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關勝押着「金羽鳳」行於林間,單廷珪對關勝道:「巡檢初來此地就立大功,這婆娘喚作雲鳳婷,曾聽前任巡檢言她好生了得。」
魏定國則道:「我看是前任巡檢無能罷了,連個女子都鬥不過。」
那雲鳳婷在關勝馬上氣的大嚷道:「你那黑臉鬼休得胡說!有本事的放我下馬來一對一的放對!看你姑奶奶不削平了你!」
關勝聽她言語粗魯,不禁言道:「真是好潑辣的娘子。」
雲鳳婷掙扎道:「你這紅臉賊也休要猖狂!哪天落到我手裏,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邊魏定國怒道:「請巡檢大人放她下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賊婦!也讓她識得『神火將軍』大名!」
關勝勸魏定國道:「兄長何必與女子鬥氣,待我將她送交衙門發落了便是。」
但聽那雲鳳婷對關勝嚷道:「你堂堂九尺的男子欺負人家一個女兒家,算得什麼好漢?」
關勝覺得面上不好看,又見那邊魏定國又強烈要求與雲鳳婷來單挑,因而無奈,心想就當謝單、魏相救之情,三個都在這裏,料想雲鳳婷也跑不到別處,從而放了她下馬。
魏定國見了,下馬持刀大笑道:「前番我與單大哥回返蒲東時就聽得你這伙盜賊虛名,就憑你一個弱女子也妄想威震蒲東?今天我『神火將軍』就以你來揚名!」
言罷魏定國就要上前與雲鳳婷相鬥。
那雲鳳婷急忙說道:「你這黑臉鬼好生的不要臉,你拿着那麼大把鋼刀,卻讓人家女兒家空手相鬥不成?」
言罷,雲鳳婷示意關勝將腰中佩劍借她。關勝見她眼神執着堅定,自己竟真將寶劍借給她了。
雲鳳婷持過寶劍便與魏定國相鬥,刀來劍往鬥了十六七合,那雲鳳婷連連後退。關勝與單廷珪站在這邊心想這女子就要輸了,卻忽見她尋了破綻轉身跳入樹林。關勝吃了一驚,急忙馳馬向前。到了樹林內卻是亂木叢生馬行艱難,因而關勝跳下馬去追趕,這邊單廷珪也急忙與魏定國跟去。追了一程,關勝望見那雲鳳婷背影,急忙發喊着追上前。
雲鳳婷退到土坡邊上,望着身後的小河對關勝道:「你們別再追了!再追我就從這跳下去!」
關勝急忙勸止道:「娘子不要如此!你且隨我回去,我自會秉公處理的。」
旁邊單廷珪趕來道:「大人何必為她求情?山賊盜匪乃是重罪,她被捉住免不了吃個一剮,莫不如讓她自死留個全屍。」
關勝聽了驚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兄長怎可如此說辭?」
那邊魏定國也走來道:「巡檢休要被這婦人唬騙,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演給誰看呢?」
雲鳳婷聽了咬緊牙根,回頭望着那湍急的河水,猛的閉上眼睛縱身一跳。關勝見了急忙上前預要相救,卻早已經是阻攔不及。
魏定國見了驚訝道:「怎麼還真箇跳下去了?想不到一個婦人竟有如此魄力。」
關勝焦急的望向河裏,遠端那雲鳳婷卻從水中冒出頭來。只見她惡狠狠的望着關勝道:「風水輪流轉,看我來日裏叫你不得好死!」
關勝嘆道:「這?我又不想逼你跳下去的…」
單廷珪見了,則大笑道:「這回『金羽鳳』變成『落湯雞』了!」
關勝起身鄭重道:「兩位兄長!我敬重你們相救之義,但怎可如此對待一個弱小女子?這要是傳出去,讓我們有何臉面立足於天地?」
單廷珪道:「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巡檢要將她送到衙門可比我們殘忍多了,另外她也不是什麼弱女子,而是動輒殺人的綠林強盜。」
魏定國則指着對岸勸關勝道:「巡檢不必擔憂,這落水鳳凰已經上岸了。」
關勝看到雲鳳婷手持長劍瑟瑟發抖而走,不禁是連聲的嘆息。
過了幾日,關勝辦理完交割手續後到巡檢寨內赴任。關勝望那關寨鎮守要道,與所遇山賊之處並不遙遠。到了寨里,只見二三百個弓手、馬步士兵都來報到。點視過後,士兵擁擠着送過禮品,關勝拒絕不得,因而只挑選輕賤的收下。關勝再預尋單廷珪、魏定國時,卻不知被人群衝到何處去了。
當晚士兵們大擺酒宴為關勝接風,只見士兵里為首的幾個校尉都與關勝坐到一桌,各自頻頻舉酒大獻殷勤之情,接連誇讚關勝年紀輕輕就做得此位,從而側面打聽關勝背(和諧)景。
酒過三巡,關勝對桌前眾人道:「之前單廷珪與魏定國兩位兄弟多有相助,為何眾人中不見他二人聲影?不如邀請他們同來飲宴。」
只見為首的校尉方迪說道:「莫非大人與他們是舊交?」
關勝回道:「非也,我只是來到此地方才結識他們。」
方迪聽了,敬了關勝一杯酒後,笑道:「非是小人要進讒言,只是巡檢初來乍到,不知寨內虛實。我有一言相勸大人,這單廷珪、魏定國性情古怪、暴躁,晚來此地卻不尊長幼、不服管制,屢屢口出狂言,多有得罪前任巡檢之處。況且飲酒聚會時他們從不參與,大人叫他們吃酒,豈不壞了酒興?」
關勝聽罷心疑,因而只得作罷。
第二日,關勝點起一隊士兵外出巡查,路過蒲縣時忽見一群莊客牽着大狗橫行街市,為首的簇擁一個富戶打扮的後生。只見這後生三十不到年紀,生的尖嘴猴腮,雙眼下斜,此刻正抬着腦袋裝出一副高傲模樣,兩邊百姓見了他們皆是避道而行。
關勝問隨行的方迪道:「這廝是哪家的財主?」
方迪笑道:「稟大人,這正是縣尉(副縣長兼縣公安局局長)賈大人家的小官人賈雷。這賈縣尉原是賣生藥發家的富戶,所以如今他是財、勢兩全,好生的令人羨慕。」
關勝冷笑道:「一個小小的縣尉之子也敢如此猖狂?街市之上如何縱狗橫行?」
「這?」方迪心想壞事,這關勝莫不是要找賈雷麻煩?
只見關勝帶士兵上前攔住眾人道:「朗朗乾坤,目無王法!道是給人走的,不是給狗走的!把你們的狗帶全都到一邊去!」
那邊賈雷聽了大怒,莊客們帶過群狗,對着關勝亂吠。只見關勝怒目圓睜、鳳眉倒豎,凜凜殺氣盎然,人狗見了皆懼,全都夾着尾巴退走。賈雷見關勝身着官袍又攜帶士兵,所以不敢隨意開口,緊忙思索這是何人。
就在此時,那方迪急忙跑到前面對賈雷道:「官人!這是我們新到任的巡檢關勝關大人。」
賈雷聽了急忙轉過笑臉,施禮道:「哦…原來是巡檢大人至此,小人不識大人尊顏,多有衝撞,真是死罪、死罪啊!」
言罷,賈雷示意莊客們將狗帶走,自己走到關勝馬前小聲道:「相請不如偶遇,大人與各位兄弟巡視辛苦,不如同到酒樓吃幾杯解乏如何?」
士兵們聽了大為歡喜,議論之聲亂作一團,關勝呵止道:「你們幹什麼?!」
眾人聽了嚇了一跳,心想這巡檢新來就耍威風,因而只得停止歡鬧。
關勝隨即對賈雷道:「巡視還未結束,吃酒就不必了,望你今後不再橫行鄉里,也就是了。」
賈雷擠眉弄眼的笑道:「那是自然、自然!大人您一路走好,我就不遠送了!」
關勝帶隊轉身離開,賈雷對方迪小聲道:「這哪來的愣頭青在我面前做大?好生的不識抬舉!他有什麼背(和諧)景?」
方迪勸道:「官人休與他一般見識,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送他些錢財禮品,以後也就順暢了。」
那邊關勝見隊中沒有方迪,回頭時見他與賈雷嬉皮笑臉,因而呵斥道:「你還巡不巡視了?!」
「來啦!」方迪笑着臉答道。
關勝隨即轉過頭去,方迪臉上馬上又露出一幅不滿,心中只罵關勝。
眾人巡視過後回到寨內,關勝詢問蒲東境內情況,方迪與眾校尉只說境內安靜祥和,無有盜賊禍事。
關勝聽了不悅,知道他們是在欺瞞自己,於是問道:「既然沒有盜賊,你們可知『金羽鳳』是何人?」
眾校尉聽了色變,方迪笑道:「這伙山賊聚集了五六百人,官軍捕盜皆不敢正視,巡檢又何必招惹他們?」
關勝聽了怒道:「笑話!我拿朝廷俸祿到此不是為了當擺設的,朝廷不派人緝拿,尋常百姓又怎能過活?」
方迪聽了,略帶嘲諷的笑道:「想緝拿也得看能不能緝拿,上一任巡檢與他們相安無事因而得以高升,我勸關巡檢莫要自毀前程,每月拿那麼點銀子去討死值嗎?」
旁邊眾校尉都附和着說是,關勝聽了一拳砸翻旁邊木桌,大怒道:「放屁!前庸才是怎麼當這個巡檢呢?若沒本事就別吃這碗飯!」
眾校尉見了驚懼,各自不歡而散。關勝心想這些軍校皆已不作為慣了,如何能迎戰山賊?怪不得魏定國懷疑上任巡檢是個廢物,於是關勝決定整頓軍紀。
過了幾日關勝要在演武場舉辦比武,從而重新分配軍校。方迪等校尉聽了大驚,蓋因他們是靠年多日久巴結領導才得此位,而非真有武藝之人,所以各自向眾軍賄賂,讓他們比武時「放水」。
到了比武這一天,方迪等校尉連連獲勝,關勝那是習武的行家,早一眼看透個中門道,不禁憤怒他們串通一氣、欺上瞞下。不一時,方迪等人接連勝出,下方士兵也沒有再敢領教的了。
方迪諷刺的笑道:「巡檢大人此番滿意否?」
關勝則冷笑道:「方校尉還真是武藝不凡啊,怎麼這寨內軍兵在你們面前好似癱軟了一般?」
忽然台下一人厲聲道:「方校尉的武藝我們早有耳聞,就讓我兄弟二人前來領教!」
眾人轉過頭去看時,正是單廷珪發話,而魏定國就站在他身邊。
方迪大怒道:「你兩個敢以下犯上?!」
關勝笑道:「方校尉何出此言?比武場上沒有高低貴賤,只有高手、庸才。」
只見單廷珪笑道:「巡檢大人所言正是,我兄弟二人也不必浪費時間一一比試,就讓眾校尉一發上前即可!」
方迪並眾校尉聽了大怒,那方迪大聲道:「你兩個無名之輩休要逞強!今日就讓你們知個好歹!」
關勝就命單廷珪與魏定國到軍器庫隨意挑選兵器、衣甲等物。挑選完畢後二人回到比武場上,那邊騎兵校尉、步兵校尉各五六人,皆奔着單、魏二人衝殺過來,方迪則在眾人身後騎馬舞刀。單廷珪與魏定國見了,驟馬齊出。
但見這單廷珪頭戴一頂渾鐵打就四方鐵帽,頂上撒一顆斗來大小黑纓;披一付熊皮砌就嵌縫沿邊烏油鎧甲,穿一領皂羅繡就點翠團禿袖征袍;著一雙斜皮踢鐙嵌線雲跟靴;系一條碧釘就疊勝獅蠻帶;一張弓一壺箭;騎一匹深烏馬,使一條黑桿槍。
又見那魏定國頭戴一頂紅綴嵌點金束髮盔,頂上撒二把掃長短赤纓;披一副連環吞獸面猊鎧;穿一領繡雲霞飛怪獸絳袍,著一雙刺麒麟間翡翠雲縫錦跟靴;帶一張描金雀畫寶雕弓,懸一壺鳳翎鑿山狼牙箭;騎坐一匹胭脂馬,手仗一口熟鋼刀。
只見二將一個是遙天一朵烏雲,一個如近處一團烈火,關勝見了大為歡喜,滿口的讚嘆不已,直夸二將一表人才、威風凜凜,儼然當世之虎將。
只見單、魏二人與眾校尉相鬥不過片刻,勝負卻是早已分曉。那校尉們皆備二人殺的人仰馬翻、屁滾尿流,方迪也戰敗落馬,直抱着腿股翻滾呻吟。
魏定國大笑道:「狗屁校尉!別在這裝死!這等武藝怎能抵擋山賊?前官長沒長眼睛?竟封你們做校尉?」
關勝大笑道:「魏家兄弟說的是!前官沒眼,我可不能。就請單廷珪、魏定國兩位兄弟同為校尉,並監管、操練眾軍武藝!」
關勝方才言罷,只見旁邊嗖的一箭飛向魏定國,那箭直射入魏定國肩部甲內,萬幸箭法無力不准,所以並未傷及毫髮。單廷珪見同伴被襲怒火中燒,回視之時原來是那方迪拉起弓箭暗算。
還未等關勝開口,單廷珪飛馬上前,從身上取出鐵葫蘆向着那方迪猛就是一撒。但見水到之處皮肉皆爛,方迪登時手臉潰損,拼了命的嘶喊哀嚎,一個勁的打滾掙扎。眾軍見了盡皆膽寒,此日方知「聖水將軍」非假。
關勝急命將方迪救起醫治,那些校尉戰戰兢兢的言道:「單廷珪出手太過歹毒,應以軍法處置。」
關勝勸道:「比武對練刀槍無眼,難免會有損傷,單校尉雖然手段狠毒,但卻是方迪偷襲在先,我不計較他過錯便是了,你們緣何怪罪單校尉?」
「這!?」眾校尉聽了皆有不服。
校尉們又言道:「以德報怨方為英雄,單廷珪此舉又如何服得眾人?」
單廷珪聽了蔑視道:「笑話!什麼時候孔先聖(孔子)的話也被拿來斷章取義了?你們是奴才當久了不成?豈不知先聖之言本是『以德報怨,何以抱德』?」
眾校尉聽了啞口無言,關勝忙道:「別在這愣着了,快點帶方迪去找郎中看看!去晚了保不齊有性命之憂呢。」
幾個校尉只得抬着方迪離去。
這邊關勝對眾軍道:「哪個還想請單、魏兩位校尉指教的,請上前來!」
關勝連喊三聲,演武場上已是鴉雀無聲,都已懼怕單、魏的威名,因而關勝請單廷珪及魏定國同到內廳商議。
關勝詢問二人蒲東境況,魏定國言道:「大人所有不知,這寨內士兵和那些官兵捕盜被山賊打怕了,因而不願提及。此地實則是盜匪橫行、民不聊生啊!」
關勝疑問道:「那此前他們為何欺瞞於我?只說此地是太平無事?」
魏定國笑道:「嗨!這世間的官大都是給自家當的,那佔着人位不干人事的到處有,他們才不管你百姓如何呢,有什麼矛盾是你們的事,誰對誰錯人家才不理會,等人被砍了、劈了他們才來走走樣子,兩方各打五十大板詐些錢財了事。」
單廷珪也笑道:「是啊,人家沒事哪有空打山賊,全都喝酒逛窯子去了。但是就一樣,千萬別惹到人家頭上,要不人家整治起你平常百姓,那可是變的『雷厲風行』。」
關勝嘆道:「這天下的戰場不在外敵,而在這內部的人心啊…」
單廷珪相勸,隨即言說蒲東情況道:「這蒲東地面實有三座惡山,第一個是巡檢交手過的『金羽鳳』所在『雲水山』。山上聚有五六百人,大寨主乃是雲鳳婷之父『劈華山』雲明,二寨主則是那『攔路虎』陳泰;第二座山名為『鄉旗山』,為首的大寨主號稱『翻地將軍』顧槐斌,二寨主號稱『開路犬』肖塗,三寨主則是『黑羆(熊的一種)』劉長生,此山也聚集了二三百人;第三座山則為『雁落山』,此山隨只有一二百人馬,但卻最為了得,蓋因這山寨之主原為蒲東軍官,因被勢豪陷害,他怒而殺其全家,因此落草。這人喚作唐斌,能使一百二十斤之開山巨斧,因而稱作『拔山力士』,端的是有萬夫不當之勇,蒲東境內從前無人可敵。」
關勝聽了仰天大笑道:「如此便好!我正愁離了西夏戰場,這身武藝難以施展,看來此番要有大作為了!」
魏定國聽了驚訝道:「等等!巡檢大人還上過西夏戰場?!」
關勝隨即對二人言說自己西夏戰場作戰及拒絕依附童貫之事,二人聽了登時肅然起敬,只嘆相逢恨晚。單、魏二人隨即便請關勝去附近酒肆吃酒,三人各自痛飲三碗,盡舒心中之志。一番相談後關勝才知曉二人多愛行俠仗義、抱打不平,不喜巴結升官之事,所以多與其他校尉不合。
酒至半酣,單廷珪笑道:「以前有人說我兄弟倆拼死拼活,為些不相干的人強出頭,哪天失手打死了人豈不成了笑話?說的不好聽就是我們沒有涉世的頭腦。我卻笑他們俠客又豈是泛泛之輩能為?俠者眼中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應不應該,為了公理、正義不計個人得失,寧願上刀山下火海,此方可稱為俠也!」
「壯哉!」關勝聽的大喜,連忙相敬二人。
魏定國也笑道:「打死人?我早晚都要打死這天下豬狗不如的惡霸、無賴!不是今天,也是今後。我這脾氣就擺在這裏了,他人做利益衡量,老子卻只看是非對錯,他們不敢出手,老子卻偏偏要出手,我偏認為這是值得的!」
關勝笑道:「兩位兄弟果非俗吏,不想我身在官場也能得遇知己!只是可嘆此等俠義道理,如今這天下又有幾人知曉?後輩之中又有幾人秉承?真是愚者橫行,反喜為智…」
第二日關勝與單廷珪及魏定國商定攻打三山的計劃,單廷珪言道:「此前雲鳳婷與巡檢有過冤讎,就是我們不去攻打,她也定來侵擾,況且雲水山離我們最近,就先攻打此處!」
隨後關勝調兵遣將,下屬士兵卻來報方迪和眾校尉辭去了職務,不知去向。關勝心想這巡檢司的兵向來都是僱傭制,他們要走也便由他們自去,本也是些不能征戰、空吃俸祿的庸才。
關勝點起單廷珪並兩百餘弓手、馬步士兵前往攻山,其餘跟隨魏定國留下守寨。那邊雲水山哨探得知官兵來攻急忙回稟,大寨主雲明隨即帶女兒雲鳳婷下山迎敵。而此時那陳泰則因中了魏定國一箭,因而受傷養病。關勝帶軍兵趕到山下,那邊雲明帶着二三百嘍囉於山下列開陣勢。
雲明出馬持刀大怒道:「你那方哪裏來的毛頭巡檢?竟敢欺辱我女兒?哪個喚作關勝的,早早出來受死!」
關勝見那雲明五十上下年紀,因而出馬向前道:「老人家嘯聚山林,我身為朝廷巡檢理當過問,先前對令女多有得罪實乃公事,還望老人家能棄暗投明的好。」
雲明大笑道:「你這娃娃說的輕巧!棄暗投明?怎麼棄?怎麼投?這世道貪官污吏橫行、惡霸豪強更是滾滾當道。有志之士是有家難投、有國難報,我們只能棄了良田,殺富濟貧!我們好過那些吃人血、扒人皮的狗官千百倍!」
言罷,雲明揮舞朴刀向前。只見關勝側首的單廷圭早飛馬上前迎住,二人鬥了二十回合,那雲明只落得架格遮攔,抵擋不住。
關勝見了大喜道:「好一個聖水將軍單廷珪!」
那邊雲鳳婷見了,待要持槍相助父親,這邊關勝急忙驟馬上前擋住。
雲鳳婷見是關勝,大怒道:「紅臉賊!前番你三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女子,今天就捉你回山慢慢計較!」
關勝聽了遲疑一下,就在此時那雲鳳婷暗藏飛鏢一招打來,關勝急忙揮刀格擋,那飛鏢打到刀面砰然作響。那邊雲明擺脫了單廷珪回馬而逃,關勝見了一馬當先,招呼眾軍趕殺。
關勝從後追趕雲鳳婷,雲鳳婷回頭罵道:「你這廝還知不知羞恥?屢次欺負人女兒家?」
「這…」關勝不覺停住了戰馬。
那雲鳳婷見狀,迴轉身來連發三鏢。關勝大驚,急忙低身先躲一鏢,揮刀又擋一鏢,第三鏢到時,關勝臂上早着。
關勝大怒道:「好陰險的婆娘!」
那邊雲鳳婷早隨眾人逃回山上去了。雲明急命拴住關門,眾軍攻打上去皆備亂箭射了下來,士兵們皆是怕死之人,因而不敢再上。關勝望那山勢險要,此處只有一條路上山,而這城關就設在當道,因而暫時退下山來安營紮寨。關勝包覆傷口後,命軍士一連幾天虛做攻山,直令山上眾人驚恐難安。
又過幾日,雲明打敖不過,只得與眾人商議要與關勝講和,鳳婷聽了無奈。
陳泰帶傷言道:「我恨不得殺了這群狗官!如何還能講和?」
雲明嘆道:「若是能勝我如何會去講和?此番大軍攻山,我們寢食難安,不去講和又能怎樣?」
陳泰埋怨道:「那些狗官又豈會和我們和解?不把我們趕盡殺絕他們不會罷休的!」
雲明仰天長嘆道:「如今為了眾兄弟,只有我之身下山以示誠意了…」
陳泰聽了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大哥儘管放心,這山上之事我會一力承擔的。」
雲鳳婷則急忙勸道:「父親不必如此,你是一寨之主,怎可輕動?女兒願下山與那關勝講和。」
雲明忙道:「女兒若陷他手,老夫就是死也難以瞑目啊!」
鳳婷勸道:「那關勝雖然可惡,但我觀他非是那不講道義之人,前番女兒跳河遇險,我見他在對岸有懊悔之意。」
雲明和陳泰再三相勸,鳳婷還是親自下山講和。那邊單廷珪來告知關勝山上女大王來訪,關勝就請雲鳳婷入帳相談。
雲鳳婷對關勝施禮道:「我父女二人本是普通農家,因良田被官府侵佔,不得已才殺了貪官,落草為寇。時至今日我們不曾傷害過一個普通百姓,我們只殺貪官污吏、只搶惡霸土豪,若關將軍肯放我等一馬,我等將不改原則,從此也不再侵擾州府、與巡檢為敵。」
關勝笑着問道:「那我若是不放你們一馬,娘子又待怎樣呢?」
雲鳳婷鄭重道:「你若不放我們,我便是只剩一人也要殺他幾個良善百姓,羞臊你這巡檢麵皮!若是我不幸戰死,也要化作厲鬼饒你不得!」
關勝怒道:「好狠毒的婆娘!你我相爭,與普通百姓何干?你怎可濫殺無辜?」
雲鳳婷見關勝果然心有百姓,非是那些狗官可比,因而就勢道:「最毒婦人心,你沒聽過嗎?我本就是山賊,山賊就是濫殺無辜的,以前遵守原則是因為我們秉行正義可以存活,但如今你好壞不分非要消滅我們,那我就只有當個徹頭徹尾的山賊給你看了,免得我死都白死。」
關勝聽了道:「這是什麼道理?好像反而成了我的不是。」
那邊單廷珪道:「還請雲娘子等待片刻,我與巡檢稍作商議。」
因而雲鳳婷出帳等候,單廷珪對關勝笑道:「這小娘子夠巡檢受的吧?」
關勝嘆道:「我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呢,不過這也難怪,哪家尋常女子又會去當山賊呢?」
單廷珪笑道:「巡檢是性情中人,我看的出來,這要換作尋常那些冷血的狗官,早已是煮鶴焚琴了。」
關勝聽了道:「單校尉不是要和我商討這些的吧?」
單廷珪道:「說正經的,此山易守難攻,士兵們又久未操練,若是強攻上去,我們怕也要死傷慘重。方才雲鳳婷言及他們不侵害良善並非虛假,我在此地多曾聽過鄉民誇他們的好,他們也曾抱打不平,救助百姓。如今這世道往往是黑白不分,你看這當官的,榨取百姓錢財那是說的天花爛墜、冠冕堂皇,活脫脫的一幅賊骨頭,可你反過來看有些山賊,他們信守道義、殺富濟貧,明明是在主持正義,你說這天下還分的清誰是官誰是賊嗎?」
關勝聽罷嘆息良久,於是再喚雲鳳婷入帳道:「娘子所說今後不再侵擾百姓,可否當真?」
只見雲鳳婷持起長劍照着自己手臂就是一劍,那血順着手臂登時留個滿地,關勝與單廷珪皆吃了一驚。
雲鳳婷忍痛言道:「我以此血起誓,此生絕不背棄道義、公理,永不欺壓良善!」
關勝急忙命單廷珪去喚軍醫,雲鳳婷笑道:「誠恐將軍不信,故而如此,這也算是還了將軍臂傷之仇。」
關勝忙攙扶她坐下道:「我是堂堂男子,些許小傷何足掛齒?怎可讓你這女兒家償還?」
鳳婷聽了抬起頭望向關勝,淡淡笑道:「沒想到你這小將軍年紀不大,卻還懂得憐香惜玉的嗎。」
關勝聽了忙說道:「憑地大膽!軍機重地,娘子不要耍笑!」
鳳婷聽了大笑道:「你就是臉紅了我也看不出來,人家傷正痛着呢,你權當安慰人家了。」
此時單廷珪帶回軍醫為雲鳳婷包紮,傷口處理好後關勝送她回山。
來到山下,雲鳳婷對關勝道:「小將軍盡可放心,我雖為女子,但卻比這世上虛偽男子更守承諾,我言出則必行,此後我們互不侵擾。」
言罷,鳳婷轉身上山。
關勝見她手臂透過繃帶還在流血,不禁道:「娘子…」
雲鳳婷回過身來望着關勝道:「怎麼了?小將軍還要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關勝嘆息了一下,鄭重道:「此前害你落水實在是我的不是,若你真有個好歹,我定然於心不安,關某向娘子賠罪了。」
言罷,關勝深深施禮。鳳婷見了不禁淡淡一笑,回身跑回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