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楚知希把鞋子脫下來,蜷縮在副駕的位置上打了一個哈氣。
「哥哥,好累。」
「是好睏。」
「沒區別。」楚知希的眼睛已經閉上,睫毛微眨,看樣子瞬間就已經進入快速動眼期,「哥哥,我怎麼感覺貝拉克教授來了之後你有些不開心呢。」
「哦,做手術之前我收到一份郵件。」吳冕說道。
「什麼內容?」
「睡吧。」吳冕看楚知希的眼睛已經睜不開,還勉強支撐着和自己聊天,便笑着說道,「咱們去老鴰山。」
「好……」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楚知希就已經睡着了。吳冕好羨慕,他脫下外套,蓋在楚知希的身上。
來到老鴰山,林道士在山腳下等着。
「小師叔,你怎麼這麼晚還跑過來?」林道士上車後見楚知希睡的正香,壓低了聲音問道。
「有點事,心裏亂。」吳冕道。
「嗯?」林道士有些不解,在他看來,一切都欣欣向榮。
「小師叔,你這才回來幾個月,拉扯出來一間大型醫院,山腳下還蓋起來一個孤兒院和特需病房。你這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別扯淡。」吳冕道,「上山坐會,明天等范老爺子的檢驗結果。給他做個核磁,我帶着資料下山。爭取三天內把手術做了。」
「慢診手術,不着急,確保安全。」林道士道,「小師叔,我聽你說要給范老爺子種牙,他歲數可大了,還行麼?」
「估計骨質疏鬆肯定有,要打牙粉進去,養一段時間才行。」吳冕道,「不用種一口牙,有十顆吃東西就能好很多。」
「要說這人老了呀,牙口好才是真享福。小師叔你說現在是不是有錢什麼事兒都能幹?最起碼從前羨慕老了牙口好的,現在隨便就能種牙。那玩意,好像挺貴。」
吳冕有些心不在焉,林道士在耳邊磨叨什麼他似乎沒聽見。遠光燈打開,光柱照着遠處,吳冕緩慢順着盤山路開到老鴰山的後山大院。
下了車? 林道士看一眼楚知希? 又看吳冕。
「我去收拾收拾屋子。」吳冕道。
「房門是開的。」
吳冕鋪好被褥,把楚知希抱進去? 蓋好被子? 掖好被角,轉身出門。
「小師叔? 你怎麼連件外套都不穿?」林道士見吳冕穿着襯衣出來,驚訝問道。
「火力旺? 不用。」吳冕也不覺得冷? 隨口說道。
「嘖嘖,年輕就是好。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不穿棉褲,一條線褲過冬。結果可好,現在老寒腿? 一到冬天疼的厲害。小師叔? 還沒到零下,我就把棉坎肩穿在裏面了。」
「多穿點好,小心別着涼。」吳冕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後山石碑前。
這是有大事,林道士皺眉看着吳冕的背影。
他見吳冕微微躬身? 似乎在祭拜那塊漢白玉的石碑。林道士知道,小師叔拜的是上面的八個大字。
在林道士看來? 這是自家老爺子的念想,更類似於無病呻吟。
普通百姓? 想什麼國泰民安,能把自己這輩子活好就已經不錯了。這叫掙着賣白菜的錢? 操着賣粉筆的心。
吳冕坐在石碑前的台階上? 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
火光跳躍? 煙頭一明一暗,像是他的心事。
「小師叔,你到底怎麼了?是剛才做手術患者出事了?」林道士問道。
「沒有。」吳冕道,「患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吃了一個牙刷,已經取出來了。手術很順利,完全沒問題。」
「牙刷……」
林道士心裏面有些古怪的感覺,小師叔見多識廣,肯定不會因為這點事兒大半夜的坐在石碑前抽煙。
「小師叔,你跟我說說,是不是和小師娘吵架了?我跟你講啊,這女人要慣着,否則雞犬不寧。」林道士語重心長的說道。
吳冕鄙夷的看着林道士,對着他的臉噴了口煙。
「咳咳咳。」林道士皺眉,「小師叔,我說的不對你就說話,這是幹嘛呢。」
「我自己靜一會。」
「別介,咱爺倆有啥不能說的,你跟我說說,是不是你劈腿了?要說你這顏值,身邊的姑娘不少吧。」林道士湊近,笑嘻嘻的問道。
「沒有。」吳冕搖了搖頭。
「說說,說說。」吳冕越是不說,林道士就越是好奇。
吳冕沉默了很久,黑暗中,星光下,煙火一明一暗,林道士隱約能聽到香煙燃燒的呲啦聲。
「老林啊,現在是盛世,咱們有福。」幾分鐘後,吳冕悠悠說道。
「肯定麼。」林道士說道,「最起碼和我爸比起來,現在日子好過多了。」
「幾代人的積累,終於工業化嘍。」吳冕嘆了口氣,「不容易,不容易。」
「小師叔,你這大半夜的不會跑這兒悲春傷秋來了吧,那都是小孩子做的事兒。」林道士不解,「到底怎麼了?」
「今年1-8月份,美帝一直在演習。」
「……」林道士一愣,心頭猛然一緊,連忙問道,「要打仗?我怎麼沒聽說。」
「演習的名稱叫做深紅色傳染病。」
「之前我聽你和小師娘說過。」
「聽名字,你就知道因為什麼了吧。」
「切。」林道士鄙夷說道,「小師叔,聽蝲蝲蛄叫還不種地了?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能有啥傳染病。美國人有病,你不能也跟着有病。一驚一乍的,趕緊回去摟着媳婦睡覺。老婆孩子熱炕頭,多舒服的日子。
要說這好好的日子,可真就得好好過,別想不開。」
吳冕嘴角上揚,叼着煙,側頭看林道士。
林道士被看的心裏發毛。
「不是你想的那樣。」吳冕又隔了很久,一根煙將將熄滅,輕聲說道,「針對性很明顯了。」
「咱這裏太平着呢。」
「有人不想你太平呢?」
「生不生病,他們還能管得着?」
「抗美援朝的時候,美帝就用過鼠疫、霍亂病毒攻擊志願軍戰士和平民。」
「……」林道士一怔,想一想這種可能性,他咧嘴笑了,「小師叔,現在可是和平年代,不會的,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