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悍然揮拳向天,誓要砸碎太陽!
但是,光球毫髮無損。
「以一己之力,試圖對整個層面造成損傷?你覺得這有用嗎?人力,無法挑戰『世界』。」源小姐的聲音冷漠的傳來。
李俊沒有回話,只是再度揮拳。
他身後的虛影也隨之揮拳,暴風般的拳意傾瀉而開,身後的巨大虛影逐漸凝實!頂天立地,當空一拳,仿佛萬千鳴雷一齊炸響,青空瑟瑟,大地拜服是,隨即傳來一陣「咔嚓咔嚓」的恐怖碎裂聲,光球竟然被硬生生打散了五分之一!
「新武,絕技——」
「自古天意高難問,我拳更比天意高!」
李俊冷冽的聲音傳來。
對,一人之力,怎麼可能撼動一個層面?
可問題是,這裏真的是一個層面嗎?
不可能,這個大樓,加上整個東京,所營造的一切,和真正的一個「層面」比起來,太弱小了。
所以就需要這一招,問心之拳。
拳意高遠,是某位不知名的宗師觀瞻青天,用心中欲要對天出拳的氣魄所凝聚而成,真實殺傷力不算大,但勝在拳意沸騰,震懾人心,出拳之際,只讓對手升起濃濃的絕望之感,宛若凡夫俗子面對蒼天。
然而那拳意,還在蒼天之上!
「是,我發現了,你和我一樣,雖然處於這個層面,但又獨立在之外,就好像是四維空間在三維世界的投影……或者說,三維世界在二維世界的投影。」
「投影是傷害不到的,但,你可以傷害到。」李俊冰冷的目光,仰視着天空的光球。
投影,就像是在二維平面上,一個三維物體留下的陰影。
這個陰影對低維度是能造成影響的,三維世界的球形,可以在二維世界留下一個圓形投影,這個圓形對二維空間的人來說,是確實存在的。
但這個投影,不會受到影響,不會受到傷害。
李俊和這個光球,都類似於此。
他們存在於此,都是個類似於「投影」的東西,所以李俊可以無需防禦,全力施為,而光球也根本不對李俊有任何想法。
至於光球這邊,源小姐也完全沒有任何擔憂。
光球本身,是四個維度耦合,於「意識」之中誕生的產物,這個光球的投影同時存在於五個不同的地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影響到。
不過,就在剛才,光球逸散了一部分。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被「震懾」了。
這就是李俊的打算。
既然無法實際傷害到你,那就嚇死你。
精神上的攻擊,對於操縱光球的人,絕對有效,因為雙方的差距並沒有大的互相無法理解的地步。
精神攻擊也有對應的局限性,一個最大的局限性就是,雙方必須能夠互相理解,就好像是青蛙鼓起嘴,發出呱呱呱的聲音,是在對其他青蛙發出警告與威懾,但在人類看來,這樣的動作說不定還有點可愛。
放在不同層面上,這就更可笑了,雙方的感官都不一樣,精神上的衝擊很可能完全沒有意義,或者說,很容易演變成奇怪的狀況。
譬如,某些強大的怪異,僅僅是低聲呢喃,或許是睡夢的夢囈,完全沒有任何敵意,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人類,但對於人類而言,這就是極大的精神攻擊,因此瘋狂乃至死亡的人並不在少數。
人類痛苦之後散發出來的精神波動,對另一些怪異而言,或許就是感到歡欣的所在。
所以,在面對怪異和其他層面的時候,很少有人會選擇精神攻擊。
畢竟雙方的精神組成完全不一樣,說不定完全不會生效。
但放在這裏,就恰好相反了。
雙方都是投影,靠着普通的攻擊,已經證明是無效的,那麼,就換個方法吧。
雙方可以互相理解,那麼就可以影響精神。
用這招,看起來,很有用啊,已經將光球打散成這個樣子了,雖然只是突然襲擊,之後對方有準備之後未必能有這種效果,但有效果,就已經很好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需要防備,那就是對方的精神攻擊。
他全神貫注,一邊籌備下一次攻擊,一邊清理着周圍的雜魚,同時還在防備源小姐操縱的光球進行反擊。
而在另一邊,源小姐卻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傷害一樣,笑顏如花。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找到我的弱點,找到【精神投影】的弱點,傷害她吧。」源小姐念念有詞,雖然臉色愈發蒼白,但她的表情卻顯得更加狂熱了。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事情正在一步一步的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前進,朝着最好的方向前進。
因為,那顆光球,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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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淺川歌的表情呆滯,目光空洞。
她想要挪動身體,但身體不聽使喚,整個身體,都像是癱瘓了一樣,分毫不能動彈,眼神空洞也是因為她連眨眼都做不到,更不可能做出生動的「眼神」來。
好痛苦……
身體不受控制就算了,可她還感覺到,自己的感官仿佛延伸到了另一片天地。
在那個地方,她無知無識,也控制不了意識中的「另一具身體」,但那個身體明顯又在動彈,似乎有別的東西在操縱。
從那裏反饋來的,是不知道為何的感覺。
是身體完全理解不了的神經信號,她的大腦完全解析不了那種特別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完全充斥了她的整個頭腦,把她除了本能以外的所有腦域都擠占成為一片空白。
人類的視覺神經和大腦,早已習慣了一次查探一個世界。
而當整個世界,四個維度的畫面都在一瞬間湧入大腦,她已經徹底喪失了對身體的控制。
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正在做一個無法控制的夢的「植物人」,這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但這個植物人,突然感覺到了宏偉。
難以置信的……宏偉。
她好像是看見了一層青天,籠罩天地,將宇宙與星空隔絕在外。
沒有什麼大場面,沒什麼駭人的轟鳴,沒有氣浪滔天,甚至連氣息都沒有,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殼子,籠罩着星球罷了。
但僅僅就這樣,就足以讓人窒息了。
蔓延着,籠罩着,將整顆星球的天空都遮住,哪怕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僅憑其體積,當直觀的認識到它有多「大」的時候,那震撼已經足以讓人不知道該用什麼口吻來形容了。
然後,在這蒼天之外,億萬身影匯聚在一起,充滿了攝人心魂,不可抗拒的力量。
「自古天意高難問,我拳更比天意高。」
她腦子裏冒出這樣一句話。
青天已經如此震撼,那身影卻更顯得龐然,宏偉,以至於她的另一個身體似乎也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隨後到來的,是疼痛。
難以置信的疼痛!
就好像是體內有一股烈焰燃燒不止。
好像整個身體,每一個細胞都變成了燃料!血液化作熾熱鐵水,順着心跳在體內泛起波濤,在體內上漲!
大腦一下就被某種漩渦拋了出去!身體內湧出了堪比岩漿的溫度!
疼痛感劇烈上升上升!淺川歌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燙爛了,然後卻根本沒有結束,傷口中又被其他東西倒入熾紅岩漿!燒融肌肉內臟!仿佛真的處在岩漿火海之中!
「呃啊……!」這樣的痛楚讓她這個植物人都忍不住痛嚎出聲。
可沒有人回應她。
在她的身邊,其他的病人要麼逃走了,要麼已經死了。
因為就在之前不久,一個護士高喊着:「為什麼我要照顧你們這幫殘廢!為什麼我連我媽媽都沒有精力照顧,卻要照顧你們?!」,然後拿着大號的注射器捅死了好幾個病人。
然後剩下的病人用更狠辣的手段回報了她,現在她的屍體就擺在淺川歌的病床旁邊。
哦,是「一部分」屍體。
這種情況下,想留個全屍,挺難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是護士,還是病人,亦或者衝進來的其他暴徒,都像是沒看見淺川歌似的。
她就這麼靜靜的坐在病床上,整個世界都好像與她無關。
但實際上,淺川歌已經看不見東西了,因為眼睛的所有感官都被遮蔽,只是,雖然看不見,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是那種血肉狼藉,慘不忍睹,難以描述的模樣……根本不成人形。
因為,太痛了。
她的意識完全模糊,根本什麼成型的思緒都沒有了,這樣的痛苦已經開始讓她精神完全混亂,一點點思考都承載不起,問她一千減七等於多少估計都回答不出來……
那樣劇烈的痛苦,宛若渾身的皮肉骨血,內臟身體,全都在赤紅鐵水之中煎熬燒煮,然後隨着漩渦將身體甩入其他地方,已經變成一攤血肉的身體又與沸騰的鐵水岩漿混為一體,每一寸都只能感受到被猛火燒灼的痛楚……
然後,這種痛楚消失了。
她的所有感官,都跟着消失了。
這就好像是身體的應激反應,當痛苦過於劇烈的時候,人就會切斷掉對外界的感應。
通常來說,這樣的表現是「昏迷」。
但實際上,她根本不可能做到昏迷,因為她的大腦早已不屬於自己。
光球依然存在,她永遠不可能失去意識。
所以,她只是單純的切掉了對外界的感應而已,防止這樣的痛苦對意識造成永久性的損害,這是人類的自我保護本能。
這一本能救了她,本來,她應該是陷入沉睡的。
但她的意識……已經睡不着了。
因為光球還醒着。
世界安靜下來,身體沉入了水中,周圍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怎麼……回事?
黑乎乎又冷冰冰的大海里,淺川歌能隱約看見前面有一些亮光。
但她無法呼吸。
與空氣的隔絕比極度深寒更讓人恐怖,這種恐懼足以讓絕大部分人戰戰兢兢,不住的發抖,失去了熟悉的呼吸環境,周圍只剩下了無可依靠的黑暗大海。
這樣的恐慌足以讓大部分人失去理智。
但……淺川歌似乎沒什麼感覺?她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她控制着自己在這一片「黑暗海水」之中睜開雙眼,擺動着被寒冷的海水凍僵的身體。
不過,睜開眼,什麼也看不見。
她什麼也看不見,睜眼和閉眼也沒有區別,海水是如此的黑暗和深邃,而且又讓人感覺到無依無靠,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什麼東西過來給自己一口吞下去,這種漂浮在無法呼吸的黑暗中,身邊是無盡的寒冷,周圍潛伏着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壓抑感讓人心跳加快,緊張無比。
但是……這種時候,心跳加快和緊張的情緒只會導致氧氣的更快消耗而已,淺川歌竭盡全力的壓抑住心中那來自遠古基因中對黑暗與未知的恐懼,持續向前划動。
前面……好像是有光?
不知道是眼睛產生了幻覺,還是什麼?
可是,她甚至都意識不到,自己其實不在大海里。
但她已經支撐不起任何思考,只能在本能的推動下往前遊動。
沒過多久,她就感覺一種不可忍受的重濁空氣在自己肺部鬱結,這種痛苦到了猛烈的程度,淺川歌感覺自己已經差不多失去了知覺,這樣的痛苦是不可能寫出來的,體內的氧氣被已經消耗殆盡,渾身的血液和肺部都充滿了二氧化碳,這讓人頭腦疼痛又加上昏沉發暈,肌肉完全不由自主地抽搐。
她缺氧了嗎?應該不是,她的身體應該還會呼吸。
可是,她為什麼會感覺到這樣呢?她為什麼會痛苦呢?不是應該切斷了所有的感知才是嗎?就算不昏迷,也不至於痛苦才對啊?
她本應意識到這些的,可惜,淺川歌已經沒有思考能力了。
如果有人在觀察的話,會發現,她現在面孔發紫,雙唇變藍,而且大部分器官失靈。
即看不見也聽不到,時間和身體的概念在她心中已經逐漸消失,肌肉因為缺氧不能伸縮了,這樣度過的時間他不知道是多久,因為她沒有清醒的神智去計算時間了。
只有一件事情很清楚。
她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