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華正文卷一百四十四·兄妹當初在驛館的時候,若是不臨時想到分開走的法子,只怕隨即就得陷在那裏,最後誰也走不了,也因為如此,大家只商量了留下記號的事兒,便散了。
可人到底是太多了,而且附近怎麼走也就是那幾個村落,一開始是躲在村里鎮裏,可很快官府就開始帶人封村,他們便只能分的再散一些,饒是如此,還有許多護衛和隨從人員被搜出來,被袁大人給處置了。
如今想想那些人,蘇嶸都覺得心中過意不去。
那是四十多個跟着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還有幾個是他從伯府帶出來的老家將,可都還沒到戰場,他們就死在自己人手裏了。
他對袁大人絲毫沒有任何的好感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說的實在些,如果不是還要袁大人有用,頭一個殺了袁大人的就是他。
蘇嶸說木三小姐跟木青廬還沒找到,蘇邀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陰沉,一想就猜到了緣故,便儘量往好的方向去說:「木三小姐在雲南土生土長,必定是對雲南很熟悉的,你們只能躲在城中,她們卻未必只能如此,應當不會有什麼意外,大哥,你先別太擔心了。」
聽見這話,唐源的眉頭也鬆開了,畢竟木青廬是他養大的,兩人說是親父子也是不為過的。
木青廬失蹤了這麼久,如今昭通局勢已經穩定,若他們真是在昭通,按理說,無論如何也該有消息了才是,可愣是這麼久了都沒一丁點信兒,他心裏哪裏有不擔心的?現在聽見蘇邀這麼說,他又忍不住輕輕在心裏鬆了口氣,也是,木三小姐可是雲南的地頭蛇,誰出事,按理來說她都不該出事的。
蘇嶸也只是伸手摸了摸蘇邀的頭,不過到底還是更放心些,放心下來,他便忍不住說蘇邀:「真是一如既往的胡鬧,你是個女孩子,這樣來雲南,京城那邊可怎麼說?」
到底還是抱怨了一遍,才問她:「家裏一切都好吧?」
又有些愧疚。
才成親就出了事,消息送到京城,不知道老太太和紛紛該是怎樣的擔心。
蘇邀板着臉搖了搖頭:「哪裏能好的了?祖母和大姐姐就不必說了,難過的都病倒了,就是大嫂更是你才出來多久就被報了死訊啊?大嫂娘家人都急壞了,哪怕是咱們兩家這樣的交情,他們也不能看着女兒當真就一輩子守寡呀」
蘇嶸的面色變了變,想到京城那邊只怕是說的更難聽,汪家的人既然不想女兒受苦,必定是要勸女兒和離的,那那紛紛呢?她該如何為難?
他一時抿着唇沒有出聲。
蘇邀歪着頭認真的盯着自己大哥看了看,見他眉頭緊皺不吭聲,就唉聲嘆氣的:「大哥,大嫂她」
見蘇邀都露出這副表情來,蘇嶸馬上便往壞處想了,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的打斷了蘇邀:「罷了,不要再說了,這些事回去以後再說。」
現在聽了,他只怕他心裏難受的扛不住。
送回京城的書信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看得見,看見了又是如何想的。
他心裏七上八下,卻始終沒有覺得汪悅榕做離開蘇家的決定有什麼不對。
蘇邀見他苦大仇深的模樣,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也不敢再繼續逗着他玩了:「好了!我是騙你的!我來之前,親家太太那邊的確是勸了大嫂,讓大嫂提出和離回去的,這並不能怪汪家,反而他們是為了大嫂好,才會在那個時候做這樣的選擇,畢竟汪大人可是文臣清流,最重視名聲的。可大嫂不肯,她說什麼也不肯,她不相信你死了,或者說,就算是你死了,她也不肯回汪家去。」
蘇嶸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他還以為蘇邀這麼鄭重其事的說這事兒,是汪悅榕回汪家去了,可結果根本不是如此,汪悅榕仍舊還在蘇家,且還如此堅定執着的對他。
這個丫頭!
蘇嶸氣的在蘇邀臉上擰了一把:「你這個小騙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狡猾愛戲弄人?」
唐源在邊上忍俊不禁。
他見慣了蘇嶸沉穩的樣子,便是蘇邀,那也是一等一的鎮定人兒了,說實話,若是讓唐源來看,蘇家這對兄妹真是個頂個的老成,說起來,說他們倆人是其八十歲也有人信呢,忒沉得住氣了!還從來沒見過他們這樣跳脫活潑的時候,便是他這樣的人看了,也禁不住覺得有趣,看的一笑。
蘇邀急忙躲閃求饒,睜着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望着蘇嶸,笑意盈盈的喊哥哥。
蘇嶸又好氣又好笑,心裏一時被喜悅盈滿,好半響,才伸手戳了戳蘇邀的額頭:「你給我記着,回家再
收拾你!」
兩人笑鬧了一陣,蘇嶸讓慶坤進來,帶着燕草和蘇邀先下去安置,風塵僕僕的過來,他知道蘇邀必定是累極了。
蘇邀卻站着沒動,唐源跟過來呆了這麼久,不可能是專門過來聽他們兄妹閒話家常的,想也知道應當是擔憂京城的妻兒老小,因此她笑了笑沖唐源道:「駙馬請放心,殿下很好,家裏也很好,就是咸寧縣主十分想念您,在圍場打獵的時候,咸寧縣主還獵中了一隻狐狸,聖上很高興,誇讚她有您的風範。」
其實現在昭通沒事了,送上了奏摺,過些天朝廷的回覆也就到了,到時候也能收到家裏的書信,但是書信又怎麼比得上有人親口說更令人安心呢?唐源臉上不覺笑容滿面,衝着蘇邀拱了拱手:「都虧縣主願意帶着她玩兒,多謝縣主了。」
問了家裏都平安無事,唐源便也沒事了,親自迎着崔大儒去先安頓下來。
蘇嶸沒事,便乾脆陪着蘇邀去後院廂房,又吩咐下去讓人燒了熱水,這才又對蘇邀交代:「你先收拾收拾,我先去殿下那邊看看,待會兒過來領你去吃飯。」
不知怎的,他越來越覺得蘇邀其實也像是個小孩子,也不自覺的就想把蘇邀當成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