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嶺南護國委員會」發佈了恢復生產的公告,表示要大量採購南海的鐵錠、礦砂、橡膠、木材、水果製品、海產品、香辛料、麻紡織品……
羅列的工業原材料密密麻麻,總商品類目超過一百之數。
甚至在十月二十四日,「嶺南護國委員會」還發起了倡議,號召南海地區的鄉黨,回嶺南祖祠投資建設,為家鄉出一份力,盡一份心。
十月二十五日,發行「廣州基礎建設債券」,第一批次總計一千五百萬銀元,因為屬於是本地債券,所以只有廣州本地人才可以認購。
而因為「廣州之亂」,不少本地的豪強,其實也在外地避亂,這時候聽說廣州發行,且是以銀元計價,頓時心動不已。
對嶺南省的本地人而言,馮家太大了,馮大老闆太威風了,大到不可能倒,威風到子子孫孫都不可能落難。
十月二十七日,安南省「廣交會」的航運中轉中心宣佈中心註冊貨運駁船開始重新接單。
十月二十八日,大量船東、船老大在交州開會,搖號抽「廣州簽」。
這一切來的非常快,快到南昌城還在劃分片區的蕭願都直接被馮復的無恥給驚到了,他忙裏偷閒地跟助手們罵道:「馮復,豎子不足與謀!」
「這其中……有什麼蹊蹺?」
有人反應慢,沒有看懂這一系列的操作到底有什麼問題。
懂的人嘆了口氣,解釋道:「主任不是亂罵的,馮氏這一次就是光明正大的殘害百姓。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你想想,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是過冬。可是之前的戰亂,各地都是缺衣少食。委員長從南海找到了一批糧食,這個事情,並沒有隱瞞,《長沙日報》也有刊登消息。」
「糧食只要運過來,不就……嗯?」
「明白了?」
「嶺南這是侵佔運力,以本傷人?」
「你以為是以本傷人,實際上就是一個坑,先期一千一百萬斤糧食,這是通報給各級單位的。那些自動入黨的進步分子,也是在等着這一批糧食。湘東糧食今年是有富餘不假,但是要分攤到五六倍的人口上,這是不夠的。而一旦兌現不了承諾,拿不出糧食,挨餓的老百姓,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說破天,你也還是皇唐天朝的『官』!」
「那怎麼辦?『武廣線』修好了豈不也是白搭?」
「看吧,或許,委員長還是太年輕了一些。」
跟着蕭願過來做事的長沙官吏,嘆了口氣,覺得這一次,王角是栽了。
籌備了這麼久,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亂七八糟的勢力都打點好了,連海盜都要「改邪歸正」,結果被人輕飄飄地就乾死了。
馮氏的威懾力,終究是一座山,想要搬走,談何容易。
然而助手們的悲觀,卻並沒有影響到蕭願,他反而語氣堅定地說道:「我相信委員長,也相信『勞人黨』的各位同志。有困難,不可怕;怕的是不敢面對困難。諸君,我們先做好手中的工作,剩下的,相信委員長,相信我們的戰士。」
在收容豫章、南昌兩地「移民」的攸縣東,恐慌還是不可避免地擴散。
和攸縣的鄉民不太一樣,豫章、南昌兩地的百姓,普遍受教育程度要高,原本的家庭條件也要好得多,他們自然而然地,也會帶着原先讀書看報的習慣。
此時,因為「武廣線」重新開通的緣故,沿鐵路的電報系統也重新恢復,很快《廣州日報》上的消息,就傳到了豫章縣。
兩天時間,攸縣東的「安置區」內,就有了消息。
「沒有吃的,來個屁的湖南,老子還不如去鄉下。」
「再看看,再看看嘛。」
「看個屁的看,老子想辦法搭火車去廣州,找人投奔去。」
「來糧食了!!!」
在煩躁吵鬧的「安置區」茶棚,一個聲音炸開,緊接着就是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年揚着手中的報紙,「《青年報》……《青年報》喜訊!」
「第二軍軍長甘正我命所部第二師運送一百一十萬斤糧食進入湘南!」
「糧食到了!」
「……」
「……」
茶棚中,剛才還在罵娘的人,頓時都羞臊的滿臉通紅。
不過有人掐指一算,嘟囔道:「一百一十萬斤?那也沒多少啊。」
「青……青年……《青年報》說了,這是第一批,第二批預計十一月二日入湘。」
「……」
「……」
一批就是一百一十萬斤,這要是來個幾十上百批次的,還發個毛的愁,這日子不就又能過了嘛。
苦可能是苦了點,咬咬牙,省着點吃,過完年,挺過來就能找活兒干。
總不能明年還要打仗吧。
朝中的「奸臣」都死了,「靖難軍」都改了名稱,要跟着「嶺南護國委員會」走的,大家又是自己人,肯定不能打打殺殺。
太平日子一來,再回南昌,混口飯吃不是個問題。
人群中,有人直接驚住了,喃喃道:「湘、湘南?!」
幾個人對視一眼,互相都是相當的震驚,一人壓低了聲音立刻道:「快通知上峰!情勢有變!」
「走!」
……
十月三十日,「嶺南興唐同盟」的大會上,馮復跟嶺南、福建、廣西、安南等地的代表春風得意地交流着最近的大手筆,馮氏哪怕什麼都不干,賣一個名聲出去,說是要在廣州修橋鋪路,一千五百萬就能隨手有。
然而交流會開到一半,就有秘書過來小聲地匯報了什麼,馮復的表情陡然變得嚴肅,最後一陣青一陣白,那種掩飾不住的怒意,讓馮復低聲喝道:「廢物!這種消息,怎麼會查不到!」
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馮復匆匆宣佈了散會,回到辦公室中,看到了報告之後,頓時大怒:「我們能不能中斷『交蒼線』?」
「主席,那裏地形複雜,甚至還有一些散落的土著,就算是『諸爨』在『交蒼線』附近,也不敢打包票。原本『交蒼線』就是大大小小的地頭蛇私用,上面一台像樣的機車頭都是沒有的,多的是用水牛、滇馬還有奴隸。」
「……」
只憑想像,馮復都覺得是個大坑,當初朝廷在「交蒼線」上有多麼頭疼,他馮復就有多麼無奈。
這鬼地方的治理成本之高,能把人嚇尿,而且沒有哪個部隊喜歡去這裏刷經驗。
一是多雨林,本就氣候糟糕;二是成本高昂,打死一個作死的土鱉,你得用一把像樣的耐潮濕的大銃,然後還得是耐潮濕的子彈,而對方可能就是土地雷炸了就跑。
所以,但凡像樣一點的巨頭,都是扶持不怎麼靠譜的地頭蛇當代理人,完全就是養着玩兒,關鍵時候能夠保證自己的貨,自己的地盤不被襲擾,那就非常非常的好。
多的……不去想。
而現在,王角這個殺魚的癟三,居然在「交蒼線」上呼風喚雨?!
開什麼玩笑!
「冚家產……」
實在是沒忍住,馮復又一次開罵。
「主席,或許可以在安南省想想辦法。」
「你在說笑?救濟糧進入安南省,光天化日之下,多少人盯着?」
一個「明達慘案」怎麼玩的,馮復還能不清楚?
他可不想成為新的一個被公開千人指萬人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