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你可以再小氣一點。」周衍卿說完,一雙眼睛就直直的看着程旬旬,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卻十分柔和。
這些細微之處,全看在周亞男的眼裏。坐在一旁不由暗暗的笑了笑,隨即還低下了頭,當做自己不存在的樣子。此時此刻在這間房間內,無處不充斥着一種愉悅的氣息。周亞男今天很開心,從她一進門程旬旬便感覺到了她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愉悅,她嘴上雖然不說什麼,但程旬旬大致可以猜到她是為了什麼而開心。
周衍卿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掃了周亞男幾眼,她那一顰一笑全數盡收眼底。氣氛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半晌周亞男才抬起頭,說:「行吧,我就不在這裏當你們的電燈泡了,我還得回家吃飯。我媽肯定一早就等着了,再遲一點又該給我打電話了。」
她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順手拿起了放在床尾的包包,程旬旬也沒刻意留她,只點了點頭,說:「謝謝你的蛋糕,開車慢點,到家了給我發個短訊或者打個電話。」
「知道了。程旬旬你年紀不大囉嗦起來跟我媽可是有的一拼。」周亞男笑着斜了她一眼,說完她又同周衍卿說了一聲,隨後便走了。
周衍卿目送她走出房間,緊接着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徐媽和羅杏也走了出去。很快房間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程旬旬停了嘴。抬手擦了擦嘴巴,微微眯縫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轉頭看向了他,笑說:「幹什麼?把所有人都支開,有什麼話你還不能當着徐媽和羅杏的面說嗎?」
她舔了舔唇,舌尖沾染了甜味,便又忍不住吃了一口。
周衍卿靠在椅背上,翹着二郎腿,小腿輕輕的擺動着。臉上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這麼看着她,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麼。程旬旬倒是不急,但被他這樣瞧着,終歸是挺不自在的。解決完手上的食物,她伸手拿過杯子喝了一口,說:「你別這麼看着我,有話就說。」
她雙手捧着杯子,轉頭迎上了他的目光,兩人就這樣對視了片刻,周衍卿才淺淡一笑,低垂了眼帘,笑問:「亞男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什麼事?」程旬旬眼裏閃過了一絲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福利院。」周衍卿提醒了一句。
程旬旬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仍然充斥着疑惑,周衍卿倒是也不着急,就等着她自己想,他相信以她的腦子很快就能想到,如果周亞男跟她提過。但按照她們兩個的關係,周亞男一定會跟程旬旬說,更何況之前周亞男還帶着程旬旬去過福利院,那麼很有可能程旬旬也見過那個男人。
半晌,程旬旬眉梢一挑,轉動了眼珠子,問:「你是說那個楠木?」
周衍卿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眼中帶笑的看着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程旬旬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知道了什麼,轉念一想那陳楠木是個殘疾人,周家所有人的婚姻都不是自主的,就算是自主的婚姻也該是本當戶對,就算不要求本當戶對,也該是一個健健康康的人。照道理說周亞男的保密工作那麼好,她又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這周衍卿是怎麼知道的?
在周衍卿來之前,周亞男提了一下她準備明天出去找房子,所幸她平日裏開銷並不大,應該說她所有的開銷都是容萍幫她打點好的。而她如今每年都還能拿壓歲錢,再加上容萍每個月給她的零用錢,這麼些年下來倒是存了不少錢。起碼這些錢應該能在她租下房子之後,撐到她找到工作。
她的想法雖好,但程旬旬總覺得並沒有那麼容易,先不說她沒有工作經驗沒有人牽線引路很難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就容萍這一關她都有可能過不了,就更別說是接下來的一切了。不過程旬旬並沒有因此而潑她的冷水,她最多的大概就是聆聽,有能力也會幫她一下,但前提是她要先成功從周宅搬出來。
程旬旬也知道她搬出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獨立那麼簡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跟陳楠木有所發展,然後更方便約會和獨處,沒人管着自由自在。
程旬旬原本以為這還是個秘密,但現在周衍卿忽然提出來,是不是家裏已經開始有了什麼風吹草動了?
「你知道多少?」不管怎麼說周亞男是信任她才把這件事告訴她,就算她跟周衍卿如今應該互通有無,但這種少女心事應該沒有必要事無巨細的都告訴他。如果不是周衍卿主動,程旬旬自然不會先說出來。
周衍卿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說:「放心,我肯定知道的比你多。並且還是你和亞男都不知道的。」
程旬旬微微皺了一下眉,「什麼意思?」
「讓亞男收了那份心思。」他也不拐外抹角,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程旬旬頓了一下,片刻之後淺淡一笑,說:「你別看我,這事兒我可沒辦法。」她索性轉過了頭,不再看他,想就此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關鍵是這種事兒根本沒法說,關係再好都沒法說。過了一會,程旬旬又轉過頭去,皺着眉頭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那麼明顯,誰都看的出來。」
「你去福利院看見了?」程旬旬問。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唇角,說:「看樣子你也是親眼見過了。」
他這話說的意味不明,語氣里好像隱約含着責備。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定睛看着他。
「我先不說他雙腿殘廢的事兒,就這樣一個人,你有沒有問過周亞男了解他多少?」他臉上的笑容漸淡,語氣略有些嚴肅。
程旬旬是感覺出來了,他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她知道的時候,周亞男應該一早就認識陳楠木了,就算她阻止了,也未必能夠左右周亞男的想法,而且看的出來她的決心很大,想來就算是容萍親自出手去干涉,也未必能把她拉回來,更何況是她程旬旬呢。
周衍卿說:「萬一對方心機深沉,對周亞男存着別的心思,最後受苦的還是亞男。再回過來說他雙腿的事情,你覺得他跟亞男般配嗎?」
「我覺得這些話你應該親自對周亞男說,你說的我都懂,我也很明白,所以我根本不會去喜歡陳楠木。可我不是周亞男,我也不懂她的心思,更不明白陳楠木到底哪裏吸引了她。這些話你應該親口跟周亞男說,而不是跟我說,跟我說沒用。」程旬旬皺了眉。
「你別忘了,你不但是她的朋友,你還是她的五嬸。程旬旬,有些事情你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什麼意思?」程旬旬略微警惕了起來。
周衍卿微微一笑,說:「你是我老婆。」
程旬旬被他這一句話給噎住了,張着嘴半天沒說話,他繼續道:「這件事你也有責任。」
「我有什麼責任?陳楠木又不是我介紹給她的,你不要強加責任給我。」她斜了他一眼,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說:「你想讓我做什麼直接說就是了,有必要扣個大帽子給我嗎?」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什麼?」
周衍卿抬起了眼帘,一本正經的看着她,說:「你把周亞男當什麼?」
程旬旬大概能夠猜到他想說的,同樣擺出了一副正經的表情,說:「你先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
話音落下,兩人便沉默了,周衍卿抿着唇沒說話,只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之後才轉開了視線,手指弄着自己的褲子,短暫的思考之後,才說:「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試着勸說一下亞男就行,我也不指望你能夠攔住她。但總該有個人先伸出手拉她一把。」
「你是想讓我試試她的反應,是嗎?所以她是絕對不可能跟陳楠木在一起的,對嗎?」
「難道你認為就可能?」周衍卿反問。
程旬旬沒再說話,確實從頭到尾她就覺得不可能,周亞男看上這樣一個男人,連私奔都很難,那要如何在一起呢。默了半晌,周衍卿才轉開了話題,說了一些關於她出院之後的安排。
程旬旬在醫院住了大概一周左右就出院了,橡樹灣的嬰兒房竇蘭英和容萍一塊過去看過了,該換的全換了,該改的也改的一點兒不剩都改了。竇蘭英原本還想給他們家裏多添幾個傭人,羅杏私下告知了周衍卿,這才及時攔了下來,打消了竇蘭英的想法。
正月里一周的假期,周衍卿幾乎都在醫院裏陪程旬旬了,她出院這天正好碰上他上班。把人從醫院送回橡樹灣,他接了個電話,連家門都沒進就走了,看樣子好像有什麼急事。
程旬旬也沒理會,應付竇蘭英他們還來不及,雖說有點不高興他的言而無信,但她又不能耽誤他的正經事。總歸這兒不是周家,她不用怕什麼。
羅杏扶着她回到主臥,大床的旁邊多了一張嬰兒床,還有各種嬰兒用品,竇蘭英抱着小諾去了嬰兒房,程旬旬上床之後就讓羅杏過去,只讓周亞男留下來陪着自己。羅杏出去的時候,還順道關上了房門。
程旬旬靠坐在床上,身上掩蓋着被子,周亞男站在嬰兒床的邊上,順手拿起床上的一些小玩意兒,把玩了一會,笑說:「你這算不算是苦盡甘來了?聽我媽說這些都是奶奶親自去商城挑選購置的,要不是因為時間緊迫,她其實特想把這棟房子重新進行裝修,恨不得把那些個邊邊角角都磨平用軟包包起來,生怕她的小孫子以後會磕着碰着。」
「我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母憑子貴了,你說你現在算不算是母憑子貴?」周亞男說的半真半假,臉上的笑容不變,「當然啦,你跟普通那些靠生兒子嫁入豪門的不一樣,最讓人羨慕的還是你跟五叔的感情。就是因為你們互相都堅定,才有了今天這樣的日子。」
她淡淡一笑,說:「並不是每一個人堅定就一定會有結果,而且不到最後你永遠都不知道你做的這一切究竟是值還是不值,特別是兩個差距很大的人,本就不合適,硬是要湊在一起,最後不過是冷暖自知了。幸不幸福不是用眼睛看嘴巴說的,是要自己去感受的。」
程旬旬難得在這件事上說那麼多話,周亞男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手上的撥浪鼓咚咚響了兩下便再沒了動靜,「旬旬,你是不是有話想要跟我說?」
她聳聳肩,對此不置可否。
「我以為我們說話不用兜圈子。」周亞男說着,已經將手上的撥浪鼓放了回去,「你終於想勸說我了?」
程旬旬吐了口氣,說:「其實我一直不說是以為你自己慢慢的一定會想明白,那個人並不是你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你也應該明白就算你能夠從周宅搬出去,想讓你媽不管你,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知道你的意圖。」
「你願意不顧一切的去跟他在一起,但你有沒有問過他是否願意承受一切呢?你跟我不一樣,我跟你五叔在一起是徹徹底底的拋棄了自尊心,甚至連禮義廉恥都不要了。我想整個周家上上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對我沒有什麼看法,還願意尊重我。」
「然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我這種地步,我雖然沒有同陳楠木接觸過,甚至於連話都沒說過,但我看的出來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而且他看起來也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亞男,你除了知道他叫做陳楠木之外,你還知道其他嗎?」程旬旬說的還算委婉,但也算是一盆冷水,在她最為熱情的時候迎面潑了上去,但這股火頭能不能就此撲滅,很難說了。
周亞男臉上的笑容算是徹底的沒了,片刻才訕訕的笑了笑,說:「程旬旬,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那那番話的時候,特有五嬸的風範,完完全全是長輩的模樣。」
「不是,我並不是用五嬸的身份再跟你說這件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跟你談心。一直以來我不幫你不是因為立場問題,怕到時候二嫂知道了會責怪我,而是我覺得陳楠木連跟你私奔的本事都沒有。他現在這種情況是需要人照顧的,而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再堅決的心態也沒用。」
「我們不說這個了吧。」周亞男顯然並不想說。
程旬旬知道話到這裏已經夠了,無論是出於什麼立場都夠了,最後她的決定程旬旬是無法干涉,也干涉不了的。她輕點了一下頭,說:「好吧,我知道你不愛聽這個,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想清楚。」
「謝謝。」
話音剛落下,容萍便敲門進來了,目光在她們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圈,笑道:「旬旬,要不要去看看嬰兒房?有什麼需要的就直接跟我說,不必客氣。還有過幾天我安排了人過來換家具,到時候你跟老五交代一聲,我就不親自給他打電話了。」
「麻煩你了二嫂。」
容萍笑說:「一家人嘛,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生了個兒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行吧,你還是多休息為主,這一個月里有什麼要求只管說出來,不用客氣。女人坐月子一定要坐的好,不然這身體會留下病根的。」
兩人一來一往又說了幾句,程旬旬便跟着她們一塊去看了看嬰兒房,想來竇蘭英是真的花了心思,細枝末節都考慮得很周到,似乎在照顧孩子方面她並不用太過於操心,竇蘭英這樣護着小諾,想來清嫂也找不到機會做什麼。
而且程旬旬也發現,通常竇蘭英在的時候,都不會讓清嫂抱孩子的。有了這個發現,程旬旬這心裏多少也安了一些。
周衍卿接到的那個電話,是容政打過來的,事情也是關於信和的。信和如今的經營範疇主要在貿易和房地產上,去年他們一直在商談開連鎖百貨的事情,並且已經提上了議案,甚至已經跟合作方都談的差不多了。而容政打電話過來就是說這個事兒,意思是說合作方單方面的撤資了。
理由是信和在百貨業方面缺少經驗,總歸是雞蛋裏挑骨頭,因着兩方沒有簽訂過任何協議,因此他們完全有這個權利撤資。
當然,這都不是問題,他們撤資,還能找其他人合作,只要項目好有錢賺,還怕找不到人合作嗎?
最怕的是在你手裏的項目被人整個搶走,而別人又先你一步啟動計劃,也就是說,人家不給你拋橄欖枝,這個項目從此以後跟你就沒有關係了。最離譜的是,他們看中的地皮也被人搶先一步給買下了。
而這處處針對信和人不是別人,就是唐家老爺子唐仕進。
公司剛剛正常運營,就有好幾個高層職員遞出了辭職信,並且還是有備而來的,並不怕信和制定的員工合同。這很明顯背後有人在給他們撐腰,這頭一批准,便跳槽進了唐氏。這對信和來說也是損失,那些個高層哪一個不是公司培養出來的精英,如今集體跳槽,一時沒有防備,公司內部亂成一氣。
周衍卿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沉默着看着窗外。唐老爺子知道他無法撼動裕豐,但以他在商界的地位,要打壓一個信和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他也知道打擊信和,才能真正打擊到周衍卿。
「這算不算是老爺子給咱們的一個驚喜?」容政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捏着十幾封辭職信,冷笑了一聲,說:「這一個個都是要害部門,這種損失是無法估計的,比搶人生意還狠。」
「不過也不能怪老爺子這般心狠,你跟程旬旬讓他丟盡老臉不說,最關鍵的是傷了他寶貝外孫女的心,不給你點教訓也是難泄心頭之恨。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倒霉呢?還是倒霉呢?還是倒霉呢?」容政說着將手裏的辭職信重重的丟在了桌面上。
周衍卿仍然沒有說話,只轉身行至沙發前,彎身坐了下來,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容政看着他,問:「看你的樣子心裏是有解決的方法了?說來聽聽。」
「方法就是高薪重新聘請團隊,生意繼續做,儘量避開跟他的正面衝突。」
「噢,我明白了,就是不解決,忍着的意思是嗎?」
周衍卿笑着轉頭看向他,說:「那你告訴我,除了再娶他外孫女之外,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跟那個程旬旬來真的。」
周衍卿嗤笑一聲,說:「我看起來像是個始亂終棄的人嗎?」
容政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坐了下來,說:「你心裏很清楚這並不是你始亂終棄的結果,你是被人下藥才有了這麼一出。而程旬旬這肚子裏的孩子,很明顯是她刻意留下的,為的是什麼不用我來提醒你。」
「就程旬旬這樣的行為,就算你拋下了她,把她隨便丟到外國去,讓她再也不能回欒城,誰會說你一句不是?可你現在偏偏要把她留在身邊」
容政的話還未說完,周衍卿便伸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輕輕的拍了兩下,說:「放心,我不做虧本買賣,如今唐家搶我們多少生意,總有一天他會全部都吐出來。」
「老五,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容政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
周衍卿沒說,只道:「幫我好好看着信和。」
「行吧,我等你自願告訴我。」他抬手拍了拍周衍卿的背脊,說:「晚上一塊吃飯?」
「不了,你忘記我家裏還有個坐月子的人了。」他說着收回了手,站了起來。
容政雙手抱臂,身子往沙發背上一靠,翹起了二郎腿,仰頭看了他一眼,說:「老五,你說你對這程旬旬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喜歡,還是怎麼着?」
周衍卿整了整衣服,勾了一下唇,說:「不喜歡留着幹嘛。」說完他就走了,留下一臉詫異的容政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周衍卿剛出了電梯門,就接到了周嬋的電話,「我到了。」
「好。」他應了一聲,開門上了車,倒是也不急着掛電話。
周嬋明顯還有話說,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和掙扎,因此沒有及時開口,周衍卿算是給足了耐心。良久之後,周嬋才緩緩開口,說:「我選周亞男。」
這是她在過安檢之前,周衍卿問她的問題,只是當時她沒有回答,「老五,我們保持聯繫,我先掛了。」
周衍卿還未說話,周嬋就把電話給掛了,掛的很快,像是在避開誰似得。周衍卿將手機拿在手裏,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手指輕輕摸了兩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晌,周衍卿才撥通了陸靖北的手機。
「幫我查個人,我要他的聯繫方式。」
周衍卿回去時,竇蘭英他們還在,徐媽跟清嫂在廚房做晚餐,竇蘭英則坐在客廳里逗孩子,程旬旬一個人躺在樓上的房間,也每個人陪着。就算平日裏一直粘着她的周亞男,這一次也只是安安穩穩的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間或跟竇蘭英一塊逗逗孩子。亞助廣弟。
「老五回來了,公司沒什麼事兒吧?」容萍首先看到他。
「不是什麼大事,有容政在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他硬是要我過去一趟,我也只好過去了,沒什麼事。」
容萍挑了一下眉,容家對於容政跟着周衍卿做事,並不是很贊同,家裏頭就他一個獨子,自然是希望他能回自家公司做事,熟悉業務和公司運作,在容老爺子退位之前,總該做幾個漂亮的項目,得到董事會認可。等容老爺子退下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上位了。
再者他們容家的兒子,憑什麼要一直低人一頭,聽周衍卿做事?就這件事容萍跟容政說過好多遍,他總是打個哈哈就過去了,然後照樣我行我素,在自家公司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反倒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周衍卿的公司上。
而現在周衍卿卻回了裕豐,甚至還有掌權的趨勢,這容萍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若周衍卿真的上了位,到時候不但是自己的弟弟給他做事兒,連自己的丈夫都是給他做事兒的了,想想終究是不服氣的。
不管怎麼說,周衍柯在公司的貢獻也比周衍卿多的多,憑什麼他就能仗着老爺子老太太的喜歡,什麼也不用做就是繼承人人選了,實在太不公平。
她淡淡的笑了笑,說:「你可別太放心我這個弟弟,整日裏也不知道做正經事兒,家裏的老爺子都快看不下去了。我們做女兒的在生意上幫不了他,老爺子也就容政一個兒子,什麼希望都在他身上,誰知道他就知道玩,讓他來去容盛上班也不認真,真是給他氣死了,都已經三十多了還那麼貪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定下心來。」
容萍這話粗粗聽着沒什麼,細細一聽便知道她這話是間接說給周衍卿聽,直接把容政在信和的所有努力視作是玩兒。
竇蘭英看着是在逗弄孩子,但她容萍說的話,她也是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朵里,笑了笑說:「我怎麼記得容政一直在老五的公司做事兒呢?他不是老五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嗎?難不成只是個掛名的?老五。」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會是掛名的,信和能做到今天這個地位,也不全然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這裏頭自然也有容政的努力,當然還有容老爺子的支持了。」周衍卿將車鑰匙放在了茶几上,彎身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這屋子裏也是難得的熱鬧。
「那就是了,都是一家人在哪兒做事兒不是累積經驗,容政是在信和做事,又不是玩兒,你瞧你這個姐姐當的,自己的弟弟是好是壞都不了解,就在這背後說他的不是。也難怪你不了解,基金會的事兒就夠你忙的了,哪兒還有時間去估計這弟弟。不過容政也三十多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他自己心裏肯定清楚,你想管也管不了,不如就由着他。」
竇蘭英的目光落在小諾的小臉上,見他睜開眼睛,頓時就轉移了注意力。
容萍的臉色變了變,目光瞥見孩子睜開了圓溜溜的眼睛,笑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諾睜開眼睛,真是漂亮。」
周衍卿脫了大衣和西服,稍坐了一會,便起身去了樓上,相較樓下的熱鬧,樓上就顯得冷清不少,程旬旬側身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房間裏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門把轉動,周衍卿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房間。
本以為她在睡覺,刻意放輕了腳步,誰知道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她一直睜着眼睛,等他走到近處,程旬旬才側目看了他一眼,說:「回來了,那麼早。」
「怎麼沒睡一會?」周衍卿坐在了床邊,語氣溫和的問。
程旬旬收回了視線,說:「不知道為什麼,清嫂在就怎麼也睡不着,雖然我知道有老太太在她什麼也不會做,但總覺得心裏不舒服。」
「對了,我已經跟周亞男提過了。結果不用我說,你也看到了。」程旬旬坐了下來,靠在了床背上,弄了弄自己有點亂的頭髮,「她雖然沒有表態,但看的出來她對這個男人還挺堅定的,起碼不會隨隨便便就放棄。我想你如果真的想要她打消念頭,可以從陳楠木下手,相對還容易一點,畢竟他們之間的感情很有可能是周亞男一頭熱。」
「不是兩情相悅總歸會好辦一些。」程旬旬說。
「嗯。」周衍卿點了點頭,說:「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程旬旬哼了一聲,斜了他一眼,說:「我從來也沒操心。周總,我這是在跟你做匯報,你看不出來嗎?」
周衍卿怎麼會聽不出來她話里的埋怨,笑了笑,說:「亞男也算是你的侄女,操心一下也正常。我們也是為了她好,才這麼做的,你不用內疚。若有一天她知道真相,會感謝我們的的。」他說着就伸手拉住了程旬旬的手臂,輕輕往回拉一下。
程旬旬沒個防備,下一秒她便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她稍稍推了一下,卻沒能將他推開,反倒惹得他的手臂收的更緊了一點,將她整個人牢牢的摁在他的胸膛上,他只着一件襯衣,隔着薄薄的一層,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體溫,暖融融的,鼻間充斥着他身上的氣息。周衍卿往她的方向坐近了一些,另一隻手抬了起來,圈住了她的脖子。
「你幹嘛?」程旬旬忍不住掙扎了一下,艱難的揚起了頭,額頭卻頂住了他的下巴,只能看到他的喉結微微的動了動。
「哄你啊。」周衍卿說的平常,旋即低下了頭,兩人的目光相對,他揚了揚下巴,說:「高興嗎?」
程旬旬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問:「高興什麼?」
他挑了一下眉,說:「看來是不夠多。」
「啊」
她只發出了一個短促的聲音,隨後便全數沒入了周衍卿的唇中。她瞪大了眼睛,手指一緊抓住了他的衣服,仰着頭,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緊接着他的舌頭就侵入了她的口中。
程旬旬愣了數秒,才含含糊糊的從兩人的唇間,蹦出了一句話,「誰跟你說你這樣我就會高興了!」
「我說的。」他竟然還回了她一句,她的脖子被他牢牢圈着,程旬旬壓根就無法掙脫。
然而,當她慢慢被這個吻給軟化,到接受,到最後開始回應時,周衍卿卻鬆開了手。程旬旬恍然睜開眼睛,嘴唇微張,微微喘着氣,胸口不停起伏着。生孩子的緣故讓她的上位越發的豐滿,就算沒有穿塑身的胸衣,也還是挺的。
隨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她身上的衣服又薄薄的,領口也不高,不停的刺激着周衍卿的視覺神經。
她的臉頰微紅,唇上泛着一絲光澤,生完孩子之後的程旬旬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吸引着人靠近。
程旬旬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喉頭滾動了一下,立刻轉開了視線,正欲說話的時候,周衍卿忽然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領,說:「我建議你以後還是穿高領吧。」
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雙手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皺了一下眉,小聲的說:「碰到流氓穿高領也沒用。」
「你說什麼?」兩人坐的那麼近,周衍卿自然是聽清楚了,故意反問了一句。
程旬旬側着頭,忽然湊了過去,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整個貼在了他的身上,說:「我說你還不好意思嗎,每次我餵小諾的時候,我看你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還看的特別認真,就你看的最緊。為什麼?」
她的雙頰紅紅,臉上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一雙眼睛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周衍卿單手環住了她的腰。生過孩子的人腰上竟然沒什麼贅肉,摸着還軟軟的剛剛好。
「程旬旬,你這是在惹火上身,知道嗎?」
程旬旬剛想說話,周衍卿唇角一挑,用手指摁住了她的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唇,旋即微微一笑,湊到她的耳側,低聲說:「有時候一張嘴也能做很多事,難道你想?」
話音剛落,房間的門倏然被敲響,程旬旬條件反射就將他推開,緊接着房門就開了一條縫,徐媽的聲音從縫隙里傳進來,說:「先生吃飯了。」
「好,馬上就下來。」
「好的。」徐媽說完,房門再次被關上。
房門關上的瞬間,周衍卿忽的傾了上去,一隻手摁在床背上,將她整個人頂在身前,湊到了她的面前,笑說:「我們還有時間,你說你想不想?」
程旬旬整個人往下滑,然後一點一點的從他的身前挪開,「我不想,我想吃飯。」
她剛剛爬開,就被周衍卿拽了腳踝一把拉了回來,旋即上了床,整個人趴在她的身體上方,眼中有毫無掩飾的欲望。程旬旬的雙手被他壓在手掌之下,這次想逃都逃不掉,她嘿嘿的笑了笑,說:「老太太在,讓她等我們不太好吧。」
周衍卿似乎聽不到她說什麼,忽的低頭,程旬旬猛地撇開了頭,及時開口:「我身體還不方便!」
話音剛落,就聽到周衍卿抑制不住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片刻之後,只覺手上一松,身上的人已經下床了,從衣櫃裏拿出了一件外套,站在床邊,笑說:「逗你玩的。知道怕了,以後就別做這種引火上身的事兒,萬一那天我忍不住,苦的是你。」
程旬旬躺在床上沒動,一張臉一會紅一會白的。
「起來,一起下去吃飯。」他催促了一聲,手裏拿着的是程旬旬的外套。
程旬旬還不肯動,這下心裏是真的惱了,憋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難受。周衍卿見她不動,便親自過去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還親手把衣服給她穿上。程旬旬瞥了他一眼,說:「好玩嗎?」
「還行。」他面帶笑容,一邊說一邊彎身幫她把拖鞋穿上,然後站了起來,問:「你準備自己下去,還是我抱你下去?」
程旬旬現在不敢跟他槓了,估摸着她要是再不動,他真的會把她抱下去,這要是讓竇蘭英看見了還得了。程旬旬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站了起來,自己走向了門口,打開了房門,正要出去的時候,周衍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牢牢握進了掌心之中,握的很緊,明顯是防止她掙脫。
「走吧。」
程旬旬也沒法子,只得任由他拉着,跟在他的後側,亦步亦趨的下了樓。
「你就是個混蛋。」剛下了樓梯,程旬旬終究是忍不住在他耳側低罵來一句,「好歹我幫你做了那麼多,你還這樣耍我,有沒有人性。」
「混蛋通常都是因為太有血性,你覺得呢?」
程旬旬覺得還是不說為妙,說多了自己一定會被一口氣憋死的,她側目斜了他一眼,便不再同他說話,走到客廳的時候,便揚起了一抹笑容。
一頓飯吃的還算和諧,吃到一半的時候,小諾哭了起來,程旬旬便去餵奶了,隨後也就沒再下來繼續吃,後來徐媽弄了夜宵上來給她填肚子。隔天,周衍卿找的月嫂來了家裏,從那之後,程旬旬多數時候都躺在床上,偶爾才下樓去吃飯。
周衍卿儘量空出晚上的時間,基本上每晚都早早的回來,在家裏陪程旬旬說話解悶,外面的事情他嫌少跟她說。程旬旬主動問,他也不怎麼回答,只讓她先把月子坐完,恢復好了再說。
周亞男自那天之後就沒來找過程旬旬,而竇蘭英來也只是看孩子,聊天也只是聊孩子的事情。坐月子的時候,徐媽又控制她看電視和玩手機的時間,因此程旬旬除了看報紙,就只能通過張銳霖知道外面正在發生的一些事情。
一個月的月子時間,可以說是又辛苦又幸福,懷孕的時候辛苦,孩子出生了更辛苦。程旬旬再沒有像那天那樣在周衍卿身上引火,但就算她不主動引火,有時候周衍卿會不小心『自焚』,每次看他『自焚』程旬旬心裏就像個搞惡作劇成功的小孩,看他不動聲色的忽然進衛生間就忍不住暗笑。
兩人關係倒在這清水一般的日子裏,變得越發融洽,倒是越發的像一對普通夫妻了。
月子裏,程旬旬吃的多,卻沒有長胖,出了月子之後,這身材反倒是比之前好了。
這一個多月里,程旬旬在家裏安穩度日,外頭卻發生了不少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