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河的旱情還是波及到了湖北,雲龍河一帶的旱情持續了很久,直接影響到了雲龍鎮麥收過後種植的棉花出苗率,所以除了張家嶺和金雞嶺張家以外的棉花都大減產,棉價上漲。張揚氏因此棉花賺了不少銀子。
但是對於雲龍鎮新建起來的棉紡產業卻是沉重的打擊,因為江南的棉花可是豐收啊,南方來的棉紗非常便宜,吳家聯繫的幾家織布廠都不收貨。吳家就沒錢付各家的收購棉花的款子。李家就告到了縣太爺那裏,縣太爺把吳家家長抓了。這中間自然有家族間欺詐和兼併的各種手段,吳家正在疏通關係,看有沒有辦法。吳家老太爺來找吳穎兩次了,不過張鳳蘭似乎對去年吳家想吞併金雞嶺的土地還有些生氣,讓吳穎不要管這個小家門的事情。
事情一拖就是兩個月。縣太爺拖得起,農戶拖不起了。
在各家暗中鼓動和支持下,農戶衝到了吳家開始搶東西。吳家自然反抗,發生了大規模的械鬥。吳家幾個公子死的死,殘的殘。這個時候縣太爺把吳家老太爺放出來。
這整個就是一個陰謀,出來後的吳老太爺就算把紗廠賣了了,店鋪買了,家產賣了歸還欠款都來不及了,何況家裏人還傷病一堆。
這時張鳳蘭出面了,她在漢口開了織布廠,又是吳家的清河本家,所以有資格進行調節。
棉紗價格是要降的,這個是市場決定,不然張鳳蘭的織布廠也要虧本。吳家的紗廠由雲龍的李家、劉家、彭家與清河吳家入股,以抵押吳家對各家的欠款,不過紗廠還是讓雲龍吳家管理。因為清河吳家和雲龍吳家兩家相加佔有了大部分的股份。問題是欠棉農的錢必須由雲龍吳家自己還。清河吳家不會拿銀子來填這個窟窿。
張春在談判的最後一天被請到了雲龍鎮。
原來吳家堅持把竹皮山一帶的一千畝棉田置換給李家,以抵扣欠李家棉農的一千兩銀子。
說起來這一千兩銀子肯定被李家做了手腳。因為普通自耕農的欠款也不過是幾串錢而已。歸屬於李家的族人,卻每家都欠了幾兩到幾十兩銀子。這是他們自己擁有的棉田根本無法產出的。
問題是,吳家在竹皮山的棉田根本就是開荒出來的棉田,真正好田還有一兩百畝,而且也是產量很低的下等田。吳家可以斷金雞嶺的灌溉用水,李家在上游也可以斷吳家的灌溉用水啊。
所以李家不同意這筆交易,說要交易就要雲龍鎮上吳家的店面。吳家就和李家鬧僵了。
竹皮山夾在北廣河北岸,山不高,中間都是平緩的丘陵。但是地勢要高出金雞嶺和雲龍鎮,灌溉很成問題。以前張李吳三家沿着北廣河修了一條水渠,因為年久失修,快要荒廢了。去年吳家以此為理由直接斷了張家的用水。而李家看不上這裏,自然不會修。吳家為了紗廠投入了巨資,所以沒錢修。金雞嶺張家在張春現在另修了一條水渠,而且張揚氏雖然有錢,但是沒有人,也不願意接收竹皮山。
當然這中間肯定有張揚氏和張鳳蘭為了張春的某種算計。
沒有水,竹皮山一代都要靠天吃飯。李家自然更加不會接手。
原本竹皮山離金雞嶺近,可是張揚氏硬說家裏沒人,自己的四百畝稻田農忙時都是張春幫忙。於是吳家和李家都把眼睛瞄上了張春。
「我可沒銀子,大姐是知道的,我家裏人口多,今年又接了幾十戶災民,安置在牛頭山,李爺爺應該知道的。」
李家的家主是個白鬍子白頭髮的老頭,眼睛好像迷迷糊糊看不到,耳朵也不靈光的樣子。可是這樣一個老頭逼得吳家差點家破人亡。
不過張春有致勝的法寶,就是賣萌。小孩子嘛,賣萌是正常滴,你們這幫老頭子應該愛護小孩子嘛。
「大伢,我們知道你沒錢,可是你有人呀,據說你一幫小伙子小丫頭幾百人,都養在家裏念書。這些窮小子念那麼多書不做事,成天漫山遍野跑,也就是你這個主家了。」
李老頭「慈祥」地摸了摸張春的頭。背後的麗質也上去摸了幾下。弄得幾個老頭都笑了。跟着張春去的袁芳和吳穎也笑。不過吳穎是站在張鳳蘭的背後。本來屋裏挺緊張的氣氛送些了下來。只有吳家的老頭黑着臉沒說話。
李老頭看着張鳳蘭笑着說:「你這個大姐也不管管,這是敗家呢。張家千畝良田,也不少了,據說全用在泥腿子身上了。」
張鳳蘭微笑着:「大伢年紀小,都是下人幫襯着,這孩子心善,長大了就好了。」
李老頭笑着點點頭,轉頭看着黑臉的吳老頭:「大兄弟,不是老哥哥逼你,一千兩銀子,不是小數,老哥哥這兩年匪患,遭的都是最大的罪。大兄弟願意讓出竹皮山的棉田,我也沒有意見。這樣,給大伢接手,我和幾個家門商量一下,錢問大伢要。」
「一千兩銀子,我給不起。」張春直接拒絕了。
李老頭笑眯眯地說:「沒說讓你一年還,三年行不?」
張春看着吳老頭:「吳爺爺,李爺爺緩你三年呢。吳爺爺家大業大,別說三年,一年就還了,是吧。」
吳老頭黑着臉,李老頭笑眯眯地,都不搭話。
張鳳蘭笑着說:「你吳爺爺和李爺爺都有難處,你說三年能不能還李爺爺銀子。」
張春搖頭:「一千兩呢,袁先生和麗質都沒肉吃了。」
張鳳蘭笑道:「八百兩行不,剩下的姑姑給你墊上。」
張春想了一下看着吳老頭說:「吳爺爺,竹皮山的棉田給我,那柴山呢我知道水渠就在竹皮山上,沒水,不好種田呢。」
吳老頭勉強笑了一下:「竹皮山從一道溝開始,都給你,不管是柴山還是棉田,如果竹皮上村和竹皮下村的佃戶同意的話,都給你。不過竹皮山不是只有我一家的。」
張春摸了摸頭道:「這樣啊。」張春轉頭向李老頭說:「八百兩還是太多,李爺爺,你知道我有種山貨的本事,要不您把竹皮山的那半邊柴山也給我,我給您一吊錢。」說着就在懷裏摸錢。
這下吳老頭也笑了。
李老頭笑着說:「一吊錢,可買不走爺爺的柴山。」
「可是我只帶了一吊錢。」
張鳳蘭笑道:「這樣,我知道竹皮山有一半是李老爺子的。不過那實在也是一個柴山,我是大伢的大姐,這樣,一千兩銀子我出。大伢給我立個字據,大伢有一個不錯的窯口,現在能夠出瓷器,瓷器也是我們吳家出貨。這樣,以窯口作抵押,我貸一千兩銀子給大伢。整個竹皮山從一道溝、北廣湖口為界交給大伢。李老爺子你看怎麼樣?」
李老頭點頭道:「也好,大伢有你這個大姐真是有福了。」
張春笑道:「我大姐是最厲害的。」
李老頭站起來說:「是啊,吳家有這麼厲害的媳婦,難怪從清河到漢口無往不利。吳老弟,我們是不是去衙門把地契換了。
吳老頭起身的時候,張春拉着吳老頭的衣角跟在後面:「吳爺爺,李爺爺也出了一大片柴山,我幫您出口氣。」
張春聲音有些低,但是卻沒有避着李老頭。張鳳蘭就一巴掌拍在張春的後腦勺上。
吳老頭嘆了口氣不說話。李老頭卻回頭道:「大伢,柴山是爺爺送給你的,和吳爺爺沒關係。」
身後的麗質也學姑張鳳蘭一巴掌拍在張春的頭上。張春回身就去抓她:「麗質,你打我兩次了。」兩個人就在幾個大人之間轉來轉去。
所有的大人看着兩個開心的孩子都笑眯眯的。完全不知道,張春的這個動作,不僅是竹皮山,還有偌大的北廣湖一概划進了自己的地盤。這讓袁芳和吳穎滿臉的黑線,這絕對是幻覺,張春和麗質平時無論如何也不是這種表現。
錢糧櫃衙門就在吳家的對面,到衙門的時候,辛寶久和顧明似乎在談話,見到張春都笑着點頭。
換了契約。三家一起改了界樁。張鳳蘭就給了李家一千兩的銀票。其實這兩年,張春所有的產出都是清河吳家代理的,雖然是看了張鳳蘭的面子,但是錢不少賺,一年也有一百多兩銀子。張春出產的糧食賣出去的很少,不過芝麻、大豆、瓷器也算不錯,現在多出來了香菇和藥材,雖然還很少,但是香菇在漢口的東洋人是有多少吃進去多少。(http://)。張鳳蘭有這個保證,對家裏也算是有個交代。實際上,吳家已經對張鳳蘭偏幫娘家人很有意見了。
張鳳蘭在衙門旁邊有一個永豐商行,管事的是吳思誠的一個本家兄弟,也就是吳穎說的管家叔叔。因為吳穎到了張家嶺,所以這個管事也經常忘張家嶺跑。
永豐商行的對面就是張楊氏的娘家的當鋪和酒樓客棧。
楊家雖然在雲龍不算大家族,可是與江湖人士有很好的關係,黑白通吃,不然也開不了當鋪。張鳳蘭直接帶着張春到了楊家,見到了楊家的長輩以及張楊氏。張春畢竟是楊家的外孫女婿。以前是年紀小,出來不安全。現在過來哄得老頭老太太十分開心。
張鳳蘭一邊看着張春和麗質裝萌耍寶。一邊和張揚氏低聲嘀咕。一看就知道,這一次吳家的事情,兩個人沒有算計是不可能的,說不定楊家也在中間起到了煽風點火的作用。
別人不知道張春是在演戲,張楊氏和張鳳蘭都非常清楚。但是沒有阻止兩個人在楊家的面前繼續演。
看來兩個人對楊家也不是那麼放心。
家族之間的爾虞我詐到了什麼地步?張春心裏發寒。
張春不能不繼續演下去。因為張家現在需要空間和時間來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