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車窗玻璃上,透出瑩瑩燭光,照亮威拉德同僚的惶恐面龐。
也照亮那無法描述,不可名狀的駭人末日之景!
威拉德同僚只是貼窗看了一眼,便驚怵得面容扭曲,肺腑皆崩,神魂出竅,近乎瘋癲。
「我……我看到了,我、我看到了偉大的豐饒之神、翠綠之形!!!」
他喃喃囈語着,就像是伏跪在墳前,向亡者懺悔的贖罪者。
威拉德下意識看向監控,目光剛至,全身血液便在這一刻,盡數坍縮至心臟,令他窒息,腫脹。
天啊,上帝在上,那、那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只見一片粘稠漆黑的夜空下,鄉道盡頭,一盞幽幽燭火,飄蕩而來,仿佛亡者磷火。
渾黃燭火,照亮前路,也照亮世界,為整個天地鍍上一層黃色光輝!
不可名狀的豐饒之神,翠綠之形,終於在燭光的暈染下,展露出它那腫脹,龐大而腐爛的身軀。
那無法描述的龐大身軀,比任何古木都要龐大,就像無數寄生藤蔓,纏繞着別墅,扭曲着,螺旋着,向上生長,向四周散佈着無數血肉之肢體觸手。
原生質血肉在它體表流淌,隱隱閃爍着聖穢微光,那不是微光,那是一顆顆橫紋羊瞳。
膿瘡似的羊瞳,在它體表不停擠出,又分解為膿液,流淌全身。
散發着鬼妬神憎令人作嘔的腐臭。
那是蒙昧羊群貪婪聖穢痴愚君王榮光奉上血肉漚硝的靈魂!
離開大地懷抱,擁抱聖主戰士,蠶蛹一般密密麻麻高懸在天空之上。
偉大的豐饒之神翠綠之形,垂憐的撫摸着他們。
祂那貪婪聖榮渴望恩賜的蒙昧信徒,提着水晶馬燈,穿越無盡黑暗,抵達它的身邊。
「啵啵啵!」
橫跨天穹的聖主之觸,在長空交織出遮天蔽日的聖庇,一顆顆羊瞳擠出,盯着緩緩走向聖主的貪婪信徒。
他將擁戴禰之名,榮獲聖主救贖。
哦,在貪婪信徒身旁,還有一隻膽大妄為的蛆蟲。
聽啊,沐浴聖恩的她,竟然膽大妄為的滿臉恐懼,在聖主庇護下,她在恐懼什麼?
看啊,她心跳如鼓,她膽小如鼠,她靈魂在嘶吼,在掙扎,想要擁入聖主懷抱。
她那脆弱軀殼,還在堅持着什麼?
哦,她那愚昧的軀殼,還在堅持着可憐的自我。
……
紀紫君面色僵白的仰頭看着周遭天空,星辰漫天,那是羊瞳膿眼。
這詭吊褻瀆之景,令她震撼,令她崩潰,令她驚惶!
在看到那漫天倒懸之景時,她本該退卻。
但不知為何,燭光籠罩之外的黑暗,令她恐懼,不敢觸及,不敢驚擾。
她只能跟隨着阿瑟斯的腳步,一步,一步,深入這承載世界難以想像之腐爛恐怖的詭麗幻譚。
她手指緊緊扣住藏在衣擺中的槍械,冰冷金屬勉強給她一丁點虛假慰藉。
她是不幸的。
通過她身上監控窺探到聖主榮光的基金會高層,也是不幸的。
因為燭光阻止他們窺探到聖主本質,他們只能看到聖主只鱗片甲的神光,依舊徘徊在迷茫羊群之列,終將淪為漚硝靈魂的腐肉。
可憐的他們,甚至察覺不到自己的不幸,公然挑釁於聖主。
「咻!咻!咻!」
粘稠如墨的夜空,驟然亮了起來。
紀紫君驚愕抬頭看去,只見一顆顆導彈,宛如怨母鬼胎所生的惡嬰,拖拽着復仇火焰,轟向聖所。
「轟隆——」
「轟隆隆——」
耀眼火光,在聖所上空,爆炸燃燒,掀起滔天火光,照耀世界。
刺眼的光芒,甚至將燭光鍍上一層猩紅。
在那滔天火光中,聖主佁然不動,腐肉之觸飄蕩長空,垂憐俯視眾生。
呵,迷途的羔羊啊!
他們的火把,甚至無法觸及聖主錯位的時空!
【該死,怎麼會這樣?】
【只有異常才能對付異常。】
【啟動最高預案!】
【完了,完了!】
紀紫君耳機中傳來指揮中心混亂的呼喊。
——熊熊火光和遮天蔽日的腐肉,已經將他們名曰科學的理性腐化褻瀆。
紀紫君怔怔的看着一朵朵蘑菇雲爆炸,好像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默片,她只能踉踉蹌蹌的追逐在阿瑟斯身旁。
此時的阿瑟斯,面無表情的前進着,踐行着他的覲見之言。
「阿瑟斯!」
紀紫君嘗試着喊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就是下意識想喊一句。
沒有回應。
黑暗卻籠罩而來。
紀紫君愕然抬頭看去,只見一根不時鼓起羊瞳繼而分解的狹長腐肉之觸,落了下來。
看落點,赫然是阿瑟斯!
「阿瑟斯——」
紀紫君驚恐的發出尖叫之聲。
阿瑟斯卻張開雙臂,表情充斥着怪異情緒,迎接着聖穢痴愚君王的恩典。
完了!
紀紫君一屁股癱軟在地,臉上一片煞白。
「嗡——」
眼看腐肉之觸就要落在阿瑟斯的頭頂,一道耀眼光芒陡然從他身上迸發而出,將那流着膿液的腐肉,阻隔在光明之外。
驚恐欲絕的紀紫君呆住了!
通過她身上儀器,觀望這場超異常接觸的基金會高層呆住了。
「唳——」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怪異之音,突然在天地之間迴蕩,那是聖穢痴愚君王的怒吼!
祂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這讓祂愈發瘋狂
「啪!啪!啪!」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那是人屍之雨。
祂將無數流着原生質膿液的肢體抽回,瘋狂湧向阿瑟斯,舉目望去,天空,周遭,盡數被腐肉血海所填充。
「砰!」
「砰!」
血肉抽打在阿瑟斯身上的光明上,迸發出刺穿耳膜攪動靈魂的褻瀆之音,令人頭暈目眩。
「咯咯……」
紀紫君再也忍受不了,她蜷縮在地上,抱着腦袋,嘴裏發出無意識的咯咯聲。
不知是不是幻覺,她突然發現阿瑟斯的表情生動起來。
「啪!」
在紀紫君聽不到的錯位時空中,那根纖細的拴着寧修遠的風箏線,悄然被光明切斷。
寧修遠茫然的看着周遭血海肉山,剛從絕望之境逃出的他,又陷入了另一個深淵之中。
周遭衝擊心神的怨煞景象,令寧修遠勉強恢復生氣的面孔,再度僵住。
思維近乎凝固。
好在,來自黎明神教獎勵的聖庇護勳章,阻擋了異端的攻擊,也洗滌了他癲狂靈魂!
但寧修遠寧願此時陷入瘋狂。
因為這絕不是肉眼凡胎所能面對的絕望。
「轟隆!轟隆!轟隆!」
聖主越發狂躁,無數血肉之觸,瘋狂纏繞着光明,擠壓着,碾碎着,抽打着……
籠罩在寧修遠身上的光明搖晃起來,越來越稀薄。
「覲見?」
「呵!」
寧修遠感受着聖庇護勳章中急劇消耗的黎明光輝,想到之前的癲痴之語,他臉上浮現出一絲悽慘笑意。
笑意轉身即逝!
他驀然抬起面孔,直視那不可名狀令人靈魂沸騰扭曲之存在,念出了一段晦澀難懂且唯一知曉的伊利德海姆語。
這是白色蠕蟲的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