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呂文德上言已復瀘州外堡,擬對江壘石為城,以示持久之計,上從之。
四川戰事順利,呂文德兵圍瀘州,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而在這同時,泉州的一筆三十萬兩白銀的押錢綱再次及時起運,隨同押錢綱到達臨安的還有安南國的兩頭貢象。
大越國屬於大宋冊封的屬國,貢使屬於真正的貢使。在大宋歷史上曾記載過兩百多次朝貢,而事實上,除了高麗、日本、安南、三佛齊、麻逸等有限的幾個屬國遣使來貢,其他朝貢行為幾乎百分之百都屬於舌人行為。哪怕是日本貢使,誰也不敢保證是真正的貢使,歷史上日本貢使就曾出現過撞車的尷尬行為。
兩批貢使同時來貢,都有着正式的官方身份,文書都不是作偽,這暴露了事實的真相。有時候貢使只是商業行為,想獲得豐厚的回報,貢使造假屬於官方認可的一種行為,當然也是商業行為。
朝貢者是商人,而且是政府默認的商人,還帶着國書,但他們的朝貢行為很少會載於史冊。蘇曉記得,後世為了紀念海商絲綢之路舉行了一次慶典,而在邀請某些國家共同參與的時候,卻驚訝發現,大部分國家根本沒有歷史記載,官方根本沒有派出過貢使朝貢的記錄。原因很簡單,其實也很好理解,誰也不願意低聲下氣上貢受孽,哪怕是面對天朝上國也是一樣。
這是一種默契,安南國的使者實際上是就是商人,是大越國官方商人。安南幾乎每過幾年都會來貢,作為大宋官方對貢使的管理者,禮部官員樂的有事干,被蒙在鼓裏的皇帝很希望看到這種「盛世來朝」的行為,其他官員誰也不揭穿,市舶使蘇曉只有捏着鼻子認。
安南的貢使名叫黎潛,黎姓是典型的南方漢姓,這個黎潛面色黝黑,但仔細看卻很明顯帶有南方漢人的特徵。
「在臨安回來後,我允許你在泉州把自己的船裝滿,不收稅。」
按照常規,朝貢之後,貢使會被朝廷在臨安貢養起來。但安南的貢使來朝比較頻繁,於是安南國等於在臨安有了固定的蕃院,這些「貢使」來回輪換。黎潛不屬於那種做樣子的輪換的貢使,他實際上屬於掌事,也就是說,黎潛是大越國國王派來的撈錢的掌管者。
「多謝大人厚待,小人會很快回來,請大人準備一船瓷器,半船絲綢。」黎潛的漢話很順暢,顯然經常和宋人交往。而且他也沒客氣,蘇曉這次等於有求與他,當然雙方也是互惠互利,黎潛將負責把一些宋商帶到大越國的沿海港口。
「泉州不缺的就是瓷器與絲綢,本官保證是最好的瓷器與絲綢。」說完貨物的事情,蘇曉突然轉變話題:「聽說南洋一帶的大食人很多,商賈可安?廣南東路水軍可護得一方平安?」
蘇曉的承諾讓黎潛很滿意,他立刻回答道:「南洋諸國以三佛齊最為興盛,最興盛之時曾有十五個屬國。不過由於遠征細蘭(錫蘭)失敗,這些年三佛齊國力漸衰,也導致大量大食人進入南洋。說到南洋商貿就不得不說麻六甲(馬六甲)海峽,如今三佛齊為了稅收與善於航海的大食人聯合起來控制麻六甲,但三佛齊與周邊國家因為可以收稅,對宋商很是優厚,只要不過麻六甲海峽,大食人也樂得與宋商交易......」
這是伊斯蘭教進入馬來群島的初始階段,三佛齊的政權以前是信奉來自印度文明的印度教和佛教文化,它主導了早期馬來西亞的歷史。而現在,被蒙古人入侵後很多阿拉伯人被趕到海上,他們試圖用宗教的力量征服這片土地與海域。歷史上,直到14世紀和15世紀,三佛齊覆滅後分崩成數個國家,伊斯蘭教才趁機在馬來半島奠定根基。伊斯蘭文化就這樣影響了南洋的格局,也一直控制了這條海上之路,一直保持到西方國家的徹底崛起後對南洋諸國實行殖民統治。
三佛齊的執政者不傻,在於大宋交好的同時,統治者一直在控制伊斯蘭文化的入侵。但由於國力衰退,不得不靠阿拉伯人給國家帶來財富支撐國家的統治。
南洋諸國沒有強大的海上力量,因此南洋的大部分海面現在是阿拉伯人說了算,就連大越國也要看阿拉伯人的臉色。
宋人不過馬六甲,這就是事實。
......
「父親來信了,准許我在泉州居住。」蘇曉的豪宅內,趙玥秀在趙玥婷的陪伴下正在和公孫姵探討當今的大宋「時尚」,當然,除了研究「時尚」,也要和負責坐陪的蘇曉探討一些別的問題。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趙沅同意女兒趙玥秀在泉州居住意味着蘇曉的判斷完全準確。當然,這明顯不是趙昕的本意,畢竟女兒這樣不清不白的頻頻和蘇曉接觸不符合世家大族的禮儀。這明顯是趙葵的意思,趙家畢竟是宗室,為了朝中的穩定,也為了原來的一些故舊不被打壓的喘不過氣,明顯做出了妥協的姿態。
蘇曉感覺很愜意:「泉州乃物華天寶之地,在里生活總比在臨安受約束要好,我看不如就長期居住下去。」
趙玥秀畢竟是姑娘家,蘇曉話語中的隱喻之詞讓她的臉變得有些微紅,於是她低頭不語。
為了避免趙玥秀尷尬,公孫姵趕緊給有些得意的蘇曉嘴裏塞了一片香橙,隨即岔開話題:「三郎,你那個窮酸同年已來了泉州半月有餘,白吃白喝,還百般挑剔,為何還不讓他離開?不然,給他找點事干也好!」
公孫姵說的是高沔,這個高沔半月前來到泉州,隨後就賴在蘇曉府上再也不肯走。
其實也說不上賴,高沔並不糾纏蘇曉,只是居住在蘇曉府上的他一直不停地在抱怨蘇曉生活奢侈。比如這所豪宅的豪奢、眾多的奴婢,比如讓人羨慕的錦衣玉食,再比如巨大的開銷,當然,也包括蘇曉總是身處溫柔鄉,對處理公務不上心......
整天享受這種生活,卻抱怨主人生活奢靡無度,這個高沔也算是一個奇葩。讓人更加難以理解的是,高沔享受了幾天這樣的生活,現在開始「以身作則」,比如,他身邊只需要一個人伺候;每餐飯絕不超過兩個菜;不接受普通的宴飲;穿衣服只穿普通布料的衣服,那些錦繡服裝對他來說不能接受。說的明白些,高沔是一個心中充滿抱怨的人,抱怨這個時代過於奢靡,抱怨社會不公......
但...蘇曉也沒辦法。因為高沔是他的同年,真正的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