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白日熱如火爐,夜晚卻頗為清涼。
清冷的月光下,禁衛軍士兵們在營地里三五成群坐着躺着,享受着難得的輕鬆。
一處帳篷里,亮着松油火把,七八個人在熱烈談論着,一個個神情或期待,或猶豫,或堅定。
「到底做不做這鄉正,我真的拿不定主意啊。」忠貞營前哨委員何竹愁眉苦臉道。
「有什麼拿不定的?那可是從八品武官啊,小竹子,你家祖宗十八代內出過當官的嗎?」忠貞營營委員雷時聲笑罵道,「要不是加入禁衛軍,就你狗日的還在泥土裏拋食吃呢,你這輩子想過能當官嗎?」
何竹道:「我不是捨不得嗎,我捨不得禁衛軍,以後要是回不來怎麼辦啊,什麼從八品正八品我根本不在乎,我就想一直跟着陛下,當陛下親軍。」
雷時聲道:「放心,你們去了各鄉也只是暫時呆在那裏,頂多呆個一年兩年,等到有了合適的本地人選後,就會把你們調回,就恐怕到時候你們還不願回來。」
何竹喜道:「這感情好,要我說乾脆就找本地人幹這鄉正算了,沒必要這麼麻煩。」
雷時聲不屑道:「胡說什麼呢,本地人?他們懂得什麼,他們和陛下一條心嗎?陛下就是為了掌控地方,才用咱們這些心腹啊。
本地人也不是不能用,但需要咱們對他們進行教化,進行考察,等到他們真正認同禁衛軍,真正能為陛下效死時,才是用他們的時候。
所以你們到了地方後,要注意招募能用的人才。最好從俘虜中挑選那些苦大仇深的,被士紳官吏坑害的厲害的,人有機靈能幹的,招納進來,現在陛下為他們報了仇,又將分田地給他們,他們都感受陛下大恩,也最和咱們一心。要注意那些依附士紳的佃戶豪奴,他們的主子被幹掉,利益肯定受損,要防止他們搗亂。」
「雷委員放心,這些我們都清楚。」其他人紛紛說道。
「你們上任後要儘快從本地人中挑選村長,人選還是儘量從這些俘虜中挑,挑那些感恩的,有威望能服眾的當村長,再把這些村長集中鄉里訓練些時日,讓他們知道好日子是誰給他們的,要讓他們忠於陛下。再把咱們禁衛軍委員制度也搬過去,除了村長外,在鄉里也設委員數名,用來制衡村長。
如此,縣鄉村三級官府,陛下一旦有旨意,將能順利傳達到每一戶百姓,即便將來有士紳,也休想再蒙蔽陛下。」雷時聲慨然說道。
「是啊,是啊。」何竹也連連點頭,「那些士紳老爺休想再欺上瞞下,老百姓再有冤屈,便能直達聖聽,劣紳惡吏休想再欺負咱們!」
「清澗縣二十多個鄉里,你們每個人都要帶三十人上任,光是清澗縣就需要六七百人,以後還要對延安府其他縣進行改造,光是撒出就要數千人馬。眼下咱們總兵力也就萬人,所以接下來勢必要從本地百姓中招兵。整個清澗縣至少要招一個營三千人,你們上任以後,就要着手進行招兵工作。
咱禁衛軍招兵的標準你們也知道,就要那種貧困人家子弟,奸猾好逸惡勞的地痞一概不用。另外,你們上任後還要注意學習,多認些字,學些算術本領。陛下對咱們這些人給予厚望,咱們萬萬不能讓陛下失望。」雷時聲道。
「雷委員放心,咱們肯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其他人紛紛說道。
「對了,雷委員,你會和咱們一起去嗎?」有人問道。
何竹笑道:「雷委員肯定會去了,要不然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雷時聲笑了笑,沒有否認。
「雷委員,您去哪個鄉?不對,以雷委員您的本事,怎麼和咱們一樣去鄉里,難道是去清澗縣?莫非您要當縣令了?」有人驚訝的叫道。
雷時聲露出自矜的微笑:「不是縣令,只是縣尉罷了,不過是享受從七品待遇。陛下說了,縣令還是要用進士官的,咱們這些武夫,當個縣尉管個軍隊就行了,哪裏能直接牧民啊。」
何竹笑道:「縣令算個屁,咱們這些鄉正可都聽雷委員您的。」
雷時聲笑道:「縣令的話還是要聽的,畢竟人家才是一縣正堂,不過你們這些鄉正八品官都隸屬於錦衣內衛,由陛下直接委任,縣令也無權罷免。若是縣令不尊朝廷命令肆意妄為,你們有權拒絕其命令,本縣尉到時自然和你們站在一邊。」
何竹笑道:「依我看乾脆就不要設什麼縣令,就讓雷委員您直接當縣令不就行了。」
雷時聲擺擺手:「那肯定不可能,咱們這種大老粗哪裏當得了縣令啊,再說朝堂上那些官老爺們非炸窩不成,人家辛辛苦苦讀書考取功名,卻連咱們這種泥腿子都不如,哪有這種道理。」
話雖如此說,其實雷時聲心中還隱隱有些遺憾,若真的能過一把縣太爺的癮,那才真正是祖墳上冒青煙。
不過現在也不錯,想咱不過是給張舉人家幫傭的下人,還因為和張舉人小妾偷情差點被抓住打死,現在竟然能混到從七品縣尉,只比縣太爺低上一級,想想都覺得美的冒泡。
若是穿着八品武官官服回趟涿州,在張舉人家轉上一圈,恐怕會驚掉一地眼珠子吧,哈哈哈,雷時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明天大家都要去各鄉上任了,馬上還要進行清田分田工作,要繁忙的很。」雷時聲道。
「是,縣尉大人!」眾人紛紛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