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梅峰的到來,卞州府下各縣府多有人員變動,左青也實在安排了些許心腹到各處任職。卞州官場愈發緊圍在了天狼公子身邊。王子堯留在卞州的身影,越發暗淡了。
時間車輪滾滾向前,即便左青希望暖日在留幾日,也是不成了。寒冬臘月紛沓而來。
這一日,還着單衫的左青,拉着已披上大髦的青岩出了府衙。
青岩也是明白,自己身弱與體內毒素息息相關,天氣變幻的影響卻是寥寥。反倒是多外出走動,吐納新鮮空氣,對他身體大有裨益。
其實,自打重逢左青,壓在青岩心上的大石遠去,青岩的身體這大半年來已是好了許多。平日說話,已少帶咳嗽。
映竹早就知曉,這與自家大人好到就差沒有同寢一室的少年,乃是羅伊島大島主。映竹是個本分的人,更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少時因腹飢同幾個夥伴偷盜管家糧食被抓,險些就要被賣官為奴的映竹,在左青安排人手買下映竹几人之時,無需左青多少,映竹早已對左青認主,這一生要為身後的大人奉獻自己的一切。大家叫自己練武,自己便要練到登峰造極,大人叫自己駕車,自己便要叫大人永遠不會因為車馬勞頓,大人沒有叫自己去問及的雜事,自己斷然不會插手。
所以,雖然與青岩「熟識」了大半年,但是映竹基本沒有同青岩說過一句話,只是心裏已經將這大人從來沒有如此親近過的少年,作為了必須保護的人物。
今天,大人帶着青岩再次來到略有修正的海堤上。映竹只是不遠不近的將馬車停住,沒有跟隨上前。畢竟月前入冬之後,海堤修建工程已經停工。放眼望去,也無幾個行人。
卻說左青帶着青岩到了堤壩之上。東海是動水,再冷的天也不會上凍。
左青回首對青岩說道:「山青哥哥,海堤一案,雖是名正言順拿下了孫想,但是中飽私囊者,怕不單單在卞州。這海堤修整大事,可不僅是一州一地之事,是從高祖皇帝便放在舉國之重的要事。」
青岩應聲說道:「帝俊早已取消了六部,土木之勞如今已是歸於了舜天司統勞,舜天司雖遠在京都,但各州均有分司。只是卞州舜天分司不在卞陵城內,而是在大沽縣以北的沾城縣。」
左青說道:「此事我卻知曉,卞州舜天分司主事人嚴文是絳州太守溫太略的妻弟。說來也是可笑,偌大東凌,數百萬眾,竟然多是姻親當道。如今門下省左僕射華年本是華皇后兄長,貴為當朝國舅。皇帝陛下卻以他為朝廷柱石。可見這裙帶關係,即便是皇家也不可免俗。」
聽左青如此說,青岩已多少明白。在卞州大半年的時光,左青與東方俊的情誼,到底是疏淡了許多。隨着左青的慢慢成長,看到了更多在大內看不到的事態,對帝俊統御下的東凌帝國已經有了些許的不如意。
但是青岩深知,自己兄弟二人尚且人弱勢微。很多事情,遠不是現在他們就可以展開手腳去做的,很多話也不是現在他們就可以隨意去說的。
青岩轉移話題說道:「小青,我在東海日久,卻是知道一處佳境,即便是皇宮大內也沒有的好去處。如今凌冬來襲,卻是去那裏的最好時節。你可願隨我同往。」
左青笑道:「還是山青哥哥理解我,長久沒有些新鮮事件,我這心裏總是彆扭。今天本想來這海邊,看看冬日裏不同的風采。這胡亂堆砌的海堤着實叫我胸中煩悶。山青哥哥若有如此妙處,還是速速帶我前去的好。」
說罷,左青已引着青岩向馬車走去。映竹看到二人走來,早已下馬等待,卻待二人近前方才撩開門帘,叫二人上車。卻是車內有火盆供熱,映竹、左青倒還無懼風寒,但是青岩體弱,卻擋不得這無縫不鑽的寒風。
映竹在青岩的指領下,一路駕車沿着海岸向北而去。
原來青岩所說的妙處乃是卞陵以北的濱城縣城南郊一處溫泉。
原來濱城雖靠海,卻也臨山。是一座喚作碣石的小山。
據說這碣石山無數年前乃是一座活火山,歲月變遷、水走地動。火山早已不在爆發,碣石山更是在風霜侵蝕下,成了一座高不過三十丈的小山。一直也沒被當地人當作回事。卻是高祖年間,一位旅居碣石山下土地廟中的道士,發現一處泉眼,竟四季皆有溫水湧出。山澤通氣、沙中取水本就是道家秘術,此地一經發現,當時縣令便已信了幾分,當即命人在道士安排下掘開四處土石,這才有了此處溫泉。
原來這碣石山上古年間卻是一處活火山,卻隨着地面運動,偌大的碣石山被歲月埋下,僅餘幾十丈高的小山頭可被人見。道士發現的泉眼處,正是碣石山僅剩下的一處與地心之火相通之處。
映竹駕車到得此地已近午時。映竹如數繳納了銀錢,通過周遭駐守的民團兵士,到得溫泉處。
溫泉附近自有酒邑商家,卻也不用尋的他處再去吃飯。
此時,溫泉處卻無人。原本是午飯時間,大家都去吃飯去了。左青卻是第一次見到溫泉,雖早在典籍中有所了解,但到了近前卻是難耐好奇。
不等青岩多少什麼,左青已動手脫衣,只剩下貼身內褲,也不招呼青岩,急忙下水去了。
青岩卻沒有下水,往年晴朗時節他早來過此地。青岩這安穩的性子,加上如今天氣過冷,自身弱體,想要下水怕也不能。
左青也是知道,自沒有多管青岩,自己在水中一路向着深處走去。
熱氣蒸騰,遇到這冷入骨髓的空氣,自是霧蒙蒙的一片。
左青仿若置身仙境,慢慢蹲下身來,摸着旁邊石頭,向前走去。
突兀的,一聲尖叫傳來,驚懼了岸邊的青岩與映竹。
待得二人沿岸找到左青,卻見左青憋着大紅臉正對着他們,一邊擋着二人的視線,一邊扇手示意二人離去。
映竹唯恐左青有什麼危險,卻被青岩拉着走開了。
等到二人走遠,左青轉過身來說道:」風……風清兒小姐,你怎地在的此處,還沒有返回西慶嗎。「
原來方才左青一路摸着石頭過來,閉上了眼睛,幻想着遊走在仙境之中,好不快活之時。突然感覺手下一軟。不待左青睜眼看清情況,一聲尖叫已經響起,接着一個巴掌向着左青肩頭襲來。也是驚慌失措的風清兒沒有看清便已出手。不然這粉嫩的巴掌就該結結實實的落在天狼公子的臉上。那我們太守大人可就沒臉見人了。
自演舞台事件,風清兒也是識得左青的,時候知曉左青乃是卞州太守,演舞班子班主更是帶着整班人馬去太守府里免費演舞了一次。之後演舞班子在卞州各縣、卞陵城裏更是巡迴演舞好久。所以一來二去的二人也是彼此認識的。
只是據左青所知,演舞班子早在月前還未入冬之時,便已返回西慶去了。所以在此處偶遇風清兒,左青有此一問。
風清兒也已看清了眼前的孟浪之人,太守大人天狼公子她自是認識的。只是一來左青太過年輕,過了這個年頭也不過十四歲,已經十七歲的風清兒心裏一直無法把他與當朝三品封疆大吏放在一起。二來風清兒出身卻是不俗,至於她為何藏身演舞班子來到東凌,卻不得而知了,但當初在大沽勢弱之時,她便敢指着王浩鼻子質問,又何況此情此景,卻是左青孟浪在先。
風清兒嬌喝道:」你還敢問,你,你,你剛才做了什麼,哼。」
風清兒不再多說,便欲起身躲開左青,只是忘了自己在這溫泉中不過身着寸縷。當即羞的未經人事的左青又是一個大紅臉。
我們天狼公子雖還是個少年,卻不是個呆子。各種「典籍」即便沒有全部涉獵,也是總有耳聞的。
左青急忙轉過身去,自己也不敢起身,只是伏在池邊,歉聲道:「風清兒姑娘切莫誤會,我是,我是第一次接觸溫泉,方才,方才只仿佛身臨險境,閉着,閉着眼睛就一路摸了……」
身後風清兒急急忙忙說道:「哼,你還說。」
這時池便有細碎的腳步聲匆匆傳來,卻是侍奉風清兒的婢女尋了過來。左青急忙再次轉身,對視着風清兒又是一個大紅臉。不敢再多說什麼,伏下身子向另一邊去了。
卻聽岸邊傳來聲音:「小姐,方才一直尋你不到,你去哪裏了,嚇壞紅兒了。」
風清兒的聲音響起:「嫣紅莫怕,之前我在這溫泉中小憩,不想卻睡着了。眾人去離去的聲音我都沒有聽到。」
另一個聲音說道:「哎呀小姐,休要說了,快快走吧,我看那邊還有兩個男子,怕是等下他們也要進了溫泉里的。」
風清兒碎了一口,說道:「好啦,走了走了。」
左青聽嫣紅說道男子要進溫泉,想到自己剛才在溫泉里就差跟風清兒坦誠相見了,不覺笑了笑,接着又一次紅了臉。
過了盞茶功夫,左青感覺紅臉已褪,才悻悻然離開溫泉,回到岸上。
青岩跟映竹都沒有多說什麼,左青自己卻不好意思了,說道:「山青哥哥,這溫泉也不過如此,我們也不要在這邊吃飯了,快快回卞陵城吧,我看這天氣不怕,怕是還要下雪,咱們快快回去吧。」
不待青岩應話,也少有的沒有等映竹先去把馬車牽來,左青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向着馬車去了。
身後二人卻是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