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和楚婉儀正為了住宿的事情爭論不休,高官沒有眼色地顛顛兒跑了過來,朝凌陽訴苦道:「你們兩口子還有心情在這兒打情罵俏呢,快去看看你兒子吧,出大事兒了!」
凌陽聞言順着高官手指的方向撒腿就跑,楚婉儀也顧不上跟凌陽扯皮,滿臉焦急地跟了過去。
一直到看見小東好端端地站在那裏,凌陽一顆懸起的新才重新落回肚子裏,楚婉儀則一把抱起小東,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怎麼了小東,你哪裏受傷了?」
小東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我沒受傷啊,我跟圓圓做遊戲呢!」
楚婉儀怒瞪着氣喘吁吁跟過來的高官,無聲地指責這個死胖子謊報軍情,高官無奈地聳了聳肩:「我說你們兩口子怎麼都是一副火燒火燎的急脾氣,屬猴兒的啊,根本不等人把話說完。」
「有屁快放!」凌陽也沒給高官好臉色。
「圓圓過來,爸爸抱。」一個扎着兩個小辮的胖丫頭像一隻小皮球般「滾」到高官懷裏,高官在小姑娘胖乎乎的小臉上寵溺地親了一口,得意道:「這是我女兒高圓圓,怎麼樣,是不是萌萌噠!」
凌陽渾不在意地彈了彈指甲:「萌,人如其名嘛,是夠圓的。」
高官也不在乎,索性告起了小東的黑狀:「我說你們兩口子能不能好好管管自己的兒子,這小子捧着我女兒的小臉玩兒了半天,趁我不注意還偷偷親了一口。當然,小孩子嘛,這都不算什麼,不過你兒子非要跟我女兒一起睡,還痞里痞氣地說什麼共度良宵我就不能忍了……」
「小東,你怎麼又調皮了?」楚婉儀把小東學成現在這幅樣子都歸罪於受了凌陽的影響,根本沒想到,早在小東認識凌陽之前,就曾經做出過花錢僱人代開家長會的「壯舉」。楚婉儀忍不住狠狠剜了凌陽一眼,捨不得訓斥兒子,只能把氣撒在凌陽身上。
「小東同學,那你晚上到底陪不陪我睡啊,好像你爸爸媽媽不太同意呢?」正膠着間,高官的女兒卻奶聲奶氣地開口了,不過說話的內容卻把高官嚇了一大跳,顯然不是小東非要死皮賴臉地留下,分明是自己的寶貝女兒主動引狼入室。
小東很男人地揮舞着小拳頭:「當然,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咱們都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了,我會對你負責的。」
高圓圓笑逐顏開:「那可真不錯呀,我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毛毛熊才能睡着,爸爸卻說它太大不讓我帶來,我正好悶得慌呢,小東哥哥你能來陪我最好啦!」
小東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正好,我的小名就叫做毛毛熊,等晚上我還可以介紹小乖給你認識!」
高圓圓點頭不迭,肉呼呼的雙下巴隨之直顫:「好呀好呀,小東哥哥最好了!」
小東和高圓圓從各自父母的懷抱里掙紮下地,執手對望,含情脈脈。凌陽走到哭笑不得的高官面前,拍了拍高官肥厚的肩膀一本正經囑咐道:「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的上門女婿,別讓他渴着餓着,明天早上我再來領人。辛苦啦老哥!」楚婉儀還放心不下,卻被凌陽好說歹說拉走了,留下小東歡天喜地的跟高圓圓嬉鬧成一堆。
日薄西山,營地內點燃了熊熊篝火。
營地的選址十分講究,而且經過了相關消防部門的審批,最終選定在距離森林很遠的水庫大壩旁邊,在乾燥多風的秋季也不虞火災的危險。小孩子們瘋鬧了一天,早已透支了精力沉沉入睡,只有三三兩兩的家長聚在一起,喝着熱茶小聲地聊天。
夜空朗朗,月明星稀,微涼的夜風帶起帳篷一角發出此起彼伏的沙沙聲,一片靜謐。保安們恪盡職守,執行起查夜和巡邏的任務,確定了每個帳篷里的的人數沒有缺失後,分成幾個小隊把住不同的方向輪流值崗,秩序儼然。
凌陽知道臉嫩的楚婉儀不可能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帳篷里,夾起一張毛毯鋪在篝火旁席地而坐,疲憊地伸了個懶腰,凌陽拍了拍小乖的大腦袋,掏出剛從高官那裏敲詐來的一瓶昂貴洋酒,擰開蓋子,準備就在這兒對付一宿。卻發現楚婉儀剛才還坐在篝火邊呆呆出神。現在已經不知去向。
凌陽探頭四顧,只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機警地繞過值守的保安崗哨,朝西北方向的山上摸去。凌陽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心想楚婉儀一定是中午吃牛肉麵糊吃壞了肚子,不好意思在營地里臨時搭建的公廁方便,出去找隱秘的地方解決生理需求。凌陽頓時興起了促狹的念頭,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想要扮鬼好好嚇唬楚婉儀一次。
沒想到楚婉儀平時靜若處子,被憋急了之後居然變得動如脫兔。以凌陽在警校里經受過專業的追蹤訓練,才能勉強綴住前方的身影,幾次三番差點跟丟。凌陽心裏暗暗好笑,不屈不撓地跟在後面如同跗骨之蛆,繞過了幾個低矮的山坡和緩和的凹峭,才看到楚婉儀站在一座生滿了茂密雜草的山頂,正在極目遠眺。
「咳咳!」
凌陽發現楚婉儀根本沒有想要急着方便的意思,自己偷偷摸摸地藏身在荒草堆里十分尷尬,只好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害怕驚嚇到楚婉儀,故意大聲咳嗽了幾下引起她的注意。
「你怎麼跟來了?過來一起坐。」經過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楚婉儀不用回頭就能聽出示警聲是凌陽發出來的,頭也不回地淡淡打了個招呼,靠着身旁的一棵碗口粗細的白樺樹席地而坐。
凌陽大為好奇,不明白這個俏寡婦趁着月黑風高偷溜出來做什麼,依言聽話地走上來,肩並肩地靠着小樹另一側坐了下來。
順着楚婉儀目光的方向俯瞰,凌陽頓時被眼前的美景震驚了。
四豐山附近的農民少有土地,大多依靠種植花卉餬口,眼下雖已進入初秋,不過依舊有許多花種沒有凋敝,映入凌陽眼帘的便是花農們辛苦栽種的成片花田,借着低矮溫暖的地勢開闢出的一片廣闊的花海。
金菊,蝴蝶,鈴蘭,海棠,太平,羽衣甘藍,風信子……數不清的花朵被勤勞的花農們按顏色種類排列成行,蔓延了整個山谷,稀稀點點的滿天星點綴其中,在幽暗的星光照映下呈現出朦朧的綵帶形狀,只是入秋後少有蜂蝶,略失生氣。有風吹過,帶起各類花種混合的濃香,沁人心脾,令人恍若夢中。
「真美啊!」凌陽感嘆着。置身於如此夢幻般的情景,凌陽摒棄了一切功利和世俗,心裏一片幽香的澄淨。
「是啊。」楚婉儀雙肘支在膝蓋上,目光澄澈:「臨來的時候走盤山路,我在大巴上隱約看到這個位置有如此姿色,就留心記了下來,正好趁着小東有人照顧,就偷空跑來看看,的確很美……」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見此情境,凌陽賣弄着胸中為數不多的古詩,舉起酒瓶豪氣干雲地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快意地抹了抹唇角殘留的酒漬,似笑非笑地將酒瓶遞到楚婉儀面前,半文半白酸道:「有花無酒,愧對如此良宵,不知小娘們兒……小娘子您肯賞臉小酌幾杯麼?」
楚婉儀望着凌陽剛剛沾唇的瓶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酒瓶,輕輕抿了一口,入口濃香馥郁,沒有想像中的辛辣不堪,於是學着凌陽的樣子喝了幾口,又將酒瓶交還給凌陽:「你這人真是的,明明沒多少文化還非得學老夫子般文白夾雜,也不嫌寒磣。」
凌陽撓頭乾笑:「我雖然沒上過幾天學,字還是認得不少的。從小我就喜歡看沒翻譯的古文書,在文學方面也算略有小成,讓你賤笑了。」
楚婉儀大訝:「你還精通古典文學?沒看出來。你都看過些什麼書啊?」
「書看了許多,研究得比較深的就兩本,《天龍八部》和《射鵰英雄傳》,當然,我對《金瓶梅》和《燈草和尚》的深刻含義也略有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