以嗎?」他立刻打斷了我的話。

    「可是,你剛醒來,還是讓太醫來為你看看吧?」

    「不用,我沒事了,真的!」

    元子修的眼神依然深邃,眼底卻盛滿了情不自禁的柔光。

    我心生酸楚,他的話真的讓我難以拒絕,以前那份虛無縹緲,若有若無的某種感情,在我的刻意隱藏下,似乎已經完全從記憶深處迸了出來。

    我心裏一陣悸動,游離的目光忽然落在腰前的相思扣上,好像它再提醒着我一些事,於是,我慢慢站起了身,準備離開。

    「嗯——」聽到一聲悶哼,我一回頭,元子修已經從床上坐起了身,突然的動作牽動了他的傷口,一陣壓抑的痛呼傳進了我耳里。

    「你不要動!」我又走到床榻邊,扶他靠在床頭上。

    他咬着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微一用力,我便落進了他寬厚的胸膛。另一隻未受傷的手臂已環抱着我,低呼道:「不要走,不要走!」

    我心裏猛的一震,沒有作聲,可是呼吸已經亂了,雙眼一熱溢出了兩行熱淚,他的手微微使了一點力將我攬得更緊了一些,滾燙的氣息掠過我的耳畔。

    過了好一陣,他柔聲道:「芷嫣,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我閉了閉雙眼,心已揪得發疼,帶來一陣難言的酸楚。

    曾經我何曾想過要離開你,對你我已傾盡了所有的情,所有的愛,將自己的全部都已掏空了,什麼也沒有剩下,而你又做了什麼?

    想到這裏,我什麼也不想說了,因為心裏亂成了一個結,很難解開了,如果我再待在這間屋子裏,我心裏所有的防線會完全被他的溫柔擊潰,不能……

    我沒有掙扎,害怕觸碰到他的傷口,只是在他懷中低着頭,輕聲道:「你有傷在身,什麼也別說了,好好養傷,我很累,想回去歇息了!」

    「不——」他突然大吼一聲,環着我的那隻手一點也沒有放鬆:「我沒事,這幾日辛苦你了,我知道你累,那你睡一會,就在我這裏,我陪着你,行嗎?」

    「不行——」我沒有動,只是堅決的說道:「孤男寡女怎可共處一室?我必須回去了,文謙還在等……」

    「我不准你回去!」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緊緊將我的身子錮在他懷中,聲音卻顫抖了起來:「我不要你再回到他身邊,我真的好難受……」

    「子修,你這是何苦?」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漸漸柔了起來:「那日他騎上馬,將你抱在懷裏的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心中大痛,我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我一下子驚呆了,愕然地看着他:「你不要這樣,一切都是我的錯,不管他的事。」

    「難道他就沒有勾引你嗎?」

    「子修!」我突然吼道:「我不許你這樣說他,一切都過去了,父皇已答應將我許給他,我和他愛得好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你忘了我吧?」

    「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從來就沒有……」他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來:「自你離開我以後,我每日都在想你,一直派人打聽你的消息,有時太想你的時候,我會一個人去歆懿宮坐上一天,因為那裏有你的味道,有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想着曾經我們在那裏有過一段最幸福的日子,我便知足了。」

    而這一刻,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來,甚至哭不出來,所有的嗚咽都哽在了喉嚨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死命的撕扯着我胸口那一處跳動,元子修所經歷的痛苦,仿佛完完全全在這一刻加諸到了我的身上,痛得我無法呼吸。

    只有眼淚,決堤而出,再也不受控制的涌落。

    「不要說了……別說了……」

    「子修!是我對不起你!北魏的江山已經岌岌可危,都是……」

    我淚眼朦朧地看着他,還在猶豫中,他輕輕將我按在床上,讓我的頭緊緊貼在他心間的位置,可能自己太累,也無力再掙扎。

    我的順從讓他輕聲笑了一聲,然後低聲呢喃着:「芷嫣……我什麼都不會在乎了!一開始我就選錯了,就算沒有了江山,我也不能讓你有事,不能……」

    「子修……我……」

    突然感覺唇間一熱,他炙熱的吻已貼上了我的唇,輕輕的一點一點吮吸着我的唇瓣、頸間、吻得我一陣面紅耳刺。

    我卻無力推開他,是因為擔心他的傷口裂開,一陣溫柔的親吻後,他輕聲笑道:「告訴我,你心裏還有沒有我?!」

    說不出心中的感覺,腦子裏一片混混沌沌的,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和他又躺在一張床上,還……心裏有幾許甜蜜、幾許落寞、還有些患得患失。

    「不要這樣!」我急忙把臉轉到一邊去,不再看他:「我們到此為止吧?」

    話音剛落,我便起身下床,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拖,我踉蹌地跌倒在軟軟的床榻上,他整個人壓在了我身上,胸間的紗布染出了一塊淡淡的紅色,我知道他的傷口裂開了。

    此時,我不敢再掙扎了,只是正要開口時,他搶着說道:「你當初為什麼要嫁給薛亦峰,你還記得嗎?」

    一瞬間,我蒙住了,他為何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我和他之間的事與亦峰何干?

    我困惑地看着他,他眼裏卻帶着隱忍不發的怒氣,急切道:「你不想說,讓我幫你說,你是為了報恩才嫁給他的,是也不是?」

    我完全明了過來,這一切都是元子瑜告訴他的,心裏蒼涼的一笑。

    「是!」

    他輕輕勾起了我的下巴,嘴角微微一勾:「你喜歡用自己的幸福去報恩是嗎?我不僅救了你也救了西梁,如今你怎麼報答我?嗯?」

    我搖着頭,淚水紛紛而落:「你的恩情我難以償還,也知道你想要什麼?!」

    「芷嫣……我……」

    「可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只感覺喉嚨一哽咽。

    「芷嫣,我的心裏從來都只有你一個!」

    這句話像是一擊重擊,狠狠的打在了我的心上,這一刻連心跳都亂了,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了一絲再也無法忍耐的,近乎暴戾的渴望,一下子擭住了我的唇。

    「唔——!」

    來不及逃,也是無處可逃,一瞬間我的唇舌淪陷在了他的纏綿中。

    他一邊噬咬着我柔嫩的舌尖,一邊用力的抱緊了我,幾乎讓我無法呼吸。這一刻我仿佛置身在雲端,滾燙的喘息從他的鼻端進入到了我的鼻子,越發點燃了身體。「芷嫣,我要你!」

    「不……唔……」

    兩個人的呼吸都亂了,聲音也亂了,我的低喃仿佛狂風中被扯碎的呻吟,再無一點聲息,卻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了舌尖傳來的一點刺痛。

    他似乎也嘗到了舌尖的一點腥甜,才找回了一點理智,卻並沒有停止他的侵襲,只是力度變得輕了,舌尖用力的舔舐過口腔中的每一寸。

    我喘息着,低聲道:「不,不要……你放開我……」

    「我不放!我不放!!」

    他貼着我的唇呢喃,卻清楚的說出了這幾個字,我心中驀地一驚,抬眼看着他,搖曳不定的燭火越發的迷濛起來,但他的目光卻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的清明,不再有任何的遲疑和猶豫。

    「只要放開你,你就會離開我。」

    「我……」

    「我要你嫁給我,做我元子修的妻子!」

    「我要你!」

    最後那三個字他說得很重,也重重的落在了我的心裏,明明那麼溫柔的語氣,卻帶着不容抗拒的眼神,讓我更加的無處可逃。

    那種會讓人溺斃的溫柔如潮水一般湧來,他環抱着我的雙手明明那麼用力,卻並沒有弄疼我,甚至連舌尖那細碎的傷處都被熨帖得麻木而平復了。

    我真的感覺到了窒息,雙手想要再推開他,卻始終沒有辦法着力,他拼命的將我抱在懷裏,往他的懷裏碾壓,仿佛要將我融進他的身體裏。

    「子修……不要……我早已不再愛你……」

    說完這句話,我顫抖了一下,只覺得背後一陣冷汗。

    元子修沒聽到了我的聲音,抬起眼來看着我,明明滅滅的燭火下,他的目光也在忽閃着,我已經哆嗦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咕嚕的聲音。

    他一把撕破了我胸前的衣衫,露出潔白的香肩來,他整個頭埋在了我赤裸的肩上,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我的肩上,好像帶着所有的恨,用力地咬下去。

    這一刻痛得我連喊都喊不出來,全身幾乎痙攣。

    一股血腥的味道慢慢的瀰漫在炙熱的空氣里,他鬆開了口,卻又伸出舌尖,輕輕舔舐着被他噬咬得慘不忍睹的肌膚,慢慢的沿着我的鎖骨往上滑,一直輕舔到我的唇角,咬着牙從喉嚨深處發出呢喃:「蕭芷嫣!你讓我的心好痛……好痛!」

    「子修……對不起……對不起……」

    他貼着我的唇角,一字一字地道:「為什麼你會愛上他?」

    「為什麼會是他?!」

    「為什麼——!」

    我說不出話來,卻在這一刻呼吸都快窒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輕鬆開了我:「你回去歇息,我想靜一靜。」

    我將自己的衣衫裹好,輕輕的起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離開了屋子。

    屋子裏只有一室的寧靜,一個高大的身影直直地看着我,我微微一怔。

    慕容文謙臉上的表情失去了往日的絕魅,眼裏卻有千言萬語,但不知如何開口,與他對視了良久,兩人久久不語。

    忽然感覺有異,他朝我越靠越近,我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開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而顫抖:「文謙,對不起!」

    「為何要說,對不起?」

    他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好像要從我身上看穿什麼一樣,我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不敢再看他,驀地想到剛才子修毫無忌憚地在我的臉上,唇上,還有脖子和鎖骨間肆虐,脖子上應該滿是他的吻痕。

    慕容文謙也是一個男人,他一眼就應該看出在我身上發生了何事,突然間我的雙頰羞得通紅,將頭埋得更低了。

    「芷嫣,我等了你整整兩天了。」耳邊響起了他低啞的聲音。

    「對不起,我讓你久等了。」

    「我沒有怪你。」這個聲音那麼溫柔和煦,可是聽在我的耳朵里,比起晴天霹靂也有過之無不及,我幾乎是立刻撲進他懷中:「文謙……」

    心裏感到一酸,我的眼睛忽地蒙上了一層霧氣,仰頭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淚意生生逼了回去,哽咽道:「我錯了,我……」

    眼中的淚雖然沒有留下來,卻也聽見自己聲音帶着一絲哭腔,他一把將我緊緊攬在懷中:「什麼都別說了,你累了,好好睡一覺。」

    「不——」我淚眼迷離地看了他一眼:「你讓我把話說清楚?」

    「不用說。」那雙邪魅的眼眸溫柔地看着我:「我相信你,不會懷疑你。」

    聞言間,我更是羞愧,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着他那張俊魅的臉,眼裏溢滿的都是溫潤的光,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淡淡的淺笑,那個若隱若現的細小酒窩浮現在我眼中,此刻的他,是那樣的溫柔,我又慢慢的垂下了眼帘。

    「我們快些江陵,一回宮,就舉行婚禮,好不好?」

    「你——真的想清楚,願意嫁給我?」

    「嗯!」我猛一抬眼,慢慢點了點頭:「我一直都很清楚,我要嫁的人是你!」

    他一下子驚住了,然後將我攬入了懷中:「這次,我不會把你讓給他了。」

    原本面對這個男人我的心就已經在揪着疼,而聽他問了一句這樣的話,不知為什麼更是覺得一陣難言的惶恐,我說不出話。

    想起當日在鴻燕山莊,他說過的話,我只是將他抱得更緊了些,我非常清楚,自己最愛的人是他——慕容文謙。

    「文謙,我愛的人始終是你,你知道的……」

    下一刻他一伸手,我立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兩三步就走內堂,然後將我放到了床榻上。

    感覺到他身上澎湃而出的情潮,滾燙的呼吸吹打在我的鼻尖,炙熱得仿佛要燃燒起來,對上他微微有些赤紅的眸子,裏面也是濃濃的欲望,我不知是怕還是期待,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偏過頭便想要避開他的目光。

    「這次,我又要失言了,當一回小人……」

    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的低下頭,吻了下我的唇角:「可以要你嗎?」

    我驀地臉紅了。

    他微笑着看着我,那雙魅惑的眼睛黑得像墨,而看我的眼神卻亮得出奇,裏面清清楚楚的透着一絲濃濃的情慾。

    我整個人都像要燃燒起來一樣,被他那雙溫柔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雙手只能抓着他的衣角,他已開始輕輕的親着我的臉頰,嘴角,一隻手若有若無的輕拂開了我的衣帶。

    「芷嫣……」他低頭吻着我的唇,迷迷糊糊的念着我的名字。

    那蘭麝般的味道,清新而醉人,讓我的呼吸與心跳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而就在我稍稍分神的這段時間,他已解開了我腰間的衣帶,一點一點細細地吻着我的肌膚。我只能感覺到他的啄吻一點點從肩膀往上,滾燙的吐息吹上了我發紅的耳廓,他仿佛輕笑了一聲,用力的抱住了我,同時將我圓潤的耳垂含進了嘴裏。

    「嗯——」我發出了一聲悶哼,肩上的疼瞬間傳來。

    「芷嫣!」慕容文謙一下子反應過來,急忙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我,伸手撫上我肩上的淤痕,微微一怔:「還痛嗎?」

    我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淚水已經紛紛落下,好像泛濫成災了,整個人也下意識的蜷縮了起來,不敢看他的眼睛。

    男女之間的事,是非常微妙的,有的時候甚至只是一個眼神,一個若有若無的表情,便可以讓對方察覺到自己心底的變化,在看到我這個樣子之後,慕容文謙的身上似乎僵硬了一下,身體的熱度便退了下來。

    他還壓在我身上,卻沒有再做任何動作,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撐起身子,為我穿好了衣衫。

    「沒事了……」他極力隱忍的樣子讓我的心像刀割一樣,看着我痛苦的眼神,他卻淡淡的笑了笑,側身躺在了我的身邊,一隻手橫過來攬住了我的腰。

    我的心從剛才的情慾中冷靜了下來,撩開了他的手,正要下床時,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去哪?」

    我沒有回頭,哽咽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

    「我陪你去,好嗎?」他急忙道。

    「不必了,我想靜一靜。」

    他一下子鬆開了我的手,我捂着自己的嘴跑出了屋子。

    匆匆往前方跑去,一路向前跑,直到看見後院裏的那座涼亭才停下了腳步,我獨坐在涼亭里,哭得肝腸寸斷,再也睜不開眼。

    剛才的畫面依然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這算失節嗎?

    我心裏一直想着這個問題,感覺很對不起文謙,我愛文謙,即將成為他的妻子,不能再和別人有任何糾纏,不能對他不忠誠,我不能讓別的男人再碰我。

    這樣的事,不能再發生,絕不能再有下次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一抬眼,看着天空一碧如洗,陽光明媚卻那麼刺眼,燦爛的陽光正從密密的雲層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我身上變成了淡淡的輕輕搖曳的光暈。

    儘管是五月天,卻讓我感覺不到溫暖,剛才的那一幕,弄得全身冰冷,寒氣透骨。仿佛自己做了一場夢,這一切都好不真實。

    當我拖着疲軟的身子慢慢走回屋子裏已是黃昏時分,自己竟然在涼亭里坐了半天,我推開門時,裏面空無一人,如此冷清的氣氛讓我的身子都涼了一半。

    我一刻也沒停下,直接走進內堂,正對着的是一雙魅惑的眼眸,慕容文謙還坐在我的床邊,看見我的一瞬間他霍然站起了身,卻沒有再走過來。

    心中那種滾燙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似乎要湧上出來了,兩人半晌無語,彼此的眼光,牢牢的,緊緊的纏着對方。

    過了好久以後,我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邊,輕聲道:「你為何還在這裏?」

    「傻丫頭!」他輕輕將我抱在了懷裏:「一切都過去了,我沒有生氣,只是……」

    他垂下頭,認真的看着我:「答應我,以後離他遠一點,他對你——」

    「好,我答應你。」突然我不想繼續聽了,打斷了他的話。

    「你是不是認為我很小氣,我在無理取鬧?」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又道:「如果有一天,你也發現我身上有女人的味道,你又會怎麼想?你會如何對我?」

    我的表情微怔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他會問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沉吟良久,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傷害到你了。」

    我閉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靠在他懷裏,他的身子顫動了一下,而那雙有力的手立刻在我的背後合攏,用力的將我抱在了懷中。

    次日,皇甫昊鈞已帶着北魏的大軍返回洛陽。

    元子修還在州府養傷,從我回屋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去看過他。我與公孫銘商議,等元子修的傷痊癒後,我們就回江陵,北魏畢竟也幫助了我們。

    一月後,天下早已風雲突變。

    宇文泰已佔領了北魏的半壁江山,定都長安,建立了西魏。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北魏為元子修舉行國喪,傳言都說他被宇文泰毒死,高歡居然擁立了元善見為帝,定都鄴城。

    中原再一次天下三分了,北魏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正式分裂為東魏﹑西魏。

    快到六月了,天氣越來越熱,但早晨還是比較涼爽,整個府邸都籠罩着薄薄的微霧,一大早便聽見夏蟲唧唧。

    我眉心微微一蹙,仿佛有種不可名狀的悲涼湧上了心頭。

    甚至感覺不到身後的人在朝我靠近,直到他的聲音響起,我才轉過身子疑惑的看着他:「子修……」

    元子修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光彩,但帶着抹不去的倦怠之色,連眼眶都有些發黑,北魏的江山落在了高歡的手裏,這些日子想必他也……

    突然間我不忍心再看他,默默地垂下了頭。

    「這涼亭很高,四面通風,一眼望去,景致極好,你很喜歡?」

    我愣了一下,點頭道:「嗯,你的傷痊癒了嗎?」

    元子修還是一臉平靜的看着我,仿佛北魏從未發生任何事一樣,這一切的變故對他來說,都不值得一談。

    但是,我的心更加愧疚了,我從來沒有想過,他的江山會……

    鼻子酸酸的,我的心裏堵得相當難受,如同置身於黑暗中的沼澤里,胡亂地抓,卻什麼也抓不住,一直一直地往下沉。

    「子修……」

    「芷嫣,我有話告訴你?」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沒有作聲,只是看着他,一接觸到他的眸子,我的表情卻更加痛苦了。

    一點準備都沒有,一下子就跌落到元子修的懷抱里。

    我猛地回過神來,看着這樣曖昧的姿勢,馬上掙扎着想要離開他,卻被他的輕輕的一個眼神制止住了,就這樣,僵在了他懷中。

    「還記得在咸陽時,你對我說過的話嗎?」元子修低頭看着我紅撲撲的臉。

    「咸陽?」

    我暗暗思忖了一番,那一夜,我說了很多,真的記不得那些話了,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抬起頭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元子修的眸子變得深沉起來,低沉地說道:「曾經你說過讓我放棄皇位,與你遠走高飛,我現在已不再是皇帝,在昊鈞回洛陽的那一天,我就告訴了他,讓他回去傳言我的死訊,天涯海角我都會陪伴在你身邊。」

    頓時,我的僵硬着身體,愣了神。

    「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你說什麼?」我的表情微怔了一下:「是你讓皇甫昊鈞回去散播死訊?是你自己放棄北魏的江山?」

    「是。」他笑着點了點頭。

    我大驚失色:「你為何要這樣做,為何啊?」

    元子修看着我,冷笑了一下:「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子修……我……」

    元子修用力地將我揉進懷裏,低呼道:「芷嫣,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甚,還是不敢相信他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當初他肯這樣留下我,我和他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這句話在我嘴邊渡來渡去,卻始終沒有說出來,我抬頭看着他:「對不起!一切都太晚了!我不會嫁給你,因為我愛的人是文謙,你別再為難我了。」

    我說着,就推開了他,立刻轉身而去,打算避開他……

    「不——」元子修突然衝過來,從後背將我攔腰抱住:「我知道以前有負於你,你對我有了防備之心,我不會怪你,但是,這一次,請你相信我?」

    一想到以前,我的臉色一下蒼白了,心底的又泛起了一絲酸楚,眼中的淚忍不住簌簌而落,感覺自己再也沒辦法逃避這個男人……

    他已為了我付出了一切,為我傾盡所有,但是……我現在愛的人是文謙啊,我不能負文謙,感覺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感情了,好難……真的好難!

    我默默地流着淚,輕聲道:「子修,你不要這樣……」

    元子修的愣住了,這樣的回答似乎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低聲道:「失去了你,我才知道,原來江山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嗎?」我淡淡道:「那當初,你為何捨棄我?」

    「你知道嗎?我一生中最後悔的決定,就是沒有留下你。」

    「芷嫣……」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了涼亭下,看着我被元子修錮在懷裏。

    慕容文謙卻顯得一點都不在乎的,這一刻,他已一步一步朝走了上來,說話間眼裏竟是溫潤的光:「昨夜睡得不好嗎?怎麼一大早就來這裏吹風?」

    「文謙……我……」我一下子變了臉色,瞬間臉上滾燙,不用看也知道羞紅了,低着頭道:「這裏……比較涼快。」

    不知什麼時候,元子修的手早已鬆開了我,背後響起了他的聲音:「慕容公子,也這麼早,來這裏看風景嗎?」

    「是啊。」慕容文謙已經走到涼亭里,一把握着我的手,旁若無人地說道:「你的手有點冷,走,跟我回屋。」

    「哦……好……」我隨口說了一句。

    慕容文謙淡淡一笑,牽着我的手便往下走,突然他又回過頭,看着元子修:「我和芷嫣一回江陵,便會舉行大婚,你若有空,請來喝杯水酒。」

    元子修定住了,立刻道:「慕容公子,我想與你單獨聊聊?」

    我的心一驚,轉頭看着慕容文謙,他挑了挑眉:「好。」

    「芷嫣,你先回屋,一會兒我便來。」

    「嗯。」我只看了元子修冰冷的臉一眼,便逃一般的轉身離去。

    一回到屋子裏,我只覺得坐立不安,元子修想找慕容文謙談什麼?

    他會讓慕容文謙把我讓給他嗎?這樣一想,心裏更糾結了。

    快到午時的時候,慕容文謙才回來。

    我一看見他走進來,便一頭撲進他懷中,他輕笑一聲:「怎麼,你怕元子修為難我,不讓我來見你嗎?」

    「不是。」我在他懷裏喃喃道:「你為何要說我們大婚的事,你不該這樣傷害他?」

    「我沒有傷害他。」慕容文謙垂首,看着我:「芷嫣,我是真心請他來喝我們的喜酒,可是,前一刻,他做了什麼?」

    我看着他,眼神中有些閃爍不定,原來他早已看見涼亭上發生的一切。

    「他要搶走你,搶走我的新娘子!若你被他搶了去,被傷害的不是我嗎?」

    「文謙!」我將臉埋進了他懷裏:「不會的……他搶不走……我心裏愛的人始終都是你,我的人,我的身,我的心,都是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慕容文謙輕輕推開了我的身子,堅定的目光看着我:「芷嫣,我再也不會把你放掉,也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愛,可以讓,那還是愛嗎?」

    「對不起!我曾經兩次把你讓出去,今後再也不會了。」

    「一次是元子修,一次是亦峰,對不對?」

    「哎!」他眼裏浮現一絲難言的痛楚,低聲道:「當初,我認為他們會是你的幸福,沒想到,最後還是……」

    「文謙!」我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只有你——才是我的幸福!」

    慕容文謙看了我一眼,終於還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伸手微微用力的揉了揉我的頸項和頭髮,讓我靠在他的肩上。

    清晨的景色竟是這樣的迷人,使我陶醉,可是,我快要離開這裏了,心中冉起了淡淡的傷感,一個強而有力的臂彎抱住了我的肩膀。

    我看了慕容文謙一眼,他一臉平靜無瀾,只是眼中也有一點不舍:「文謙,我想去見元子修最後一面,向他辭行?」

    「好,你去吧,我等你!」

    當我推開那扇大門時,屋子裏已經空無一人了,只剩下淡淡的藥香味兒。

    我的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層水汽,元子修已經離開了州府,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如今他會去哪,我卻渾然不知。

    北魏已經沒有了,他早已不是皇帝,他為什麼要不辭而別?

    我的心突然慌了起來,瘋了一般衝出屋子,詢遍了州府里所有的人,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他何時走的,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次日,慕容文謙扶着我的肩走出了州府,上了馬車。

    我一聲不吭地依偎在他懷裏,不久後,他輕聲道:「閉上眼,睡一會兒吧?」

    我沒有作聲,只是緊緊地抱着他,他低眼看着我:「怎麼了?」

    「你急着回去,想快點娶我嗎?」


    「那當然,怕你跑了。」

    我看着他魅惑的眸子,猶疑地說道「你說,父皇他……會不會反悔?」

    他輕笑了一聲,垂首在我唇角吻了一下:「放心,我相信你父皇。」

    我微微一笑,整個人往他懷裏鑽了鑽,貼在了他身上:「文謙,不知怎麼的,我的心裏好不安,又說不上什麼原因?」

    「不要多想,再睡一會兒吧?」

    也不知是不是他特意吩咐了,今日的馬車跑得特別的快,似乎他急於趕回江陵,說不出什麼原因,我的心感到一陣侷促。

    馬車裏還是一片安靜,出了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黃昏時分,皇城籠罩起金色的光芒,無數飛舞的瑩塵羽化成了天邊幾抹微紅的霞光,讓稀薄的空氣被染上一層素淡的溫煦。

    這時,一陣涼風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而疲倦得無力再舉步的時候,我驀地看了慕容文謙一眼,他似乎明白我心裏的情愫,輕輕拍了拍我的肩。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現在就去乾坤殿,立刻去見父皇。」

    「好,我陪你一起去。」

    雕欄玉砌,亭台樓閣,每走一步,往各處一望,都是一幅最精緻的風景,可是,我和文謙都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風景,我們就這樣匆匆的走過了長廊,終於到了乾坤殿,大門虛掩,從裏面傳來了許多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福祿看着我便迎了上來,神色驚慌地道:「公主,皇上……他……」

    「父皇怎麼了?」我臉色大變:「你快說啊?」

    「皇上他得了重病,已經昏迷了好幾日了。」

    「什麼?」我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老奴,也不知,公主進去看看吧?」

    我們跟着他的身後走進去,一進大門,就看到寬敞的屋子裏站了許多人,除了之前提到的太醫院的各位太醫,連蕭寂寒也在,他們站在床邊,臉色都很難看。

    我立刻走了過去,周圍的人都給我讓出了一個道,我清楚地看見父皇躺在床上,

    臉色和唇色都是蒼白的,英挺的眉宇間,透着一股隱隱的灰色,而且他的臉頰,竟然消瘦得凹陷了下去,像是一個久病的病人。

    父皇怎麼會突然病成這樣,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身子一直很好,我離開江陵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現在看着他已經露出了日暮西山的光景!

    「父皇!」我的眼眶驀地一下紅了,立刻跪了下來。

    一聲驚呼,在乾坤殿中響起顯得有些震耳,周圍的人也像是被震了一下,可父皇躺在那兒,還是默默的,一句話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我才慢慢站起顫抖的身子,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回頭看着他們:「父皇到底是什麼情況,誰能告訴本宮?」

    「回公主,皇上他一直昏迷不醒,可是從脈相來看,又沒有什麼病?」

    「混賬!」蕭寂寒冷這一張陰沉的臉,斥責道:「沒病怎麼會一直昏迷,你們平時是怎麼伺候的?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

    太醫們大驚失色,已經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殿下恕罪,微臣實在是——」

    「行了!」我吸了口氣,挺直了身子,冷冷地看了蕭寂寒一眼,然後道:「你們全都退下,今晚由本宮來守着父皇。」

    「公主!」福祿走到我面前,說道:「你剛回宮,一路風塵僕僕,還是先回宮歇歇吧,老奴在這裏,會照看好皇上的?」

    「不用了。」我看着福祿,淡淡一笑:「你也上了年紀,你看你自己一臉疲憊的樣子,這幾日照顧父皇怕是累壞了,還是本宮來親自守着父皇吧?」

    「公主……」

    「都退下吧!」蕭寂寒一聲令下,看了福祿一眼:「你敢以下犯上?」

    「老奴不敢,老奴告退!」

    這時,天已經黑盡,月色將寢宮包圍着,眾人退去後,屋子裏安靜得出奇,只剩下我和慕容文謙,還有蕭寂寒,氣氛卻異常的詭異。

    我的臉色立刻更難看了幾分,父皇的病,竟然沒有人能看出來。

    這次的病來得蹊蹺,我絕不相信父皇是自然生病那麼簡單。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慕容文謙突然說道:「芷嫣,讓我來看看?」

    一時間,我恍然大悟,緊張地說道:「文謙,你一定要救醒父皇?」

    「不行!」蕭寂寒冷着一張臉,看着慕容文謙:「你是什麼人,也配給皇帝診治,我看你是別有用心吧?」

    「蕭寂寒!」我突然大聲道:「你不要太過分!」

    「嫣妹……」蕭寂寒看着我,說道:「你不要相信他,當初父皇下令斬殺他,其實他一直對父皇懷恨在心,我怕他……」

    「住嘴!」我一聲厲吼,打斷了蕭寂寒的話:「你滾!你給我滾出去!」

    「嫣妹……你……」蕭寂寒看着我,眼裏露出很受傷的表情,淡淡說道:「多日未見,你一回宮,就讓我滾,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話嗎?

    「我說過了,這裏由我守着,你聽不懂嗎?!」

    蕭寂寒看着我,咬了咬牙,冷然轉身走了出去,離開了寢宮。

    我終於鬆了口氣,慕容文謙走到我身邊,他抓住我的手,拍了拍,淡淡一笑:「不要擔心,讓我來,你去外堂歇一會兒吧。」

    他的眼睛依舊明亮,看着我的時候,透着幾分關切,我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這一夜,是從離開襄陽以來,最寧靜的夜晚。

    沒有人聲喧鬧,沒有馬蹄陣陣,也沒有那些如夢魘般糾纏我的廝殺聲,可我卻反而睡不着了,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室奢華,空蕩蕩的,讓人覺得無助。

    整個乾坤殿便陷入了沉寂當中,屋子裏的檀香裊裊,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

    就在這時,父皇突然發出了一聲呻吟。

    「啊——!」

    這一聲一下子打破了那種氣氛,我緊張的跑了進去,卻見父皇出了聲,但並沒有立刻清醒,慕容文謙將一根銀針從他的身上拔出,看了一眼,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急忙上前:「怎麼樣?父皇他怎麼樣了?」

    他沉吟了一番,然後說道:「他……似乎是中毒。」

    「什麼?!」我大吃一驚,立刻說道:「中毒了?那立刻給他解毒?」

    「芷嫣,你別急。」他看着我,說道:「這毒沒那麼好解,而且他已中毒很久,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中毒的人不會死去,但會一直昏迷下去,永遠醒不來,我也沒見過這樣的毒。」

    「用白玉雪蓮丸,也不行嗎?」

    「恐怕不行,除非用金針渡穴。」

    我眉頭微微一蹙,突然想起當年我在北魏的皇宮裏,也是中了慢性毒藥,那時我的情況絕對比父皇嚴重得多,最後,還是活了下來。

    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激靈:「文謙,天下用金針行醫的只有冷大哥,是不是?」

    「嗯。」他眉頭一皺:「可是,路途遙遠,就算去了,昀非也未必會下山。」

    「貼皇榜吧,為今之計,只有帖皇榜。」

    「那有何用?」

    我想了想,說道:「文謙,你還記得嗎?當日我們在揚州時,我恍惚看到一個人,很像冷大哥,可轉眼間,就不見了影子,我們可以賭一把。」

    他微微一愣,想了想,說道:「好吧,目前只有這樣。」

    第二日,西梁的各個城鎮都貼上了皇榜。

    我依然守在父皇身邊,寸步不敢離開,不用想,也知道這毒是誰下的,慕容文謙答應我,一定會在查出下毒的人,這幾日,我也沒見過他。

    我坐在床沿邊,守着父皇,離得那麼近,我才發現,他嘴唇有些乾涸,我急忙拿着手帕用水浸濕,一點一點揉着他的嘴唇。

    屋子裏太安靜了,父皇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好像重鼓一樣,敲得人心裏直發慌。

    我抬頭看着外面透過窗紙的淡淡晨光,可我的前方,卻是一片灰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張網,怎麼也掙脫不了那種被束縛的窒息感。

    「父皇,你一定要快些醒來,嫣兒已經平安回來。」

    我還想要說什麼,可他固執的躺着,一點回應都沒有,眼中突然泛起了淚花。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嫣妹!」

    我一抬頭,蕭寂寒走了進來,幾步便走到我的面前:「父皇,醒了嗎?」

    「你來幹什麼?」

    「不放心,過來看看。」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看了皇上一會兒。

    「嫣妹……」他突然一回頭,看着我:「你累嗎?」

    我沒有說話,頭垂得更低了,他看了我一會兒,突然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道:「你清減了。」

    我一下別過了頭,驀地站起了身:「你別再碰我!」

    「嫣妹,自從你走以後,我都擔心死你了。」

    「擔心?」我冷哼了一聲:「怕是你別有用心吧?」

    他的表情一僵,一雙細長的眼睛變得冷冽:「你真的這麼討厭我?」

    我一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芷嫣……你看誰來了?」

    聽見文謙的聲音,我立刻回過頭,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來的人竟然真的是冷昀非,他一襲青衫,眼裏還是泛着清冷的光,但看見我的時候,亮了一下。

    「芷嫣,好久不見。」

    我立刻跑了過去,熱情地說道:「冷大哥,你真的來了,你……快救救我父皇吧?」

    「放心。」冷昀非像是安慰着我,說道:「文謙已將你父皇的情況告知我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醫術,這裏交給我吧?」

    「他是誰?」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蕭寂寒立刻擋在了我前面:「皇上,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隨便診治的。」

    「你讓開。」我一把推開了蕭寂寒:「冷大哥是我為父皇請的神醫,你別這樣無理,莫非你連我也不相信嗎?」

    蕭寂寒像是愣了一下,轉頭過來看着我,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笑:「神醫?太醫院的人都看不好父皇的病,他來就能看好嗎?」

    「既然你也知道太醫院的人看不好,為何不讓他試試?」

    這麼一說,蕭寂寒不再說話,只見冷昀非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透着一些什麼,但沒有說話,倒是慕容文謙立刻說道:「不管怎麼樣,能救醒皇上就行,昀非,事不宜遲,快給皇上診治吧?」

    一聽這句話,蕭寂寒不開口了,拂袖而去。

    慕容文謙這才慢慢走過來,走到冷昀非的面前,微微一笑:「冷兄,有勞了。」

    冷昀非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慢慢地走到了床邊。

    片刻後,冷昀非才說道:「他中的毒,是西域的一種慢性毒藥,叫九霄迷魂散,這毒不好解,中毒的人猶如活死人一般,但又斷不了氣,思想會一直沉浸在夢中,醒不來。」

    「那還有救嗎?」我急忙道。

    冷昀非沉默了一下,說道:「這種毒不是那麼好解的,就算我用金針渡穴,每天一次也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我想了想,說道:「不管多久,只要能救活我父皇就好。能否先給他解毒,讓他清醒過來,一定要讓他清醒過來。」

    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卻被一隻手拉住:「芷嫣,你冷靜下,昀非會有辦法的。」

    「我試試看吧。」冷昀非看着慕容文謙,說道:「文謙,你幫我將他的衣衫褪盡,這一次施針跟之前的不同,必須將銀針扎進他身上一些重要的穴位。」

    「嗯。」慕容文謙點了點頭:「芷嫣,你先迴避下。」

    「好。」

    過了很長時間,慕容文謙才走出來:「芷嫣,皇上醒了,你去看看吧?」

    「真的嗎?」我大喜過望,急忙跑了進去,卻看見冷昀非的額間細汗密密,我立刻說道:「冷大哥,謝謝你,我又讓你受累了。」

    「芷嫣,無需言謝。」冷昀非淡淡一笑:「能夠再見到你,我受點累算什麼,更何況我救的人是你的父皇,你真是太客氣了。」

    「冷大哥……」我眼中透着無言的感動,直直地看着他。

    「去看看你父皇吧?」

    這時,我才回過神來,走到床榻邊去,一下子撲到了床邊,緊張地看着父皇:「父皇,你怎麼樣了?」

    「嫣兒……」

    父皇雖然醒來,神色還是很倦怠,蒼白的臉龐幾乎和玉色的枕頭融為一體,他慢慢的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向了周圍的人。

    這一刻,我覺得他的毫無血色的嘴唇都在顫抖,眼睛也發紅。

    看到這樣的他,我的心好像在被什麼東西絞着,心痛極了,忍不住想要上去安撫,牽起了他的手,說道:「父皇,我平安回來了,我們打贏了突厥。」

    父皇低垂着眼帘,一直沒有看我,可是眼圈卻發紅,蒼白的嘴唇一直顫抖着,好像想要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

    「你快告訴我,你是怎麼中毒了?」

    「你是吃了什麼,還是什麼人傷了你!?」

    我看着他的嘴唇乾涸得都要開裂了,急忙去倒了一杯水,端到他的面前,輕輕道:「喝一點水吧,想吃什麼東西,我去吩咐御廚房。」

    看着父皇的樣子,我心中一震,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指尖一瞬間都冰涼了,好像全身的血都結成了冰一樣,我看着他:「父皇,你一定知道,是誰下的毒,你告訴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沉默了很久之後,父皇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芷嫣,皇上還很虛弱,讓他多休息休息。」

    「是啊。」慕容文謙拉着我的手臂,說道:「你也守了好幾天了,別累壞了身子,先回宮好好睡一覺,這裏交給昀非。」

    他們倆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可父皇始終只是安靜的躺在那裏,沉默地看着我,臉色卻更加蒼白,甚至咳嗽了兩聲,嘴角又泛白了。

    慕容文謙扶着我的肩膀,說道:「昀非,這裏有勞你了,我送芷嫣回宮。」

    「放心,我一定會治好皇上的。」冷昀非淡淡的點了點頭。

    剛一轉身,就傳來了父皇的聲音:「你……留下……」

    我聽到了床上傳來的沉重的喘息聲,急忙走過去蹲下來,看着父皇蒼白的臉:「父皇,你讓我留下來,對嗎?」

    那睿智的雙眼睛看向我的時候覆着水光,帶着說不出的傷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卻看得我的心揪着一樣疼,剛想要說什麼,他已經輕輕的抬起手,顫抖地指着慕容文謙:「讓他留下……」

    「父皇……」

    慕容文謙怔愣了片刻,說道:「芷嫣……你先回宮吧,皇上一定有話告訴我。」

    我沒辦法,只能讓他留在這裏,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

    夜,已經深了。

    陰霾的天空沒有一點星光,陰沉沉的好像一隻巨大的手掌,蓋在這片大地上,也蓋在每個人的心頭。

    我埋着頭,一路朝着夜明宮的位置走過去,一推開門,室內讓我眼前一亮的是,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

    「皇兄?你怎麼這裏?」我驚呼道。

    皇兄穿着一身潔白的衣衫,眉宇間透出溫潤的光澤,微微一笑:「芷嫣,你終於回宮了,你跟我來。」

    「呃。」我頓時啞口無言,他立刻將寢宮的大門關上,將我拉到內屋去。

    「皇兄,我走後,這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扶着我的雙肩,說道:「芷嫣,我這裏有一件東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說着,他從手袖裏拿出一卷明黃色的捲軸來。

    一看就知道,是聖旨。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整個人都驚住了。

    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上面,一字一句,寫得相當清楚,父皇決定立皇兄為太子,讓皇兄搬入東宮。

    「怎麼回事?」我抬眼看着他:「皇兄,這聖旨是怎麼來的?」

    「說來話長。」他看着我,喃喃道:「就在突厥大敗的那一日,你父皇突然來了鳳嵐殿,起初他說了很多關於母后的事,後來又說到你,他終於想清楚,將你嫁給慕容文謙,最後,他就將這個聖旨留給了我。」

    我大吃一驚:「居然有這樣的事,那我父皇來找你的時候,他身體如何?那時,不覺得他有什麼異樣嗎?」

    「沒有啊,一定點也沒有……」

    這樣一來,我更加疑惑了,未必父皇早已料到宮中有人對他下毒手,所以,以防萬一,寫下這道聖旨,我的心越想越亂……

    「皇兄,我父皇是什麼時候一病不起的?」

    「半月前,一夜之間就……」

    皇兄顧慮到我的感受,沒有再說下去了,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芷嫣,別擔心,如今皇上醒了,所有的真相都會大白於天下。」

    「但是……」我焦急地說道:「剛才我問過父皇,他不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要急。」他看着我,說道:「你父皇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相信他已經有所安排,有些事……也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點了點頭,把聖旨遞給他:「這個,你一定要收好!」

    「放心,我知道。」皇兄微微抽了口氣:「倒是你,一切都要小心,蕭寂寒對你還是不會死心,如今你父皇病重,他大權在握,你……」

    「我知道,有文謙在,我不怕他。」

    皇兄點了點頭:「是啊,文謙在宮裏,我也放下了心。」

    說着,皇兄就匆匆離開夜明宮。

    我無力的躺在床榻上淺眠了一會兒。

    當我睜開惺忪的雙眼時,已經是三更時分,慕容文謙依然沒有回來。

    天微微亮時,寢宮裏也只有我一個人。

    再也等不急了,我決定再去一趟乾坤殿,剛一打開門,便正撞到一個身影,慕容文謙一把攔住了我,將我帶回了寢宮。

    「文謙,你怎麼才回來,父皇給你說了什麼,他沒事吧?」

    他的臉微微一沉,淡淡說道:「果然是他——」

    「蕭寂寒!」我連忙接口道:「真的是蕭寂寒害了父皇,對不對?」

    「他不止害了你父皇,還勾結了宇文灝彥,發動了那場戰爭……」

    「啊!」我整個人一下子癱軟了下去,他,一把將我橫抱了起來,幾步就走到床榻邊,輕輕放下我:「你別想這麼多,剩下的事,我會處理。」

    「文謙,蕭寂寒那個人狼子野心,你一定要當心啊。」

    「不許你再說這些。」他一下子用指腹堵住了我的唇:「你看你,幾日下來憔悴了很多,我看了都心疼,還不快早些歇息?」

    「文謙……」我話還沒說完,他就將我攬在了懷中:「聽話,我不走,守着你。」

    我睜大眼看着他邪魅如廝的俊顏,笑了笑,才安心地閉上。

    也許我真的太累,一覺睡醒時,已是兩日後。

    醒來卻早已不見身邊的人,頓時我的心慌了起來,立刻下床,這時,彩蝶走了進來,笑道:「公主,你醒了,讓奴婢來為你梳洗吧?」

    我頓了頓,說道:「好。」

    已經是夜裏,這裏卻還是燈火通明,高高的燭台後面放置着明晃晃的銅鏡,將燭光反射,加上雪光炫目,四周被照耀得如同白晝。

    我靜靜坐在銅鏡前,彩蝶仔細地為我梳着頭。

    「父皇的身體如何了?」

    「聽說,皇上已有了好轉,整個人都清醒了。」

    我心中一喜,急忙道:「快,把頭給我梳好,我要去見父皇。」

    「好好,公主別急。」彩蝶微微一笑,轉了轉眼珠:「公主要見皇上,但要把頭梳好了再去啊,慕容公子還在乾坤殿,公主……」

    就在這時,銅鏡上面印着一雙冷冽如冰的媚眼,死死地看着我。

    銅鏡上,眼角中,仿佛處處都是她陰寒的目光。

    倉皇的回頭一看,卻只看到那搖曳的燭火後面,寒光一現,一把利劍直指我的胸口,那樣憤恨的眼光看了,讓人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啊——」這一聲彩蝶還沒叫出來,就被她一掌擊在後腦,敲暈了過去。

    我慢慢站起身,微微喘息:「楊小憐,你想幹什麼?」

    她纖巧的嘴角微微挑起一邊,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跟我走!」

    「你活膩了嗎?敢來威脅本宮?」

    「寂寒要走了,他讓我來帶你走,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則——」

    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幾乎已經咬牙切齒了,我與她默默相對,一言不發。

    她冷笑了一聲,眼中的透露出一絲狠戾,一瞬間,寒光近在眼前,劍鋒直指着我的臉:「賤人!你不動,我就畫花你的臉,看你以後怎麼去面對寂寒,你說,如果我在你臉上畫上幾道印子,他還會要你嗎?」

    「你別亂來!」我嚇得倒退了一步。

    「蕭芷嫣!」她冷哼了一聲:「我以為你真的那麼特別,原來你還是怕自己被毀容,對不對?」

    「我真的可憐你!」我冷笑道:「你的人就如你的名字一樣,讓人可憐,你明知道蕭寂寒愛的是我,還來捉我走,你不怕……我跟他走了,他就不要你了嗎?」

    「住口!」她突然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打得我整個頭都偏向了一邊。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在這樣的震驚中,慢慢的轉過頭,只見楊小憐帶着得意洋洋的冷笑看着我,道:「這一巴掌,是我替寂寒打的!」

    我愣了一下,說道:「其實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聽他的吩咐來做這件事,我跟你走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你憑什麼!」她突然大吼:「就因為你是公主,你長得一副絕色容顏,寂寒就那麼愛你,你可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而你呢?」她氣得胸口不斷的起伏着:「你為他做了什麼?你不斷的傷害他,一次又一次將他置於死地,他從來不在乎,還是那樣愛你,你配嗎?!」

    我的身子一直在顫抖,當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利劍已抵上了我的心口。

    「你說的對,我不該帶你走,我應該殺了你——」

    就在這時,無數道寒光在眼前閃過,如同流星一般,帶着刺骨的寒意,那些燃燒的燭火這一刻全部被撲滅——

    整個屋子一下子陷入一片慌亂的昏暗中。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黑暗中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股蘭麝般的香味圍繞在身邊,我知道是文謙,他來救我了。

    「芷嫣,別怕!」

    話音剛一落,那個纖纖身影早已破窗而出,黑暗中又是一片寂靜。

    慕容文謙吹亮了火褶子,熄滅的燭火又一次撲騰着慢慢燃燒起來,透過銅鏡的反射,重新照亮了這間屋子,也照亮了他的臉。

    但在這一刻,我卻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鋒芒如劍,犀利如刀,那目光仿佛帶着濃重的煞氣,看到哪裏,哪裏就會花木凋零,寸草不生。

    他的手中,一把長劍迎風挺直,劍氣森寒,如同一泓冰冷刺骨的水,只要一接近,就能感覺到連心臟都麻痹的寒意。

    「刺客,有刺客!」門外突然尖叫起來,頓時整個宮裏都亂了,聽見刀鞘出鞘的聲音,和慌亂的腳步聲。

    而這時,慕容文謙一把將我緊緊抱在了懷裏:「好險,差一點就……」

    「文謙……別再離開我了……」說話間,淚水應聲而落。

    慕容文謙對上我的目光,微微閃爍,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你父皇醒了,蕭寂寒已經跑了,但是……」

    他突然頓住了,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什麼,你快說啊?」

    「你皇兄他……也失蹤了。」

    聞言間,我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倒在他懷裏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來時,一隻手輕輕的捧起了我的手,頓時感到一陣暖意。

    「芷嫣,你感覺怎麼樣?」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我的身子攬在了懷中,一股男性的氣息從身後包圍着我,溫熱的呼吸吹打着耳畔,帶來陣陣酥麻的感覺。

    我在他懷裏輕輕的回過頭,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張熟悉的俊魅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睛低頭看着我,透出的,是從未有過的柔和的光。

    好像,在夢裏一樣,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我輕輕的伸出手,指尖帶着微微的纏意觸摸着他的臉,從寬闊的額頭慢慢滑下來,纖長的睫羽,挺直的鼻樑,單薄的唇。

    溫熱的大手輕輕的抓住了我四處亂摸的手,握在手心:「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守着你。」

    「我感覺自己很沒用。」

    「芷嫣……」他認真地看着我:「不要這樣想,保護妻子是男人的責任,我應該保護你,這一生我都會守着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沒有用,總是讓你們擔心,給大家惹麻煩。」

    「好了——」他輕聲說道:「再說這些,我會生氣的!」

    我淡淡一笑,蹙了下眉頭:「皇兄被他們抓走了,現在該怎麼辦?」

    他的睫毛微微一顫,又輕輕的垂下,覆蓋在那雙耀黑的眼瞳上,看不清他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抬眼,看着我的眼睛:「前段時間,你父皇已派人去打探過蕭寂寒的事,我也在江湖中放出了消息,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前幾天他沒有來看我,他是為父皇辦這事去了。

    「對了,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你父皇的病情開始好轉,毒已慢慢清除,再過些時日,他便會痊癒。」

    這時,我才真的鬆了口氣,一臉感動地看着他:「文謙,謝謝你!」

    話音一落,我就在他臉頰上深深印上了一個吻。

    「怎麼了?」

    「沒想到,你會為……父皇做那麼多事,他當初那樣對你……」

    「傻丫頭!」

    我感覺到那雙擁着我的手微微的顫抖着,然後他慢慢的低下頭,貼近我,一陣溫熱的觸感,印在我顫抖的雙唇上。

    我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絕色的臉,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邪魅的眼睛帶着一絲淡淡的情慾,我終於忍不住眼中滾燙的流光,慢慢地閉上了眼。

    一陣咸澀的濕潤,浸透入了四片顫抖的唇,帶着微微的熱度。

    他立刻放開了我:「不要再誘惑我了?」

    「我沒有,我……」

    「行了。」他抓着我的雙肩,看着我:「等我把你皇兄救回來,我們就成親!」

    「文謙,你的意思是……」

    「我要去一趟江南。」

    江南,難道說蕭寂寒會躲在江南?

    我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座奢華極致的府邸,心中有些瞭然。

    蕭寂寒從小跟父皇在江南長大,那裏都是父皇的封地,想必他也集結了很多勢力,除了揚州那座府邸,不知他還有什麼地方藏身?

    父皇一手將他養大,若不是他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父皇也不會讓文謙去抓他,還有……最糟糕的是,他帶走了皇兄。

    「那我……」感覺到我在發抖,他伸手捧着我的臉,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跟我一起去。」

    「文謙。」我咬着下唇,輕輕說道:「這一行,是不是很危險?」

    他只淡淡笑着,伸手撫上了我的臉頰,一陣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

    「怎麼,你怕了?」

    「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他輕笑着,抓住我冰涼的手指握在掌心,放在唇邊揉擦着,看着我的眼睛:「這一關,我們遲早要過,就算是龍潭虎穴,也一定要將你皇兄救出來。」

    我眼眶又紅了,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我不要你有事!」

    他將我緊緊攬在了懷中:「當然不會,我好不容易能與你這樣相守,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去冒險,拿你的生命來玩笑,所以,你要相信我。」

    「嗯,我信你,只信你!」測試廣告2



第十七章 天下三分 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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