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被趙煦提着,極力扭着頭,小臉很是憤憤不平的道:「為什麼十三可以騎馬,我騎馬就挨揍,不公平!」
趙煦微微一笑,道:「我待會兒告訴你。」
趙佶臉色急變,全身發力,劇烈掙扎的想要跑路。趙煦這個表情,每次他都會挨揍的不輕。
趙煦一個不穩,差點讓他跑了,連忙抓緊他,提着就走回書房。
陳皮站在門口,抬頭望天。
這位十一殿下總能弄出新花樣來,完全的記吃不記打。
書房裏,一如往常響起了慘叫聲,這次比以往更多,持續時間更長。
禁衛們也習以為常,面色如常的站着。
路過的黃門,宮女向着書房看了眼,聽着慘叫聲,同樣是見怪不怪了。
差不多有一炷香時間,書房裏的慘叫聲這才慢慢停下來。
趙佶趴在地上,臉貼着地。
趙煦坐在椅子上,神清氣爽,喝了杯茶,道:「給我老老實實的說,錢都從哪來的?」
趙佶鼻尖觸地,雙眼狡黠的眨動着,道:「我賣了些宮裏的東西。」
趙煦哼了聲,道:「我是打的輕了嗎?剛才那些東西,是將你宮裏都賣了嗎?」
趙佶鼻尖在地上輕輕滑悠着,就那麼趴在地上,道:「我找人借的。」
趙煦拖下鞋子就扔了過去。
砸中了趙佶的背,趙佶一個激靈,而後繼續趴在地上,道:「我賣了畫。」
趙煦心裏一動,道:「就是你那些假畫?」
趙佶不說話了。
趙煦想了想,趙煦剛才那些東西,少說也值幾百貫甚至是上千貫,換成銀子就是上千兩,什麼畫,多少畫才能賣出這麼多錢?
趙煦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趙佶猛的一蹦跳的站起來,躲到門旁,急聲道:「是真的,我找了個人,我做的畫都給他了,一天一副,一副六十貫。」
趙煦氣笑了,道:「一天一副?你還真閒啊?逃課,作假畫,在宮裏宮外招搖,你就不知道宮內宮外都怎麼說你的嗎?」
趙佶翻了翻眼,嘟囔道:「我管他們做什麼……」
趙煦聽不清,卻也不能放任這小混蛋,才九歲,還能挽救,直接道:「陳皮!」
門外的陳皮嚇了一跳,連忙推門進來,瞥了眼畏縮的趙佶,道:「官家。」
趙煦道:「從蘇相公,章相公,蔡相公等府里選幾個伴讀,給趙似,再在讓禁衛教教趙似弓馬。至於趙佶,派禁衛盯着,每天盯着,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他要是再胡鬧,就給我吊起來打!」
趙佶鼓着臉,很是不忿,卻不敢說話。
陳皮應聲,道:「是。」
趙煦揮了揮手,趕走了趙佶這不省心的小混蛋,整理了下衣服,前往垂拱殿,繼續他一天的政務。
隨着章楶等人要回京,宮外關於環慶路大勝西夏的消息已經傳遍開封城,茶樓酒肆都在議論這件事。
御街上一處茶樓內,一桌子四五個人,正在討論着。
「環慶路大勝啊,還差點擒了夏人的太后、皇帝,真是了不起!」
「着實是驚喜,意外,都不敢想!」
「元豐年間五路大敗,我還以為這次也會敗北,沒想到居然是大勝!」
「聽說是環慶路的章經略遠籌帷幄,誘敵深入,在木波鎮附近大敗夏人……」
「要我說啊,還是官家。從始至終,官家都極力主戰,將北方五路二十多萬大軍交到了章經略手上,更是設立機要房,專門指揮這一戰……」
「二十萬啊,嘖嘖,官家還真是有魄力……」
「何止啊,政事堂那位章相公,與章經略是同族兄弟,這放權,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朝廷那些相公能答應?」
「不答應不是也答應了嗎?」
這時,有一個二十多歲,面色像三十多的男子忽然走過來,皺着眉道:「那你們可知道,這一戰如果敗了,可不是元豐五年,夏人完全可以打到開封城來,你們想過後果嗎?」
桌上的人都是一怔,其中一個看向他,道:「可是,不是勝了嗎?」
這男子一怔,似有些賭氣的道:「我問的是,如果敗了,後果多嚴重你們清楚嗎?異族踏入中原,生靈塗炭,社稷顛覆,天下垂危!」
桌上幾個人更加愣住了,一個接話道:「現在都勝了,你說這些幹什麼?」
「是啊,環慶路大勝,揚我大宋國威,不是好事情嗎?」
「兄台,我大宋大勝,你怎麼反而不太高興?」
男子看着幾人,冷哼一聲,道:「你們懂什麼,我是居安思危!這一戰原本可以不打的,勞民傷財,徒令上下不安,自古無義戰,打勝了又能有什麼好處?」
桌上的幾人愣了,這年輕人火氣有些大,話語很沖。
「怎麼會是無義戰,我大宋乃天朝上國,豈能任由番邦小國欺凌?」其中一個接話。
四周喝茶的人,對着這個男子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男子皺眉,沉着臉,一甩袖子,冷哼道:「夏蟲不可語冰!」
茶館裏的看着男子的背影,神色有些怪異,片刻又再次熱烈的討論起來。
男子出了茶館,陰沉着臉,擰着眉,看着開封城熱鬧的大街,臉色越發厭煩,自語的道:「恩師說的對,朝廷變得太危險了,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情!必須恢復祖制,方能保我大宋國泰久安!」
……
大理寺門前,涉及『王安禮侵佔永業田』的苦主,在一群人的包圍下,堵住了大理寺大門,正在『承情』。
「為什麼不先審這個案子,而是要審陳朝?」
「不審被告審原告,你們大理寺就是這樣審案的嗎?」
「徇私舞弊!官官相護!」
「大理寺卿出來!今天不出來,明天我們就去敲登聞鼓,看看官家是否會容忍你們欺上瞞下!」
一群人在吶喊,十多個苦主跪在地上,衣衫襤褸,淒悽苦苦。
大理寺門前是如臨大敵,生怕這些人闖進去。
耿儒傑來到曹政值房,頭疼不已的道:「寺卿,再這麼下去,我們就要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曹政面色如常,道:「貼出告示,就說他們提交的證據,大理寺需要核查,預計半個月後開審。陳朝,林城等人詆毀君上,肆意抨擊朝廷大政方略,這個案子與他們無關。」
耿儒傑道:「這怕是說服不了他們,並且這些苦主都是有心人刻意接到京城的,不給個說法,怕是不會那麼容易善了。」
曹政想着蔡卞的話,道:「我晚些時候再進宮,先拖着。明日開始審林城,陳朝等人,你準備好。」
耿儒傑點頭,道:「好。我準備下,只是審了他們,怕是會引起更大的反彈,必須要有足夠的罪名才行。」
『因言獲罪』在以往是沒有多大問題的,蘇軾,蔡確等人都是因為寫詩,涉及誹謗君上而被處置。但現在這個時候,極其敏感,朝廷要變法改革,必須要有足夠的『大義』,否則會落下更多口實,引出更多的反對變法的阻力。
曹政倒是沉得住氣,道:「這點麻煩只是開始,以後有的是,耐住心。」
耿儒傑暗吸一口,抬手道:「是。」
宮外關於『王安禮一案』的輿論風波正在不斷角力,雙方不斷加碼,輿論益發的沸騰。
慈寧殿,偏殿。
楊繪依舊坐在趙顥的寢房裏,除了偶爾出去,一直老神在在的坐着,半點看不出急躁色。
劉長史看了眼門外,眼見到晌午,他瞥了眼床上不時皺下眉頭的趙顥,忽然心裏若有所動,上前與楊繪笑着道:「楊相公,到飯點了,要不,下官陪您用一點?」
楊繪眼都不睜,道:「燕王殿下在昏睡,你還有心思吃?」
劉長史嘴角抽了下,心裏有些惱怒,還是道:「大王這樣不是一天兩天了,您老總不能跟着餓肚子吧?」
楊繪閉目養神,道:「我不餓。」
劉長史眉頭皺了皺,對門外一個黃門示意。
那黃門悄悄點頭,轉身出去,很快斷了杯茶進來,直接走向楊繪,道:「楊相公,請喝茶……啊,對不起對不起……」
這黃門一個手滑,一杯茶全倒了楊繪身上。
並不是很燙,楊繪還是急的跳起來,急急拍打衣服。
劉長史連忙道:「混賬!來人,快帶楊相公去換件衣服。」
當即,兩個黃門,一個宮女進來,圍住了楊繪。
楊繪臉色不好看,看向劉長史,又看向躺着的趙顥,哼了一聲,跟着出去換衣服。
楊繪一走,趙顥就坐起來,急聲道:「夜壺夜壺!」
劉長史連忙張羅,而後背對着身,聽着身後的稀里嘩啦。
好一陣子,趙顥提了提褲子,長鬆一口氣,等黃門拎走夜壺,這才道:「他要是再待一會兒,我非失禁不可。」
劉長史有些不安,道:「大王,這樣下去也不行啊,這楊繪,似乎看出了什麼?」
趙顥挪了挪酸痛的身體,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也是宦海老臣了,看出些不算奇怪。」
劉長史道:「那怎麼辦?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
趙顥看了眼外面,道:「不耗還能怎麼辦?我要是出去了,我那大侄子有一百個辦法讓我死的明明白白,天下人還說不出什麼……」
這時,一個黃門進來,瞥了眼四周,來到趙顥身前,低聲道:「大王,政事堂為您刻的大理寺卿大印已經在朝廷落定了,送去了青瓦房。」
朝廷官員的大印,都是需要一定程序的,作為親王兼任大理寺卿,自然要有特殊的大印,政事堂一直在命人加緊趕製。
趙顥聽着神色微變,劉長史更是面露驚慌。
這大印沒有送過來,而是送去了青瓦房!
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