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提刀逐漸逼近的趙率教,看着那滴血的鋼刀,綢緞莊門前的恭順侯府家丁夥計再無人敢阻擋。
看着眼前這些色厲內荏的傢伙,趙率教冷冷一笑,反正殺也殺了,乾脆做到底,徹底打出稅務司的威風,讓所有北京的勛貴再無人敢抗拒!
反正背後有皇帝撐腰,自己怕個什麼!反正肯定要得罪人,乾脆得罪到底,也好在皇帝面前現實自己的忠心!
「來人,把這些膽敢抗拒稅務司的混蛋全部抓了,送往東廠治罪,膽敢反抗者,殺無赦!」瞬間想清楚一切後,趙率教厲聲喝道。
「是!」趙率教帶來的十幾個親兵當即向那些夥計撲了過去。這些親兵都是常年跟隨趙率教打仗的老兵,是能在戰場上和建奴廝殺的勇士,向來唯趙率教之命是從,什麼恭順侯府的家奴夥計,根本不放在他們眼底。
這麼莽的嗎?稅務司其他官吏看的目瞪口呆。一言不合便殺人,自家這個司正分明是把這裏當做戰場了啊。不過也有人感到興奮,特別是那些從西苑禁衛調到稅務司的武衛。先前譚興賢忍氣吞聲讓他們感到很不爽,現在有人帶頭,自然要跟着上。
於是乎,二十來個武衛緊隨趙率教親兵之後,向着綢緞莊的夥計們猛攻了過去。
這些夥計大部分是恭順侯府的家丁,一部分還是京營的士卒,被吳惟賢調來給自己幹活,然而即便是京營士卒又如何,如何是久經沙場的銳士對手?而且看着剛剛倒下的屍體,很多夥計都嚇傻了,根本就不敢抵抗。
頃刻間,數十個夥計被撂倒在地,用繩子捆綁了起來。
趙率教已經把鋼刀插回腰間刀鞘,信步走進了綢緞莊。
大堂內,譚興賢拿着一本賬簿,目瞪口呆的看着走進的趙率教。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趙率教竟然如此膽大,竟然動輒殺人,要知道這可是勛貴家的生意啊。哦,自己好像忘了,面前的司正大人也是一個勛貴
「還看什麼賬簿,封鋪抓人,把所有賬簿都帶回去慢慢查看,這綢緞莊膽敢暴力抗稅,店鋪內所有財貨一律充公,充作稅銀!」趙率教瞥了譚興賢一眼,沉聲命令道。
「啊!」譚興賢頓時長大了嘴巴,「伯爺,這,這恐怕不妥吧」
來的目的是加征商稅,怎麼竟然封鋪查抄了,稅務司可沒有這個權力啊!
「陛下讓你我收稅,咱們便是領皇命的欽差,有人敢暴力抗稅,如何不能抓人封鋪?若不如此,誰還拿我稅務司當回事?陛下交給你我的任務何時才能完成?」趙率教沉聲道。
譚興賢苦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趙率教說的有道理,也是這是迅速完成陛下交給任務的最好辦法了。不過這樣一來,恐怕就把這北京城的勛貴得罪死了。
到了這個時候,譚興賢不得不佩服,自家這個頂頭上司的膽魄是何等的大,想想剛剛自己的表現,譚興賢感覺很是羞愧。怪不得陛下讓趙率教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當這個司正,一開始譚興賢還很不理解,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恭順侯府,吳惟賢很有些心神不定。
因為府邸和綢緞莊距離很近,稅務司的人到達自家綢緞莊時,吳惟賢第一時間便收到了消息,便指示綢緞莊的夥計們阻擋,試圖拖延時間好想想辦法。
昨日朝堂上才確定了在北京城徵收商稅,沒想到今天這稅務司便成立了,而且還到自家店鋪來收稅,這着實出乎了吳惟賢意外。
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陛下早有預謀啊。
吳惟賢本能的覺得,想一點銀子不交是不行了,皇帝以天子之尊,都放下了臉皮要從勛貴們身上刮銀子,絲毫不顧忌公侯們的感受,自己如何能抗拒得了?
問題是交多少銀子?交的多了,怕皇帝嘗到甜頭以後還來這一招。雖然皇帝在朝堂上表示這是權宜之計,但誰知道會不會成為定例?
在大明朝,勛貴向來是優免一些稅賦的,二百多年來一直如此,沒想到到了崇禎朝,優免竟然沒了,竟然要和普通商人百姓一樣交稅,這讓吳惟賢如何肯甘心?
所以他在想,先拖延一些時間,查探一下情況,看看稅務司是只來了自家收稅,還是也去其他勛貴家了,然後去和其他勛貴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此事。
派出查探消息的人回來了,說是定國公和嘉定伯家綢緞莊也去了稅務司的人,就在吳惟賢想着去拜見一下嘉定伯,商議商議時,突然有家奴如飛一般跑了進來。
「侯爺,大事,大事不好了!」
「慌張個什麼,天塌不下來!」吳惟賢不悅道。
「殺人了,那稅務司的人殺了咱們的人,把其他人都抓了起來。」報信的家奴繼續道。
「什麼?」吳惟賢一把抓住家奴的前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殺人?不就是收稅嗎,如何鬧到如此境地?
「走,隨我去綢緞莊!」吳惟賢怒聲道。
糾集了府中幾十個家丁,吳惟賢向着綢緞莊衝去,他要和稅務司的人好好掰扯掰扯,憑什麼殺我的人,把恭順侯府當做了什麼?
趕到綢緞莊時,就看到有稅務司的兵丁正在往外抬銀箱,吳惟賢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放下放下,光天化日搶劫不成?」也不用吳惟賢開口,他的家丁們沖了過去,逼迫稅務司的人放下銀箱。
吳惟賢沒有開頭,而是看向綢緞莊內看去,隔着敞開的大門,和趙率教對視着。
「定遼伯,你殺人抄家可有陛下旨意?」吳惟賢冷冷問道。
趙率教懶洋洋道:「我奉陛下之命掌管稅務司,收稅時遇到暴力抗拒,不得不開殺戒,怎麼,恭順侯,是你指使他們抗拒稅務司的人的嗎?」
「你胡說,我們已經讓你們的一個人進來查閱賬簿了,不讓其他人進來是怕影響生意,什麼時候暴力抗稅了?」就在這時,一個綢緞莊管事勇敢的沖了出來,衝着趙率教怒聲說道。
「瓜噪!」趙率教突然拔出鋼刀,甩手扔去,正插在那管事心口,那管事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趙率教,爾膽敢如此?」吳惟賢氣得火冒三丈。
「我就殺了你的人,你怎麼辦吧?」趙率教冷笑道,「要麼你擺齊兵馬,和我真刀真槍的干一場,要不你眼睜睜的看着我抄了你的綢緞莊。哦,你也可以進宮去找陛下告狀。」
「趙率教!」吳惟賢怒吼着,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敢當着自己的面殺自己的人,直氣得渾身發抖。
趙率教的行為,已經超出了吳惟賢的想像,在官場上怎麼有這樣橫行無忌胡亂殺人的存在,哪怕錦衣衛也不會如此啊!
惱怒之時,吳惟賢發現自己竟然拿趙率教沒有辦法。雖然他也是武將,曾掌管過京營,手下不比趙率教少,可要開打的話,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自己手下這幫養尊處優的手下,哪裏是人家能和建奴廝殺的悍卒對手?即便打得過,吳惟賢也不敢打,因為趙率教是替皇帝來收稅,打了趙率教,如何向皇帝交代?
可是就這樣讓人羞辱,沒個反應的話,又讓北京城的人如何看自己,如何看恭順侯府?
「你,你給本侯等着,早晚有你倒霉的一天!」最後只能放下狠話,不顧而去。至於綢緞莊,吳惟賢已經顧不得去理會,也管不了了。
看着吳惟賢的背影,趙率教只是冷笑。
「將主,是不是衝動了些。」親兵頭目靠了過來,擔憂的問道。
「不過是殺了幾個鳥人,算不了什麼。」趙率教搖了搖頭。
殺了幾個家奴而已,算不了大事,可卻可以通過此事試探一下各方反應,試探一下皇帝徵收商稅的心有多麼堅定。頂多,被趕出北京城而已,大不了還回山海關,繼續當自己的總兵,比在這北京城整日無所事事的話。
指揮着手下查封綢緞莊,往外搬銀子,趙率教突然想到派出的第三路收稅人馬。第三路人馬是去西城的宣武門大街,距離這裏有大半個北京城,那裏進行的怎麼樣,趙率教還未收到消息。想想第三家綢緞莊屬於嘉定伯府,嘉定伯又是當今國丈,趙率教便有些擔心。
沒想到剛回到稅務司衙門,便得到了第三路人馬的消息,成功從嘉定伯綢緞莊收的稅銀,很快就會回來。
「怎的如此順利?」趙率教不可思議道。
嘉定伯周奎趙率教自然聽說過,這是一個很貪婪的人,仗着自己女兒是當今皇后,很是做了一些不法的事情,聽說那綢緞莊便是他從別人手中巧取豪奪而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心甘情願交稅?
一個時辰後,收稅的人回來了,仔細詢問之後,趙率教才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之所以能收稅如此順利,還多虧了他那兩刀。
開始的時候,綢緞莊的掌柜夥計非常強硬,連商鋪大門都不讓稅務司的人進入,綢緞莊掌柜直接告訴外務房主事焦罡,這商鋪是國丈的產業,商鋪中經營的綢緞是要送到宮中給皇后娘娘裁衣服的。
焦罡頓時被唬住了,事情涉及到宮中,涉及到皇后,他哪裏敢動手。只能好言和那掌柜攀談,告訴掌柜是奉皇帝命令徵收商稅,國丈既然和皇帝是一家人,應該支持皇帝的旨意。
而掌柜的直言你說的都對,但自己只是一個掌柜的,不敢做這個主,一切得國丈發話才行。於是焦奎便讓他引薦一下國丈,那掌柜便告訴焦奎,國丈每天都會來鋪子裏轉一轉,安心等着就好。
面對當今國丈的產業,焦奎一個小吏如何敢來硬的,只能無奈的等着。誰知道沒等多久,那掌柜突然滿臉笑容的請他進去,商量稅銀的事。焦奎好奇的打聽為何如此,然後終於知道,是趙率教在恭順侯綢緞莊打開殺戒的消息傳到了嘉定伯府,使得嘉定伯非常驚恐。
有人傳言,那趙率教是殺人不咋眼的惡魔,曾和奴酋黃台吉大戰三天三夜,面對這樣的狠人,連國丈都感到膽顫,害怕趙率教衝到綢緞莊,便暫時妥協。
國丈願意交稅,可卻不願多交,只答應繳納五百兩稅銀,目前焦罡正在和綢緞莊掌柜的談判,逼迫其繳納足夠的稅銀。
想到堂堂國丈都被自己嚇得主動交稅,趙率教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心中又生出了憂慮。經過今天的事情,自己的惡名算是徹底打響,可以想像,以後稅務司收稅會容易很多。但趙率教也能想像到,不知道多少人在恨自己,在暗中窺視着自己。不過趙率教並不畏懼。
事實上也正如趙率教猜測,他的行為嚇住了好多人,連前京營總督家的綢緞莊都干查封,接連殺了數人,趙率教的舉動着實讓人憤怒之餘又感到驚懼。
定國公府老老實實認了慫,恭順侯的綢緞莊被查封,連國丈都準備服軟。稅務司下一步會劍指何方?
好容易賺到的銀子,沒人願意交稅,可不交的話又害怕被趙率教殺到,好些勛貴不願和這個二百五硬碰,便打算等到稅務司登門時配合交稅。
也有一些勛貴滿心不甘,準備上疏彈劾趙率教亂殺,比如恭順侯吳惟賢,準備在朝堂上和趙率家硬鋼。
也有一些人準備別開蹊徑,在當日晚上,好些勛貴拜訪了嘉定伯周奎,商議對付趙率教和稅務司的辦法。
雖然周奎才是一個伯爵,可卻是當今國丈,和皇帝距離最近。這種事情只有周奎出頭效果最好,才有搬倒趙率教的可能。再不濟,周奎也是當今國丈,皇帝的老丈人,即便皇帝不許,也不會對周奎怎麼樣,而換做其他勛貴則不好說了。
收了勛貴們重禮之後,周奎滿口答應了下來,拍着胸脯告訴諸人,一定會在皇后面前狠狠告上一狀,請皇后在皇帝面前進言,取消稅務司罷免趙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