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種意義上,大巫綠儂、茂德帝姬趙福金,蜀國公主耶律余里衍、摩尼教聖女趙福金都是政治利益的產物,唯一不同的是蔡鞗不僅殺了方金芝的諸多親人,更是將摩尼教教眾變成了奴隸、無舌決死軍。
蔡鞗又不是個傻瓜,自然能夠察覺到方金芝的愛恨情仇。
摩尼教在兩浙十四州造下的罪孽太多,若非大明島人丁不足且駁雜,直接砍了方金芝,直接砍了摩尼教上層所有人才是最為穩妥的事情。
如同身在山東六州的一二十萬遼人,國破家亡後,數十萬摩尼教罪人也需要一個效忠對象,需要一個依靠,沒了方金芝和一幹上層後,大明島可以極短時間內吞下數十萬人,可這是在大明島擁有足夠的人丁、實力,而那時蔡鞗正領着近衛軍一師、二師和所有船隊正停留在江南。
大明島缺少鎮壓軍卒,若無方金芝看押,數十萬摩尼教就會被十萬遼國漢民吞併,而這不是蔡鞗願意看到的,他更願意將兩者都吞入大明島一系中。
方金芝、包道乙前往大明島,流放的數十萬摩尼教罪民就會在十萬遼國漢民打壓下,本能的圍攏在兩人身邊,雙方就會本能的對抗,如此人數較少的大明島一系就能遊刃有餘控制住所有人。
蔡鞗有時也覺得自己太過虛偽、無恥,甚至無情,利用阿娘蘇眉掌控海龍幫,利用綠儂掌控流求島,利用趙福金掌控宋人,利用余里衍掌控遼人,利用方金芝掌控數十萬摩尼教罪民,不僅利用了身邊所有女人,更是親手殺了方金芝的親人,親手將她的親人變成了奴隸,反手又親手撕碎了救了自己兩次性命女人的一切幻想。
……
「本少爺……」
「是個人渣。」
過了許久,蔡鞗突然說了句大丫頭綠桃不明所以話語。
「格。」
就在綠桃有些不解想要詢問時,房門被人推開,蔡鞗轉頭去看時,正見紅着雙眼的女人提着個食盒……
見她將食盒放在不遠處的小几上,綠桃這才慌忙上前幫忙,嘴裏說着亂七八糟的雜事,方金芝只是低頭不語,默默端着粥食坐到床頭,將他小心攙扶起來……
「做我的女人吧。」
蔡鞗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說了這句話語,送到嘴邊的縴手一頓。
「砍了你爹的頭顱,把你的親人變成了礦奴,又與你說了這些話語,我也覺得挺無恥的。」
……
「好人……」
「如果說……幫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百姓減少一些負擔,讓他們有地耕種,有糧食吃,有衣物穿,娃娃們可以背着書包上學堂,受了冤屈有人主持公道……如果咱們做到了這些的話,你……可以把我當成好人。」
「等一切結束後,咱們就在大明島上耕田種地、教書養娃……」
一口飯食送到嘴邊。
「你不是好人!」
一滴眼淚滴到蔡鞗的臉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娶宋國小公主、遼國小公主就沒安好心!」
蔡鞗抬起左手,反手幫她臉頰上淚水擦去,嘆氣道:「你說的沒錯,不僅是福金、妞妞、綠儂,即便是你,我心下也是有些算計的,可現實是無奈、殘酷的,或許你還猶疑宋國會不會死無數人,但遼國和摩尼教的破事總是看的到的,我若不救你們,數十萬人必死。」
「人救下了,麻煩也來了,我若不娶你們,你們的人永遠都獨立在外,而這不是大明島所有人願意看到的,結果……也只有戰爭。」
蔡鞗又突然一笑。
「當然了,你們長得也不醜,更何況我還欠了你兩條命,最後也不知道該如何還你,想了又想,我還是拿自個身子賠給你算了。」
方金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羞澀,兩人早在十年前就相識,也不知何時,她的心裏就有了一個驕傲小人兒身影。
除了懵懂的綠桃外,蔡鞗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是一方頭領,手下都有着一大波人跟隨,早熟的她們又如何看不出他的用意,只是所有人都沒得選擇。
蔡鞗沒得選擇,綠儂、余里衍、趙福金、方金芝同樣沒得選擇,當然了,他們彼此之間並不相互厭惡。
年長蔡鞗十餘歲的綠儂、方金芝也好,與他差不多同齡的趙福金、余里衍也罷,十年相處、磨合下,彼此依靠的他們少了些愛情,更多的是友情、親情……還有一絲算計。
愛情什麼的,蔡鞗早已不再奢望,背負着無數人的生死,他也不敢碰觸海枯石爛的愛情。
綠桃坐在床尾,幫着他活動腿腳,雙眼卻在兩人之間來迴轉動,她不明白兩人發生了什麼,感覺很是怪異。
「咳咳。」
綠桃輕咳兩聲,見兩人看來,又若無所覺說道:「少爺睡着的時候,綠桃去尋夫人時偷聽了些消息……」
綠桃叭叭將蘇老大他們商議的結果說了一遍,皺眉道:「少爺,若是族裏的人都去了青州,大明島怎麼辦啊?」
蔡鞗一愣,不由轉頭看向身後的女人,突然笑道:「族裏的人若是都走了,你不會造反砍了我腦袋吧?」
方金芝有些惱怒,很想將他扔到一邊,最後還是將一勺飯食送到他嘴邊,不滿說道:「你這小賊最是狡猾,從頭到尾就沒有信任過我們。」
「呵呵……」
蔡鞗不由一笑,看向床尾的綠桃說道:「流放大明島的摩尼教罪民,並不算是摩尼教真正教眾,只是些被摩尼教蠱惑了的百姓,只因傷了人命,只因跟着摩尼教打雜搶掠,這才被流放到了大明島。」
「當然了,你也別將他們當作是真正的良善百姓,咱們這些人當中,若說真正清清白白的,還就是那些遼國漢民奴隸、俘虜,這也是為何少爺我以他們為卒的原因。」
蔡鞗看向方金芝,嘆氣道:「摩尼教罪民是更為膽小的宋國百姓,而且還是江南百姓,但是他們畢竟是造反,是傷了人命的,心下也有諸多戾氣,若不消磨消磨,不處罰一番讓其認識到錯誤,一旦放任,一準會有諸多麻煩。」
又用着左手指向綠桃,苦笑道:「這丫頭整日糊裏糊塗的,即便如此,在得知了蘇老大他們想帶着族人前往青州後,也會說出這般擔憂話語,你就應該她在擔憂着什麼。」
方金芝一陣沉默,不服氣道:「你就會狡辯,綠桃又沒說擔憂我們,難帶就不能是那些拿着刀子的遼人?」
「我們手裏又沒有刀子!」
方金芝最後又加了一句,蔡鞗卻笑道:「十萬遼國漢民是我用糧食買下的奴隸,是遼北大漢時,因飢餓而造反的遼人,若非我用等重糧食買下他們,沒有糧食的遼軍也必會全砍了他們的腦袋。」
「我買下了他們,救了他們一命,事後也沒有將他們當作奴隸,不僅給他們分了田地,給他們建了屋舍,讓他們的孩子可以讀書識字,而且還有許多做了將軍、官老爺。」
「換做是你,你會傻了叭嘰造反嗎?」
方金芝一陣沉默,還是不滿道:「他們不會造反,難道我們就會造反?若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造反?」
蔡鞗不置可否說道:「登島的十萬遼人與青州那些遼人不同,他們是最為窮苦的一群人,而你們雖窮,卻身處天下最為富庶的兩浙十四州,你們至少是見識過繁華盛世景象,若大明島不是個荒蕪島嶼,綠桃自然不用擔心你們造反、鬧事。」
「不過呢……」
蔡鞗咧嘴笑了笑。
「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為了還你恩情,我準備把我自己送給你,也算是應了什麼『金芝駙馬』謠言,我也有理由進行大赦天下不是?兩家成了一家人,你們也不用再怨恨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