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一轉眼,已是初冬時節。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自琉璃塔那件事後,宮中平靜了很長一段日子,聽說那個被抓着的刺客,在獄中服毒自盡了,親自去審問他的人卻是蕭寂寒,父皇不是傻子,雖然沒有再與我提到這事,但他心裏多少有數,立太子一事也從未再提。
今日是父皇的壽辰,他喜歡看越劇,皇宮裏的宴席便在暢音閣舉行。
皇宮裏的大臣盡數到場,分座在閣內的兩邊,父皇一襲墨色的九龍龍袍,高坐在閣內的最上方的中央,高高在上權勢傾天,讓人只能仰望,不敢逼視。
我也終於褪去了白色的素服,穿着一襲淡藍色的錦袍,挽了一個別致的髮髻,簡單的在頭上插了一根銀釵,別無太多的裝飾,只是淡淡上了一層妝容,坐在父皇左邊,蕭寂寒今夜特別精神,穿了一身紫色的朝服,坐在父皇的右邊。
「嫣兒,今日特別美?」
「父皇,別取笑兒臣了。」
「嫣妹,不管如何裝扮,都很美!」
蕭寂寒的話剛說完,這個時候百官已向皇帝行禮:「恭祝皇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生,眾卿家都入坐吧!」
「謝皇上!」
開席後,竹絲之樂旋律卻是緩慢而流暢,如同高山流水一般自然婉轉的在耳邊流淌着,並不突兀,只覺得悅耳舒服。
百官們有說有笑,一邊喝着酒,一邊聽着優美的旋律,似乎都樂在其中。
父皇與我也對飲了幾杯,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卻發現蕭寂寒一個勁兒地喝着悶酒,臉色已是一片酡紅,時不時父皇才與他對飲一杯。
當最後一味菜上完時,父皇一隻手撫弄着桌上的杯子,一邊看着蕭寂寒,似笑非笑的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為朕籌備這場壽宴。」
蕭寂寒面露喜色,說道:「父皇嚴重了,兒臣為父皇操辦壽宴,理所當然。」
父皇點了點頭,目光又慢慢地移向了戲台:「不是說有江南來的戲班嗎?為何還不叫他們上場啊,朕很久沒看戲了。」
這時,第一齣戲已經開場了,只見場上帘子一掀,一個小旦已經從後面款款走出。
她這一出場,倒是讓眾人眼前一亮,只見這位小旦媚眼微挑入鬢,櫻桃小口紅潤誘人,蓮步姍姍,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風一般,一雙多情的眼睛顧盼神飛,周圍的人一看,全都忍不住發出低嘆。
戲台上,這位美人開口清唱,如夜鶯清啼,聲聲婉轉,水袖揮送間腰身輕擺,如楊柳隨風,嬌媚不可方物,台下的人都看得一呆。
這正是——楊小憐。
原來她是個戲子,怪不得當日她身手敏捷,差點殺了我。
我看了蕭寂寒一眼,他卻也正看着我,兩個人對視,眼裏卻透着異樣的光。
父皇直直看着台下,臉色很快冷了下來,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說道:「寂寒啊,你年紀也不小了,既然喜歡,就娶了她吧。」
蕭寂寒聽了,臉上的神色驟然聚變,敷衍着笑道:「父皇,兒臣不急,倒是嫣妹,今年已二十有二了,父皇應該早做打算為他覓得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話一落,他又拿着酒壺斟上了滿滿一杯酒,一口飲盡。
我只覺得後背一陣發麻,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蕭寂寒那雙細長的陰寒的眼睛正盯着我,盯得我全身僵冷,卻不知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對於嫣兒的婚配,朕倒是早有打算。」父皇開口說話卻是笑意融融,目光看向了公孫銘,這個時候我也警醒了一般,看着父皇臉上迫不及待的透出了一絲喜色。
「嫣兒,你有中意的人嗎?」
我心一驚,低聲道:「兒臣沒有,一切都聽父皇的意思。」
父皇微笑着,又看着蕭寂寒:「寂寒,你覺得公孫銘如何啊,可與嫣兒相配?」
蕭寂寒像是吃了一驚,淡淡道:「公孫銘的確不錯,父皇目光如炬。」
此時,聽見一陣鼓掌聲後,才意識到台下似乎已經是連連歡呼叫好了,可台上那個纖纖麗影早已不見了,第二出戲出場了。
父皇冷笑了一聲:「這樣吧,你是嫣兒的兄長,理當先成親,朕下旨將楊小憐許給你為妃,之後,再將嫣兒許給……」
「父皇。」我立刻打斷了他:「聽說今晚皇宮有煙花,兒臣想去觀看。」
「哦?」父皇見我神色有異,沉吟了一番,笑道:「那嫣兒先退下吧。」
剛走出暢音閣時,聽見幾個丫頭嘟嘟囔囔的念叨,想要去看煙火,我往御花園走去,果然,那裏已經擠滿了人,不僅是進宮赴宴的王公大臣的妻妾們,連一些不當值的宮女太監們也紛紛跑了出來,等待煙火在夜空中盛開的那一刻。
我不想一過去,別人都對我又跪又拜的,所以在遠處這麼靜靜的站着。
等待煙火綻放的時候,大家都仰着脖子望着天空,我脖子有些酸了,便四處看了看,卻正好看見蕭寂寒也走了出來,他的目光也正好看過來。
一時我有些緊張,目光交錯的那一瞬間,不禁覺得背脊有些發麻,不知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面的陌生感,還是今晚他大概喝了太多酒,目光顯得有些狂野,讓人覺得像一隻壓抑着自己嗜血欲望的野獸。
才這樣想着,只見空中白光一閃,一朵淡粉色的煙花在空中率先綻放出了美麗,接着,一朵又一朵,各種顏色各種形態的煙花相繼綻放,漆黑的天空一瞬間被映成了一幕絢麗的圖畫,煙花就像是一筆一筆添加上去的濃墨重彩,絢爛奪目。
周圍的人都被這一驚人的美景震懾住了,全部驚嘆了起來。
這麼美的煙花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並不是那麼驚訝,因為煙花下的愛情總是那樣的短暫,轉瞬即逝,甚至來不及將他印刻進自己的眼瞳,便已經消散了。
曾經我見過最美的煙花,不管是鳳求凰,還是火樹銀花,現在身邊的人卻已不在,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一點點的傷感湧上了心頭。
元子瑜回北魏也有半年之久了,北魏的大軍雖然沒有南下,可是,也沒派使者送過一封書信來,想必元子修在還氣頭上,元子綺的死對他的打擊絕對不小。
一想到他,我的心似乎特別沉重,好多事情又浮現在了腦海中。
還有慕容文謙,他已走了快半年了,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不知他是不是和玉瓊成親了,如能這樣,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深深吸了口氣,腦海里真是胡亂地想起了好多人,還有冷昀非,從神農谷走後,已經一年了,當初我那樣傷他,也不知道現在他……
這時,看見蕭寂寒似乎吩咐管事太監什麼事,過了一會兒,管事太監拿了兩大盤銀錢來,大聲說道:「今日皇上壽辰,統統有賞!」
說完,幾大盤銀錢被他的人猛的一拋。
嘩啦啦的從天而降,底下的人立刻瘋了似得,四處撿錢,甚至還有哄搶的。
現場的一片混亂讓我有些不舒服,於是索性一個人回了夜明宮,因為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御花園,在回去的路上人就少得可憐,我在着靜謐的夜晚一個人踏着煙火照耀下的流光和眾人的歡呼聲,慢慢地走回了夜明宮。
屋子的燈光有些暗,我走過去,用髮簪輕輕的挑了挑燈芯,聽着遠方又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想來是父皇又給了什麼賞賜吧,才讓眾人如此歡欣鼓舞。
我向屋內走去,隱隱聞到一股檀香味,但似乎又和平時的檀香不大一樣,可能是因為到了室內,感覺身子慢慢的有點發熱,也有些暈眩。
今天,似乎特別的累,四肢酸軟無力,一躺倒床上就連動一動小指頭也沒有辦法,我混沌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被窩特別的舒服,漸漸進入夢鄉。
一股奇特的異香,是我從來沒聞到過的味道,我迷糊着,吸了幾口氣,幾乎在我呼吸的同時,那奇異的異香竄入鼻尖,有一種格外怡人的清香,帶着柔媚的氣息,好像有人在用手輕撫我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身體越來越熱,有一種說不出的燥熱在身體裏碰撞,幾乎要撞破我的身子,那種灼熱的溫度幾乎將我烤熟,恨不得跳進冰窟。
一瞬間有些眩暈,身上似乎有炙熱的烈火在不停的燃燒着,但布帛撕裂的聲音一響起,又似乎有一些涼爽,我只希望這樣的涼爽越來越多,忍不住伸出雙手,卻抱住了一個比我自己更加滾燙的身子。
「慕容文謙——」
眼前卻一片朦朧,看不清他到底是在笑,恍惚間,又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慕容大哥,是你……真的是你嗎?」
可是他突然一轉身,我綿軟的手臂就抬了起來,抓住了他的衣襟——
「不要走……」我的唇齒間縈繞着淡淡的委屈,整個人身子輕輕飄飄,渾身燥熱難耐,小腹下面更是湧起一股難耐的空虛感。
「好熱,我好難受……」
「不用慌,我來幫你……」
我完全聽不見是誰的聲音,蹙着眉心,只聽見「呲啦」一聲衣衫好像被人扯開了,濕熱滾燙的唇在我的肌膚上吮吸着。
「嗯……嗯……」我仰起了上身,手臂更是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脖子,無助地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處,喘息。
我什麼也不管不顧了,身體裏瘋狂生長的慾念已經將理智燒毀殆盡,只渴望着面前這個人的擁抱,哪怕下一刻天崩地裂。
「抱我!抱緊我!」
我在他身下哆嗦着,與他交纏擁吻,但這一切還是不夠,我的身體像是要着火了,還想在他身上索取更多,他也一樣,呼出的氣吹打在我臉上,也是滾燙,自始至終,他都發出野獸一樣的喘息。
我漸漸的有些清醒,意識到自己是在和一個男人糾纏着,只是看不清他的臉。
情迷之間,我拼命的想讓自己清醒過來,卻睜不開眼,但體內的燥熱一涌,理智又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只能在他的身下喘息扭動,抵死纏綿。
突然,我感到身上的人一下子離開了,沒有了他的溫度,我猛然間變得狂躁不安起來,這時,又有另一個人走了過來,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芷嫣……芷嫣……」
模糊間還是覺得這個人的氣息很清新,似乎是很熟悉的味道,但這個時候我已經管不,下一刻就被排山倒海而來的欲望給沖走了,我發瘋一般地抱住他,堵住了他不停呼喚着我的嘴。
感覺到男性的氣息一點一點的滲入到身體裏來,我渾然不覺的與他纏綿着。
「芷嫣!你清醒一點!」
這個人的聲音好熟悉,好像是……
我漸漸的清醒了一點,朦朧間意識到自己是中了催情藥,整個人都成了一灘爛泥一樣,任這些男人隨意肆虐,像個沒有生命的人偶。
只感覺一陣涼意襲來,從頭到腳,被人潑了一盆涼水,我徹底清醒了過來,看着自己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地躺在床榻上,我立刻用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我……我在幹什麼?」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臉上也蒙着黑布,但我第一眼還是看到了那雙熟悉的鳳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迷離色的光。
宇文灝彥?!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站在我面前的人的確是他,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留在江陵,父皇不是告訴我,他走了嗎?
現在,他居然還混進了宮中,他想幹什麼?
「芷嫣……」他輕輕的喚着我的名字,微微顫抖的手伸過來似乎想要撫摸我的額發,卻被高度緊張得幾乎神經質的我一把揮開:「別碰我!」
我知道自己有多狼狽,多難堪,衣不覆體,紅着臉往後退縮着,卻看見昏倒在一旁的蕭寂寒,我心猛然一跳,原來是他對我下了迷藥,他想將我……
如果剛剛宇文灝彥沒有出現,沒有把蕭寂寒打暈,我早已被他……
一想到這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裏滴落下來,哭得狼狽不堪。
宇文灝彥意識到了我的無助,再看一看旁邊昏迷不醒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縷寒光。
我立刻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在他剛剛要動手的時候急忙撲上去阻止他:「不要!」
「芷嫣!他這樣對你,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你恐怕要被他——,」他說着一下住了口,而是一臉寒意地看向我:「難道你愛上他了?!」
愛上這個蕭寂寒?怎麼可能?
我恨不得拔了他的骨!抽了他的筋!
我低頭,看着他趴伏在軟榻上的樣子,心裏還有些從野獸爪下逃生的顫抖。
蕭寂寒居然這般大膽,對我下迷香,他知道我一直都恨着他,現在甚至有些恐懼他,也許他真的死了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解脫,但是——
不能讓他死在這裏,我不想這個畜生的血染在我寢宮!
我想了想,說道:「你要殺他,就把他帶走吧!」
宇文灝彥看不出我心裏兜兜轉轉在想些什麼,但似乎也能感覺得出我的擔憂和恐懼,他終於嘆了口氣,從旁邊扯過一件便褸,輕輕的蓋在我的身上。
這時,我才抬頭看向他:「宇文灝彥,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沉默了一刻之後,他低沉着嗓子說道:「我來帶你走。」
我整個人都驚悚了一下,立刻裹緊了衣服往後面退,可身後卻是冰冷的牆壁,我無處可退,只能看着他:「你瘋了!我不會跟你走的!你殺了我的丈夫,我們之間只有血海深仇,你還想我跟你走?!!」
「你還想留在這裏?你看看他都對你做了什麼!」宇文灝彥壓抑不住的低吼道,而一回想起剛剛蕭寂寒的瘋狂,我也忍不住微微的顫抖,他又說道:「你留在這裏只有被他——,你跟我走,讓我保護你!」
「你休想!」我瞪着眼睛,仰憤地看着他:「我不會跟你走!我恨你!我只想殺了你!如果你再不離開這裏,我可要喊人了?!」
「芷嫣……你聽我說……」
「來人!有刺……」
話語未盡,宇文灝彥突然向我伸出了手,我只感覺脖子後面被他用手指重重一按,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便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倒入了一具寬闊結實的懷裏。
微微有些涼意的風吹動着樹葉擺動,樹梢上停着的鳥兒偶爾撲騰着翅膀。
陽光已從遠處的山巒冒出來一絲金色的光線,一點一點打在我的臉上。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卻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窗外透出暖和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把房間裏一切空虛盈滿,眼前透露出一片淡淡的光暈。
隨之映入眼帘的是那張俊逸的臉孔,他絕美的鳳目彎成了一條線,深深地凝視着我,嘴角也勾起了一絲淺笑:「你醒了,昨夜睡得還好嗎?」
我只感覺頭有點暈,昨夜?我不是在夜明宮嗎?
為何突然又睡在這樣陌生的房間裏?
我立刻坐起了身,四顧環望了一下,還來不及思索,宇文灝彥已急促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欲要開口,他卻用手指點住了我的嘴。
「別急,我知道你很疑惑,讓我慢慢告訴你,好嗎?」
我只是瞪着他,沒有說話,他笑道:「對不起!我擔心你一個人在皇宮裏,我怕蕭寂寒再對做出那樣的事,昨夜我將你弄昏,把你從皇宮裏帶了出來,如今我們已不在江陵了,這裏是江南。」
「什麼?」我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這裏是江南,我們已經離開江陵了。」
這一刻,我突然清醒了過來,想起了昨晚的情景,我正要大喊的時候,他在我腦後敲了一下,跟着我什麼知覺也沒有了,之後,恍惚之間,我好像聽見了水浪的聲音,但全身都軟綿綿的,完全睜不開眼,他在那個時候對我下了迷藥。
我倏地掙脫開他的手,驚惶地看着他:「你對我下了迷藥,為什麼要這樣做?」
宇文灝彥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一臉認真地看着我:「芷嫣,我說過會回來找你,他們都負了你,難道現在你還不明白,我才是真心愛你的人!」
「哼。」我冷笑了一聲:「宇文灝彥,你是天底下最卑鄙無恥的人!」
「芷嫣……你聽我說……」
「夠了!」我憤恨地瞅着他,大喊道:「你不要再惺惺作態了,你殺了亦峰,殺了我的丈夫,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我恨你!我恨你!!!」
淚水洶湧而出,我拼命的哆嗦着,好像一個剛剛從噩夢中驚醒的孩子,卻發現醒來,是更深重的噩夢。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一用力,將我抱進了懷裏。
我開始瘋狂地廝打起來,沒有怒罵,沒有哭喊,我只是咬着牙,用盡所有的力氣打他,而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緊緊的摟着我,任我在他懷裏發瘋一般的掙扎,用力的將我的頭按在他的懷裏。
我一口咬在他的胸膛上。
用盡全身力氣咬下去,牙齒咬穿了血肉,舌尖立刻感到一陣咸澀。
聽到頭頂隱忍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我埋在他的懷裏,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好像一頭困獸最後的嘶吼,也像是午夜遊魂最悽厲的鬼哭,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混合着他胸膛的鮮血,立刻將他的衣衫染紅,而他卻一動不動,咬着牙忍受着。
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而眼前這個男人,直到現在,也沒有放手。
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一下子襲來,好像五馬分屍一般將我撕扯着,我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最慘厲的痛呼。
「啊——!」
這一聲,幾乎用掉了我所有的力量,好像被抽掉了骨頭一般,我一下子軟軟的跌倒下去,而他也抱着我坐了下去,我顫抖着在他懷裏,被他緊緊的抱着,沙啞着嗓子:「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幸福毀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一次又一次這樣的對我?!!」
我抓着他的衣衫,泣不成聲。
宇文灝彥咬着牙,一張臉蒼白如紙。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着我,好像要將我融入他的血肉里,再也不分離。
「宇文灝彥!我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我想殺了你!殺了你!!!」
聽到這句話,他顫抖了一下,慢慢低頭看着我,那雙眼睛似乎也和我一樣,全然的絕望,看不到一絲光明。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開我,起身走開了,我又癱在了床上,淚卻沒有停止流動。
我撲在被窩裏,將自己的腦袋蒙住,握緊了手中的斷掌,我知道,誰都不可能是我的幸福,這一生本來就是孤獨終老的命,和誰在一起都只會拖累別人。
染血的大婚,亦峰的死,子綺的死,在我的心裏一直是一個鬱結,甚至在夢裏也會經常被驚醒,是我害了他們……是我……
本來我什麼都不會去想了,只想遠離所有的一切,忘記以前的事情,過着那樣與世無爭的生活,希望下半生的路平淡一點而已。
可是,這個畜生卻把我抓了回來,又讓我面對曾經的一切,我真的好恨他!
翌日,清晨。
我站在窗邊,漠然的看着樓下來來往往面容倦怠麻木的人,不怕風吹日曬,也不怕生活的打磨,不論命運給他們再艱難的環境,再動盪的時局,也在忙活着生計,也會堅強的生存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這裏一定是一家客棧。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我沒有動,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年輕的男子手中托着托盤走了進來,笑嘻嘻的道:「姑娘,你在看風景呀?」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年紀很輕,不過二十上下,身量不高但顯得十分精幹,略顯幾分稚嫩的娃娃臉上長着一雙明亮的眼,似乎每日都是笑嘻嘻的。
「入冬了,這裏風涼,你還是別站在窗口了,來吃點東西吧。」
他倒是自來熟,我一言不發也不妨礙他一個人忙活得起勁,把托盤上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下來,青玉碗裏盛着雪白的燕菜粥,青瓷盤中是玫半透明的水晶包,水晶碟子盛着紅色的玫瑰糕。
在這樣的客棧,還能拿出如此精緻的糕點,真是費了一番心思。
這些食物都是我從小最愛吃的,很少有人知道,就連父皇也不知。
我呆呆的看着盤子裏的食物,就聽見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怎麼,你不喜歡了?」
這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我慢慢轉過頭,就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雙鳳眸一般的眼睛正看着我。
宇文灝彥穿着一襲白色的長衫,挺括的衣領越發襯得他的頸項頎長,肩膀寬闊,長發在腦後束成一縷,顯得英俊挺拔,和眼中淡淡的邪氣有一種微妙的錯落感。
「還是說,你想死,用絕食的方法?」
我突然睜大了眼睛,瞪着他:「你沒死,我不會死的。」
話一落,我就走過去,端起碗大口大口喝着裏面的燕菜粥,然後拿起水晶包吃了起來,剛才那個年輕的男子走了出去,輕輕將房門掩上了。
「你就那麼恨我嗎?」
「恨之入骨!」
聞言間,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捻起我的下巴,眼睛裏帶着殘酷的清醒,說道:「如果你我之間真的要結束,只能是我死,否則,我會像瘋子一樣纏着你,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我看你真的是個瘋子!」我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將下巴從他的手上移開,淡漠的道:「宇文灝彥,我們之間早就完了……」
「我說了,只要我沒死,都會像瘋子一樣纏着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隨着我的目光,看到了窗外。
「今日天氣正好,外面很熱鬧,我陪你去市集,走一走。」
宇文灝彥突然岔開話題,一時間我有些回不過神,好半天,才愣愣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招,你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揚州。」
我的心猛地顫了一下,好多記憶浮現了出來,心一下子抽得發疼。
可是,冷靜的一想,這裏是揚州,依然是西梁的地方,也不知父皇發現我不見了,是不是在找我,宮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慕容文謙在揚州,我自己的處境應該不是很危險,雖然落在這個男人手裏,但他不至於傷害我。
宇文灝彥這個提議還不錯,去街上逛一逛,說不定會有轉機。
他看到我的神色有些動容,立刻道:「怎麼樣,去逛逛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先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眼前的一切讓我驚住了。
門口站着幾個人,清一色的衣衫,個個帶刀帶劍的,守候在房門口,臉上仿佛寫着四個字「生人勿近。」
我頓了頓,然後,徑直地走下了樓梯,沒想到,這一路的樓梯都站着他的隨從,看來我完全被他監視着,想逃跑談何容易。
直到我走到大廳,才看見來往的人絡繹不絕,這客棧處於整條大街的中心地段,人來人往的商人都會下榻這裏,看見的幾乎都是陌生的面孔。
走出客棧,我才知道,原來今日逢上了趕集,難怪看見的都是烏黑的頭頂。
宇文灝彥一身白衣,手搖一把摺扇,神態悠閒地走在前面,他的身材和相貌在人群中惹人注目,我默默走在他身旁,只是走了一段路,就能感覺街上那些姑娘們含羞笑着,有的還用絲帕蒙着半張臉盯着他看。
「你想買點什麼東西嗎?」
「不需要。」
宇文灝彥被我冷冷的一句話堵住了回去,然後道:「快入冬了,這幾年,江南的天氣也很冷,我陪你去成衣店買些衣衫。」
我不發一語,他已牽着我的手往前面走了去,像個本地人一樣,熟門熟路,帶着我沒有多一分彎路,就到了一家成衣店。
宇文灝彥頓住了腳,牽着我的手,走了進去,他並沒有穿一身華麗的衣衫,但他腰間懸掛的那隻玉佩,還是讓人隱約猜到他非富即貴的身份,老闆親自迎了出來。
「這位公子,咱們店可是全揚州最大的成衣店,您要什麼樣式的,咱們這兒都能找得到,不知公子是要——」
宇文灝彥看了我一眼,向着那老闆道:「狐裘披風。」
「有的,是這位姑娘用嗎?」老闆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在旁邊沒有開口,宇文灝彥點了點頭,那老闆欣喜若狂地介紹了一番,連篇累牘的說完了,宇文灝彥才又說道:「把最好的拿出來看看。」
「是是是。您二位稍等!」
那老闆將我們請到靠窗的桌邊坐下,讓人沏了茶,便轉身去叫夥計將一些狐裘披風一件一件的拿出來,堆到我們面前,不停的介紹着:「這件是很不錯的哦,雪白如玉,和姑娘的膚色相稱,公子,你看如何啊!」
這老闆真懂得老闆察言觀色,他見我的表情一直很冷淡,也沒開口說過話,就看着宇文灝彥,殷勤地問東問西。
「嗯,這件的確不錯,是狐裘中的上品,你喜歡嗎?」
宇文灝彥回過頭,看着我,我正低頭看着,一聽這話,倒愣了一下,急忙抬頭去看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再看看吧,我想看看有黑色的狐裘嗎?」
「芷嫣,你不是喜歡白色的嗎?」
「人的口味是會變的,以前喜歡的,不等於永遠都喜歡。」
宇文灝彥微微一怔,眼中竟是受傷的神情,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聽見了,姑娘喜歡黑色的,換一件,拿最好的貨色來。」
「啊?」那老闆愣了一下,不知自己哪句話沒說對,倒是從善如流的立刻讓人將那把狐裘拿走,另外拿過來一件黑色的,說道:「這一件,是從塞外進回來的狐裘,皇宮也未必能出這麼好的貨色,公子您看看,姑娘,您喜歡這個嗎?」
宇文灝彥低着頭,仔細看着那件狐裘披風,還拿起來摸了一摸,神色卻黯淡了下來,冷淡的說道:「還是不夠華貴,有黑色水貂披風嗎?」
老闆一聽,眼睛都笑彎了:「有啊,有,不過價格……」
「有就行,你直管拿給我們看看?」
那老闆彎着腰走進了內屋,我抬頭看着宇文灝彥:「其實這件狐裘是上等的貨色,在宮裏也沒見過這麼好的,為什麼要選那麼貴的水貂?」
他淡淡一笑,看着我的眼睛:「芷嫣,因為我要給你最好的。」
我的表情淡淡的,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
這時,老闆抱着一件厚厚的水貂披風走了出來:「公子,你看看,這件如何?」
「不錯!」宇文灝彥轉過頭來:「你真喜歡黑色的嗎?」
「何止喜歡,簡直喜歡得發狂,老闆,我就要這件。」
「好好。」老闆笑得合不攏嘴:「這件,五千兩。」
「替我包起來。」宇文灝彥看了身後的隨從一眼,那人馬上將銀票遞了過去。
一路上,宇文灝彥沉寂了下來,和他來時的表情完全不同,如果我還沒記錯,他自己也很清楚,黑色是慕容文謙最好的顏色,而他自己卻喜歡白色。
又走過一條巷子,我感覺腳有些酸了。
宇文灝彥似乎感覺我的腳步減慢了,轉過頭看着我:「你怎麼了?」
「我想回客棧休息,有馬車嗎?」
「沒有。」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難道你腳走酸了,要我抱嗎?」
我被周圍的目光看得分外的尷尬,低聲道:「那我們往回……」
話還沒說完,我立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抱在了懷中,我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微微瑟縮了一下,他笑道:「你累了,我抱你回去。」
「不要,你放下我!」我緊張的說道。
他立刻放下了我,卻笑了起來,我才發現原來他是在逗我,看着他眼裏還笑得彎彎的:「芷嫣,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和從前一樣。」
「我真沒有心情,和你開這些玩笑。」
我的臉一沉,不說話了,徑直朝前面走了過去。
走了一陣,陽光下明晃晃的光射痛了我的眼,我下意識微眯了下眼,睜開眼時,卻看見有胡人在賣刀。
我好奇地走了過去,一把精緻的匕首吸引了我的眼球,賣刀的是個大漢,他見我看着那把匕首出了神,於是拿起它遞給了我:「姑娘,這匕首削鐵如泥,上面還鑲有各色的寶石,是我們契丹男子送給姑娘的定情物,喜歡就買一把?」
我剛接過匕首,宇文灝彥就走了過來:「芷嫣,你喜歡這個?」
「嗯,這把匕首真特別。」這句話說的冷冰冰的,宇文灝彥絲毫沒有察覺我的異動,還笑着對那胡人說:「真是定情信物嗎?」
「那當然。」那胡人拍着胸口說道:「公子放心,在下不會騙你的。」
宇文灝彥回頭看着我,淡淡一笑:「「那好,我買了送給她。」
「多謝公子,一百兩。」
「你……不怕我拿着這支匕首,殺了你嗎?」
「不怕,就算你要殺我,我還是要將你留在身邊。」
我拿着這支匕首,心中就暗暗下了決心,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