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腳尖點水如蜻蜓,手持書卷,邊行邊讀。「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菙楚受辱,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月上學宮寫書園大家徐蓮生,走得不急不緩。後有一人追上,也是腳尖點水,行至徐大家身邊問道「清淨無為一心做學問的徐教授也來奪島?」徐大家笑道「非也,吾來看島,非奪島也。」那人快走兩步,倒退而走,面對徐大家說道「徐教授你且徐行,在下先走一步。」徐生蓮說道「請鬼劍自便!」那人轉身走遠。魏清華又喝茶半杯,指叩書案說道「先生步步生蓮,鬼劍當仁不讓,羨大家不奪只看。」
有一人御劍而來,一襲青衣。很快就趕上鬼劍,武凌仁恭敬拜了一禮,對着同為使劍的大宗師說道「雍州武凌仁,拜見張真人。」御劍的真人也回禮,面容和藹,沒有半分張狂,說道「武兄不必多禮,你我同為劍道上求知的人且不必分高下。今日小道來此沒帶來爭強好鬥的奪島心,卻是帶來了嬉戲遊玩的觀望心,看眾英雄過大湖,各顯神通,實是人間一大樂事。」武凌仁更加恭敬,道「真人自在,不爭不奪不搶方顯高人氣概,無欲則剛即是偉人之姿。天下使劍高手不少,我武凌仁獨獨敬你御劍逍遙而不殺生的張真人一個,此生若是忙完了繁瑣雜事,定會求教於真人不殺生的劍道!」張檢銘滿臉欣慰,只覺心中舒極,天下劍士多如牛毛,有幾人願走不殺生的劍道?今有鬼劍如此,夫復何求。竟難以抑制感情,喜極而泣,高興出了眼淚,笑道「願為知己,他日圍爐夜話說不殺生的劍道!」說完興致大起,一揮袖御長劍猛躥了出去。武凌仁望着遠遠飛走的張檢銘,眼裏滿是喜色,更多的是崇敬。可過一會兒便黯然傷神,心中有事不能與人說。心事所擾,便不再前進,原地踏步,任人超過自己。魏清華站起身,笑道「真人非真人,御了個劍,恰似仙人。」
有兩人並排而來,負手身後,一個看着似長髮及腰的書生,另一個看着如霸氣側漏的妖魔,兩個極端!兩人在超過御劍的真人時皆點頭示意,真人也點頭示意,笑容依舊可掬。書生道「魔君,今日裝束霸道異常,不怕嚇壞了來看熱鬧的小女子?」那個被稱為魔君的狂人笑道「沒辦法,嚇死說明她們膽小,與我無關。若真是有人要討命,老薛你可不要到官府告發我啊,萬一我在牢獄裏過得不舒坦又多殺幾個人那便是你的罪過嘍。」年輕的刀劍山莊莊主無可奈何,今天硬是被這個殺人魔頭拉來搶什麼皇帝住過的島,即來則安,會會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也好。薛蒙芳笑罵道「霍霾你個天殺的,你到哪都哪裏就死人,今天要是再殺人我可不願意!」名叫霍霾的魔君笑道「好好好,知道你薛莊主刀劍雙絕,武功高強,並且仁義之至,在下今天定然不敢在你面前放肆胡亂殺人。可若是有人撞着我,不小心撞死了那就不關我事了吧。」薛蒙芳無可奈何,不去看那個魔鬼。霍霾放肆大笑,嚇人!魏清華掂了掂腳尖,悠悠說道「刀劍雙絕,魔君爽闊,一薛一霍,一神一魔!」
一紅披女子與一素衣和尚至,遙遙領先,姓薛的和姓霍的大眼對小眼,竟呆了,而後哈哈大笑,極為猥瑣。不去管後面兩人不懷好意的笑,披紅的女子問道「大師已然問天多年,且今日又可攜我而行,故今日特向大師請教問天奧妙。」如冊和尚說道「人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求道一途略為相似,有人以劍道通天道,有人以刀道通天道,有人以棋道通天道,有人以書道通天道。我等佛人求佛誦經度眾生問天道,龍虎山道士煉丹習劍拜神武問天道,諸皆不同。天道宏大,必先問天,而問天者必要登峰造極一處,大徹大悟一番。然後身不能被心役,要有自由的精神,心不能被欲牽,要有自在的嚮往,如此,便能問天,求天道。」身挎屠龍刀的女子深深皺眉,道「謝大師指點,小女子謹記。」如冊和尚又說「英烈,我觀你身具道胎佛骨才與你說這些,你日後若不走歪路定然能有不俗的功德。可你所攜帶的屠龍刀剛猛霸道,而你女子身心至陰至柔,恐難以相容,若是二者起衝突你難免不入魔道,這……」「英烈自然謹記大師忠告,若他日不慎入了魔道,我便拿這把屠龍刀割了自己頭顱祭天道。」英烈師太搶過如冊和尚的話,然後又微聲說道「小女子心有所執,非屠龍刀不能成事,望大師成全……」如冊大師合手念了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便兩相無語。魏公子走出船艙,說道「有紅衣,有素衣,健步如飛,無人及。」
有一黑影竄過,看不清臉龐,一身勁裝,簡潔利落。一跳一躍,觸水便起,輕盈像浮雲。有明眼人嚷道「快看,那是十歲便成極品公子的天才!」又有一人叫道「是啊是啊,此人十五歲便能腳踏實地,力壓群雄!」又有一人不甘示弱呼道「袁公子十六歲便能問天求大道,令許多同路人羨慕不已,真乃當世天才。」來者正是自稱江湖上名氣最盛的武學天才袁沁春,他一出,引起眾人歡呼。那矮瘦男子心無雜念,顯然是奔島來的,回頭瞥了一眼如冊大師,轉頭前躍。魏清華站在船頭踮起腳尖,以手遮眉遠望感慨道「走水地如陸地,輕輕鬆鬆,如魚翔淺底。那大俠如大霞,蹦蹦跳跳,似雄鷹展翼。」
離那島還有幾十丈遠而已,袁沁春卻緊皺眉頭再次加速。
離島十丈處意外的有一個小舟,隨波蕩漾,卻原地不動,袁沁春嘆息一聲,停在舟上,痴痴的望着碼頭的木板。
如冊大師攜英烈師太來到,卻也是停在小舟上。
而後,書生裝扮的薛蒙芳和霸氣側漏的霍霾也停立舟上。
相繼又來了御劍的張檢銘。
停了一會兒便又前行的鬼劍武凌仁。
持書看島的大家徐蓮生。
黑衣女子評葉,此時小舟船艄與水面平齊,多一人則進水。
一齊來到的東方聯魚和鄭天霸立足自己腳下的木板,停在船後。
龍頭船,鳳頭船先後來到。
周,姚,魏三個姓氏的公子哥的船也來到,後面更是眾多的船紛紛來到,排隊停下,不得前進。人多而雜,卻沒有雜亂的聲音,安靜至極,眾人屏息以待。
下雪了。
天空飄灑出碎雪,晶瑩透亮,如玻如鑽。
東北起風,柔雪變利劍。
碎雪盡,雪花盛開,大如棉葉。
紛紛揚揚滿天的大雪,很快潔白了所有。
島上碼頭木板上有兩個老頭,各持翠綠竹竿,同釣湖裏雪。
忽然,一老頭提起竹竿,釣線上有一活物掙扎亂跳。老頭笑意盈盈摘下活物,竟然是本該入泥冬眠的泥鰍。另一個老頭扔了魚竿拍拍屁股起身,問道「泥鰍?」那老頭又把釣到的泥鰍放回水裏,笑道「此乃蛟龍也!」另一老頭不置可否,轉身不理身邊的老頭。
放生泥鰍的老頭面向眾人,說道「某乃江醉,以說書為生的老頭子。哦,現在也就是這島的島主,恭迎大家到來啊!」
眾人面面向覦,上千人激烈的奪島,結果是兩個老頭用垂釣來決定島的歸屬,並且釣到泥鰍的老頭成了島主,未免太過突兀,太過荒唐。那一個小舟上的九人無一出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拱手說道「恭喜前輩成為島主!」
身後上千人一同拱手說道「恭喜前輩成為島主!」
大雪更肆,狂風更亂,意境恢宏!
遠處,偎依在天子身旁的劉皇后縮了縮頭朝着身邊的中年男子靠了靠,向來不愛笑的她此刻掩嘴輕笑。
傾國傾城,亂了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