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瀾在沈柔清門外徘徊了一陣,被沈三太太叫了去。
「她會想清楚的。」沈三太太摸了摸沈柔瀾,將來攬在懷中,輕嘆道:「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娘。」沈柔瀾低低喚了一句。
沈三太太笑了笑,道:「本來,娘以為你們都還小,便沒有跟你們解釋太多……瀾兒,娘一早就打聽到了你們四嬸娘陳氏就是京城的尚書府的陳氏,於是才讓你們父親一力說服他們上京里來。你們四叔有學問,科舉出仕,才是正理。對於你們父親而言……你們四妹的親外祖父掌管着吏部,若是搭上這份姻親,你們父親這屆任滿,官職應該就能升一升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
沈三太太道:「經營得當,到你們十五六歲開始議親之時,你們父親哪怕只是等兩級到正五品,那你們兩姐妹能選擇的範圍就要大的多……」
沈柔瀾低着頭,微微咬了咬粉唇。
「但是呢,此時不該想的,絕對不能去想。」沈三太太對沈柔瀾道:「你們才十二歲,這麼急慌慌的,難道還能明天就嫁人嗎?既然不能,又何必折騰?不如安靜地等待,給所有人留下好印象,將來看準了,要成事,就會容易的多。」
「娘這麼說,你能明白麼?」沈三太太問道。
陳厚績和陳厚溫這二人自然都是極好的。沈三太太也很想將女兒嫁過去。但沈三太太心中清楚地知道,她這想法多半就是痴心妄想了。至少暫時如此。
讓沈三太太慶幸的是,此時自己的兩個女兒年紀尚幼,還有好幾年能夠謀劃。
關鍵,還是在乎沈三老爺的官職大小。
只要沈三老爺的官位再往上挪動一下,將來女兒若是想進入陳氏那樣的門第,未必就不可能。
所以,要有耐心。
而不是急急地露出貪婪妄想來,沒有自知之明,惹人厭棄。
沈三太太理解少女朦朧的心思,但卻更女兒一直都是清醒明白的,矜持自持,將來才能有份好前程。
「娘,我明白的。」沈柔瀾低聲道:「我並沒有多想。」
頓了頓,沈柔瀾又低聲道:「今年上元節燈會的時候,明嘉郡主同陳二公子在街上比試……明嘉郡主不小心鞭子脫手,差點兒打中了二姐姐的臉……二姐姐當時嚇壞了,幸好有陳二公子眼疾手快,替二姐姐及時抓住了鞭子,跟二姐姐道了歉……」
「陳二公子救了二姐姐,所以她見了陳二公子,才會比較激動。娘,您別怪她。」沈柔瀾替沈柔清解釋道。
「原來如此。」沈三太太微笑道:「她倒是沒有跟我說。」
「不過,這對於陳家二公子來說僅僅是小事,我們也沒必要總是記得不放。若是待將來熟悉了些,再到謝也不遲。恩,你們四妹妹有這樣的外祖家,以後必然是不同的。你們兩個身為姐姐,總要愛護妹妹才是。」
沈三太太又諄諄教導了沈柔瀾一陣,才讓她下去歇了。寺廟安寧,沈三太太坐在蒲團上默念了一會兒心經,心神空明,起了睡意,便也歇了。
沈柔凝的房間早早就熄了燈。
她打發了跟來的朝顏去睡,自己和衣躺在了榻上,閉目養神,卻一直沒有睡——
沈四太太點名來了蘭若寺,卻一直待在禪房不出……沈柔凝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按理,蘭若寺應該是沈四太太舊日來過有回憶之地,既然來了,總得去那舊日所到之處走一走看一看才是……但沈四太太卻分毫沒有動靜。
蘭若寺本身,也透着些古怪——
哪裏的佛祖不愛人間香火。
佛教和道教不同。道教講究的是天地自然,修養自身;而佛教要教化世人,求的就是一個香火鼎盛。從這一點看,蘭若寺的僧人們很有些不像是僧人做派,反倒是有些像道士做派了。
沈柔凝決定再等一等看。
或許,夜深人靜之後,沈四太太會出去走一走。
沈柔凝正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突然聽見自己的房門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立即睜開了眼睛,朝外看去。
天氣晴好。十六的月光很亮。
借着皎白的月光,沈柔凝輕易就發現了一個消瘦的身影正從門外閃身進來,掩了門之後,敏捷地縱身跳到朝顏所在的矮榻邊,連點了幾下。
沈柔凝擁着被子坐起來,瞪大眼睛,緊抿着唇,看向來人。
不用說,來的正是鄧長年。
除了他,哪裏還會有別人如此膽大妄為。
鄧長年一回頭,恰好就對上了沈柔凝冰冷惱恨的雙眼,頓時滿臉湧起笑意。
「鄧長年,你難得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過分了麼!」沈柔凝咬着牙低聲道。如此半夜進門,算是什麼!於她何曾有半點尊總!
許是沈柔凝的語氣不對,鄧長年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笑嘻嘻的,道:「喲,凝妹妹生氣了?我這不是太想你了麼……一別半月,度日如年,今日好不容易見着了,卻不能痛快說話……我不這麼進來,又怎麼能好好看看凝妹妹你呢?」
「好妹妹,別生氣了。」
鄧長年走近沈柔凝床邊,死皮賴臉地笑道:「我給你打幾下,成不?」說着將那張臉湊了上前,鼓瞪着兩隻眼睛,眼中全是讓人着惱的笑意。
沈柔凝暗暗做了幾個深呼吸,壓抑住自己心頭想要殺人的衝動,冷聲問鄧長年道:「你離遠些。」跟這個無賴扯,永遠都扯不清楚。
沈柔凝很慶幸,自己是和衣而臥,此時穿的整整齊齊的。她掀開被子,想要坐到椅子上,應付這個無賴。
哪知,鄧長年見她衣着整齊,低聲驚呼道:「啊,原來凝妹妹也在等我麼?我真是太高興了,哈哈哈哈……」
「閉嘴!」沈柔凝氣的一個哆嗦,眼中冒出火花,低低道:「你是想要將人都招來嗎?」
「啊,沒有……是我錯了。」鄧長年立即誇張地捂了嘴。
沈柔凝找了把椅子坐在陰影中,緊緊閉着嘴,半點兒也不想開口,只是冷冷地看着鄧長年。鄧長年倒也乖覺,跟着沈柔凝坐在了暗處,不讓人輕易從外面看到,目光炯炯,盯着沈柔凝看。
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他似乎真的就是來看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