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還是讓屬下……」
「姚老。」
說着,蔡鞗不由咧嘴笑了。
「呵呵……」
「沒想到啊,鞗兒竟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說着又搖頭嘆氣。
「嘴裏說着讓寨子族人放棄父親、丈夫、兒子的仇恨,鞗兒讓他人放棄撕心裂肺的疼痛,可若落在了自個頭上時,卻怯懦躲在角落裏,想來姚老也是要看不起的吧?」
姚仲教張了張嘴,想要再勸解的話語也堵在了嘴裏。
「行了,姚老就送到這裏吧,如果鞗兒真的出了意外,還請姚老告知阿娘,就說……蔡府不是個好地方,若是可能,能自己尋個喜歡的依靠也算不錯。」
「呵呵……」
蔡鞗向後擺了擺手。
「不許自裁,好好活下去,這是命令!」
一干隨從默默單膝跪地,按胸低頭,恭送十七緊緊護佑的讀書郎……
……
山谷不大,兩側崖壁卻如刀削陡峭,沿着荒草小道一路攀爬,剛進入谷口,看着按刀站在面前的女人,心下一陣泛苦,臉上卻滿是笑意,話語裏也有些調侃放浪。
「姐姐不會記仇,也要把小弟吊起來晾上一日吧?」
說着又搖頭上前。
「反正說了再多你也聽不懂……」
「你若喜歡被吊着,姐姐可以滿足你。」
蔡鞗愣愣看着怪腔怪調的女人,不由苦笑一聲。
「失誤,若是知道姐姐會說了官話,小弟絕不會輕易放了姐姐的……別誤會,小弟絕不會欺辱了姐姐……」
「哼!」
見女子惱怒就要抽刀砍人,蔡鞗忙要轉變話題,女人卻不滿冷哼。
「別以為俺們不知道,你們就是一群殺人放火的海賊!」
蔡鞗苦笑一聲,若真算起來,眼前女人並未說錯,嘆氣道:「姐姐說的並不是對的,若姐姐去了一趟杭州,就知道我們真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
女人猛然轉身,蔡鞗未有想到她會突然停住腳步,差點一頭撞在她身上,像是受到了驚嚇,猛然後退一步。
「是真的,小弟是大宋朝太師五子,這點絕對是真的!」
看着女人的惱怒,蔡鞗也不傻,甭管有無用處,先將老蔡太師搬出來再說。
「哼!」
女人再次冷哼一聲,將露出一寸的利刃又塞回了刀鞘中。蔡鞗無奈,也不敢再多言,一再用目光警告十七莫要衝動,兩人跟在女人身後進入山谷。
一腳踏入山谷,發現山谷內並無想像中的無數刀兵和憤怒,除了領路的女人外,竟沒有看到一個蠻人出現在谷內。
「姐姐……那個……姐姐就不怕小弟再次捉了姐姐?」
蔡鞗疾走兩步,很有些疑惑不解,女人再次停住腳步,一臉惱怒看着他。
「你以為俺們與你這般無信小賊一般?」
「無信……那個……姐姐,你也是看了,除了十七外,小弟可只一個人來了的。」
蔡鞗無所謂是不是「小賊」什麼的,可聽着女人嘴裏「無信」兩字時,着實有些急眼了。女人看向身後冷漠按刀的十七,又是一個冷哼。
「哼!」
女人不願多說,大步走向出現在三人眼前的巨石,巨石上正有一低頭垂髮老人,看着衣着神態,當是個年老婆婆。
「阿婆,小賊帶來了。」
看着巨石上老婦依然低垂着白髮頭顱,蔡鞗沉默片刻,抬手阻住十七的幫助,手腳並用爬上巨石,當他爬上了巨石後,竟然感覺身上莫名其妙有股冷意,很是疑惑看向微微發出鼾聲老婦,看了蒼老溝壑縱橫老人數息,默默盤膝坐在巨石上閉目養神。
足有一頓飯時間,老人只是微微打着輕微鼾聲,蔡鞗也不着急,閉目清除心中雜念,靜靜等待老人開口,仿佛一場無聲戰場爭鋒相對……
白髮蒼蒼老人緩緩張開雙眼,驟然見到黑洞洞的雙眼,蔡鞗感覺頭髮都要豎了起來,牙齒發出輕微「咯咯」聲,死死咬着才將驚呼尖叫生生堵在了嘴裏。
「小小娃娃便有如此魄力,老婆子很是意外。」
與女人一般無二的怪腔怪調,蔡鞗點頭說道:「晚輩同樣意外,晚輩本以為婆婆會來個下馬威什麼的,事實上什麼都沒有。」
「呵呵……」
老婦突然笑了,看着蔡鞗的面容有些詭異。
「你這娃娃倒是膽大,也或許無知者無畏。」
……
「呵呵……」
蔡鞗一陣沉默,也笑了。
「婆婆是說蠱蟲嗎?」
……
「你不害怕?」
「談不上害不害怕,在小子看來,蠱蟲也不過是被他人誇大了而已,因為無知而恐慌畏懼。」
「無知?呵呵……」
「確實是無知,因為不了解,所以才會害怕,世間就是如此,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懼,就如是人都怕死,因為沒人知道另一個世界的樣子。」
「娃娃,你了解蠱蟲?」
「不了解。」
蔡鞗很是肯定點頭,老婦與一旁的綠衣女人很是無語看着他。
「不過,大致可以猜測出一二來。」
老婦很意外,一陣沉默說道:「願聞其詳。」
蔡鞗說道:「世間有許多毒物,花鳥蟲魚都可以是毒物,甚至原本可以呼吸的空氣也可能是殺人利器,更有些人們永遠看不到的病菌存在這世間……也不是看不到,需要用特殊工具進行放大,放大萬千倍才能看到。」
「毒物與毒物之間的混合或許會有人們難以想像的功效,病菌細小難以察覺,有些通過水源,有些通過空氣……說實話,晚輩坐在婆婆身邊確實冒險了,若是婆婆身上真的帶着瘟疫之類病菌,無聲無息間就能殺死了晚輩。」
蔡鞗又是一笑。
「晚輩也相信婆婆不會輕易動用瘟疫病菌的,這就如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惡魔放了出來容易,想要關起來可就難了,瘟疫可不是人,會這麼聽了婆婆話語,若是讓婆婆的族人傳染上了,想來也絕不是婆婆願意看到的。」
白髮老婦一陣沉默……
「你說的不錯,但你們並未對我們表現出應有的尊敬,而是選擇了屠殺我的族人,這讓婆婆很是猶豫,猶豫着是不是在臨死前將你們全部殺死。」
蔡鞗一陣沉默,點頭道:「晚輩相信婆婆話語,若晚輩睜眼看着族人一個個死去,未來還不知要死傷犧牲了多少,隨着死亡一步步逼近,晚輩也會猶豫是不是用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來個長痛不如短痛。」
……
「說的不錯,婆婆也不欺瞞了你一個娃娃,婆婆頂多還有三個月時間,也準備這段時間做了最後決定。」
「晚輩提出了兩家和平共處,讓婆婆猶豫了,是這樣嗎?」
「大致是這個意思,但你們是海賊,你們的承諾很難讓人安心。」
蔡鞗一陣沉默……
「若晚輩是婆婆,晚輩同樣不會輕易相信一群侵入境內的海賊,不會相信屠殺了族人的海賊,可婆婆有無想過,這群海賊並不是普通的海賊,而是大宋國手裏的刀,大宋國將目光轉到了這座島嶼上。」
「對於大宋國來說,海賊死不死根本不值一提,大宋國的目的是這座島嶼,是這裏的土地,即使阿婆殺死了我們,也還會有十倍、百倍人前來,到了那時,此處就不再是如今情景,不再是婆婆的族人圍攻騷擾了我們,而是大宋國軍隊進入婆婆的村寨燒殺劫掠。」
蔡鞗毫不猶豫扯起大宋國的虎皮來,雖有嚇唬眼前老婦意思,他卻知道,大宋朝有別於其他王朝,是以資本為王的王朝,無恥起來也絕不輸於任何人,想着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心下也很是惋惜感嘆。
老婦人一陣沉默,她不知道是否是真的,當自己孫女被放了回來後,一連五日都在考慮是否與眼前的稚子小兒談一談。
來了此谷地,雙方就有想要結束了恩怨廝殺,十數年的廝殺,雙方都損失了無數族人,未來還會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婆婆是否相信晚輩的誠意,正如阿婆所說,我們終究還是海賊,僅憑此也很難讓婆婆以及您的族人最終相信,但十餘年的廝殺,雙方都付出了無數鮮血,未來是否再廝殺個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誰也無法確定,但晚輩可以確定一點,我們身後有大宋朝的支持,有無數人源源不斷登島補充,而你們的族人只能緩慢生養。」
「十年聚息,十年生養,遠不如我們隨時可以運送成年強壯戰士,而且山里並不是可以養活太多人的地方,最終結果會如何,婆婆想來是可以看到的。」
老婦一陣沉默不語,一旁的女人卻惱了,說道:「源源不斷送人?如果真是如此,你們也不會每每躲在了寨城裏不敢出來!」
蔡鞗看向一臉惱怒的女人,又看向黑洞洞老婦,神色平靜道:「晚輩叫蔡鞗,是你們圍攻的寨城少主,可晚輩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大宋國當朝太師的五子,是朝廷指揮使將軍。」
「你騙人!」
女人根本不相信,一臉怒視瞪着他,老婦卻擺了擺手,阻止了女人再次開口。
「信與不信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已經在了山谷,婆婆前來此處,就是想聽聽娃娃你該如何和解,若無法讓婆婆滿意,後果你應該知道。」
蔡鞗眉頭莫名一皺,即使在他所熟識的年代,瘟疫也是極為可怕的,蠱蟲傳說很多,不僅外人唯恐避之不及,即使是他們的家人也很難與之親近,蠱蟲究竟是什麼?
沒人能說得清,或許各家秘傳各不相同,但蔡鞗揣測,無非是各種毒物毒液的混合,以及各種病菌、寄生蟲的應用,因為這些人太過了解這些毒物,無數年一代代用人命積累下來的經驗是極為恐怖的,而眼前老婦就像懷抱了個核彈,赤裸裸威脅着海龍幫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