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刑部大牢,湧上前來的御林軍越來越多,掘突的部下,大都戰死,唯有安童,奮不顧身,回首硬拽着掘突的胳膊,苦苦哀求:「公子,沖現在這個情況,留下來必死無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請立即突圍吧!」
「安童,把證據帶好,務必自個兒衝出去,安撫邊關將士,投奔新鄭!」掘突毅然一把推開安童,帶着期望和命令的眼神,凝視着痛徹心扉的安童。
「公子,保重!」眼見得包圍圈越來越小,安童一聲長嘯,提刀搏殺,在一片血肉橫飛中,飛上棗紅馬,揚長而去。
「抓住安童,別讓那小子逃了!他身上有咱們的文書!」亂軍之中,神色慌張的武素素一眼便注意到了飛馳的棗紅馬,不禁心急火燎地亂喊亂叫。
「娘娘,幸虧援兵來得及時,掘突越獄未成,已經逮捕,讓娘娘受驚了!」這時,興高采烈的閣臣陸凱腰挎着寶劍,興致勃勃地向素妃行禮道。
「陸大人,掘突是沒跑掉,但是他的一個隨從叫安童的,帶着本宮的文書逃出去了,此人干係甚大,你務必要派人結果他!」武素素心急火燎道。
「娘娘,是何文書,如此事關重大?」陸凱窺見武素素驚慌的神情,不禁拱手詢問道。
「陸大人,有些事可以問,有些事,不能問,大人還是照着娘娘的吩咐辦,一定不會錯的。」這時,武素素身邊的小如子,趕緊上前解圍道。
「喔。娘娘放心,臣已經吩咐嚴禁九門,就算是個蒼蠅,也沒那麼容易飛出,您安心便是。」陸凱微笑道。
「好,本宮有些睏乏了,陸大人,你馬上要回宮復命,記住,那個文書的事,千萬不要稟報給王上,免得王上擔心!」武素素衝着陸凱揮了揮手。
「是!」陸凱恭恭敬敬地帶兵退了下去,只剩下小如子依舊侍立在武素素身邊。
「如公公,如今掘突的手下萬一突圍成功,我們的罪狀豈不是被握在別人的手上,萬一安童回宮稟報給王上,把事情和盤突出,我們豈不是玉石俱焚?」武素素臉色嚇得蒼白,擔憂地詢問小如子道。
「娘娘休要慌張,奴才認為,經掘突的部下這麼一鬧,掘突謀反的罪證已經坐實,安童那小子就算回來告狀也沒用,咱們搶先給掘突的部下統統定死罪,到處追殺,就算安童能回宮,他也一定見不到王上。」小如子心機深沉地建議道。
「好計策。」武素素怒視着關在牢裏的掘突,不由得連連點頭。
這年的年末,蘅蕪苑車水馬龍,忙碌非常,喜氣洋洋,恩賜不斷,素妃武素素在太醫的呵護下,順利產下一位皇子,頓時舉朝大賀,天下大慶。
已步入中年的大周天子明貢又得幼子,不禁,喜上眉梢,疼愛非常,故而一連十幾天都留宿蘅蕪苑,素妃仍舊獲得椒房專寵,而別的宮,卻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娘娘,武進大人的小姐又為王上添了一子,恐怕日後是驅狼入虎,魯王殿下的皇位又要多了一個威脅,你看看素妃那個驕狂的樣子,就連雨晴宮的靜貴人和剛出去不久的葛妃都迫不及待地去她宮中賀喜巴結,褒姒這回算是樹倒猢猻散,後位不保了,素妃這樣的人,娘娘本來就不宜駕馭,再加上她現今有了皇子邀寵,日後就更是無法無天,無人敢攔,奴婢真後悔,娘娘當初為何不打掉素妃腹中的孩子?」忿忿不平的女官重華不禁向偎依在榻上閉目養神的姜妃倒出了苦水。
姜妃鳳目微微一睜,從嘴角浮出一層蔑視的笑容:「重華,你知道武素素的真實出身嗎?」
「娘娘,武素素不是武進大人的義女嗎?」重華奇怪道。「是女兒不假,不過不是義女,而是親生女兒!」姜妃斷言道。
「什麼?娘娘是說,武進大人故意將自己的女兒打扮成義女,欺騙王上?」重華大驚失色道。
「對,這個世道,真的可以假,假的也可以說成真,顛倒黑白造謠的事層出不窮,武進之所以肯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故意化妝成犬戎義女,目的便是掩人耳目,讓王上放心寵幸武素素,王上這個人,你是知道的,薄情寡義,多疑猜忌,平日最恨外戚和朝臣結黨營私,若是武進直接暴露武素素的真是身份,那麼王上鄙人會對武進產生疑心,龍子從何而來?所以就是因為這一層,本宮也不可以魯莽打掉武素素腹中的孩子,相反,只要武素素有這個孩子,本宮就可以拿孩子作為要挾,迫使武素素更接近咱們,到時候幫咱們解除禁足,脫離苦海!」姜妃詭異一笑道。
重華不禁茅塞頓開,大喜過望道:「娘娘真是神機妙算呀!」
水龍書人殿,一臉憂慮的明貢正在全神貫注批閱奏章,忽然管事太監上前稟報道:「啟稟王上,陸凱大人求見。」
「好,讓他進來!」明貢眉頭一緊道。須臾,陸凱已經穿着朝服,跪拜在御案面前。
「陸凱,你來的正好,罪臣掘突,如今已在刑部大牢關了一個月,要不是素妃生產,不宜動刑,外加上虎牢關軍隊需要安撫,寡人早就派人取下此人項上首級,你說說,如今應當如何處置掘突?」明貢威嚴地挑了挑眉毛,冷峻地注視着陸凱。
陸凱回道:「啟稟王上,臣推薦,一面派程榮赴虎牢關接管掘突所部,一面下令秘密處死掘突,兩者雙管齊下,可以一舉平亂。」
「嗯,程榮當初帶過兵,和掘突一起打過仗,這次掘突被捕,也沒有什麼動靜,朝中故舊又不多,是個人選,不過,那個掘突的部將安童已經漏網超過半月了,為何還沒有消息?一旦此人逃到虎牢關,鼓動掘突舊部起事逼宮,那該如何收場?」明貢擔憂道。
「這個王上大可放心,王上可以以抓捕叛賊掘突有功,賞程榮官升一級,必然要程榮結怨於掘突舊部,如此程榮到了邊關,便不敢不竭盡全力,此外,王上另外派禁衛軍,拿着掘突的人頭去曉御虎牢關大軍,掘突謀反,除他以外,余皆不聞,豈不是事半功倍?」陸凱獻策道。
「這個最好,陸凱,你去辦吧。」明貢思索再三,不由得點頭道。
「王上真的要殺掘突大人嗎?」這時,明貢身邊的小如子不禁失聲道。
「不是寡人要殺他,是寡人為了皇后和大周的清譽,才不得不殺此人,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怨不得寡人!」明貢目光如炬,長嘆一聲道。
「什麼?王上真的要殺掘突?」蒹葭宮,閣臣程榮的密信已經提前送到了褒姒的手中,褒姒看後,頓時呆若木雞,只覺得心裏七上八下。
「看起來王上是秘密決定此事的,殺掘突公子的命令,也是秘密下的,小主,這彈指之間,掘突公子都有生命危險,怎麼辦?」心急如焚的阿喜,瞪着兩隻濕潤的大眼睛,注視着褒姒。
「阿喜,幫我辦一件事,我在王上的身邊侍候很久,王上的筆跡還可以模仿的八九不離十,這封赦書寫完後,麻煩你暗暗傳到水龍書人殿,偷偷蓋上王上的國璽,事情就算是成了!」褒姒一手握住阿喜的皓腕,鄭重地凝視着阿喜的眸子。
「小主放心,阿喜為了小主,為了掘突公子,在所不惜!」阿喜信心滿滿地咬緊了櫻唇。
京城的夜晚,暗無天日,陰森的刑部大牢,本來就是鎬京最血腥的地方,平日裏沒有人敢隨便接近,恰恰這時,幾名穿着宮廷服飾的侍衛,捧着詔書,緩緩接近了牢門。
「罪人掘突接旨,掘突忤逆之案,純屬誣陷,着急將掘突敕赦出獄,星夜趕回邊關鎮守,不得有誤,欽哉!」隨着侍衛的悠長聲音在牢門內縈繞,守牢的獄卒大為驚慌,立即跪接聖旨,將掘突身上的枷鎖全數打開,恭恭敬敬地放出監獄。
掘突陡然間一身輕鬆,出了牢門,舉目打量了一下前來宣旨的「侍衛」,忽然辨認出,為首的「侍衛」,面目清秀,竟然是女扮男裝的阿喜,不禁詫異地差點叫出聲來,阿喜莞爾一笑,機靈地衝着掘突一使眼色,掘突便裝作無事人一般,悶悶地跟着侍衛出了刑部大牢。
走出城門,來到郊外,見四下無人,心急如焚的掘突這才回首挽着阿喜的素手輕聲問道:「阿喜姑娘,是不是皇后娘娘讓你帶人來救我?這樣實在太冒險了!在下死了倒不怕,生怕連累了皇后娘娘,阿喜,你趕緊回去,代我向皇后娘娘道謝,日後,姒兒若有難,掘突我必然萬死不辭!」
目視着掘突深情的眼神,阿喜的心內不由得怦然一動,她衝着掘突悠然一笑道:「掘突公子不必如此,我們小主的心意,公子應該是懂得。」
阿喜說到這,自己一拍坐下馬,帶着一干從人,回到了城內。
掘突熱淚盈眶地眺望着黑夜中隱隱約約的朝陽宮宮宇,不由得深深為褒姒的安危所牽腸掛肚。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總希望,姒兒和大周,都會好起來的!」
朝陽宮水龍書人殿,氣急敗壞的明貢聽說掘突越獄的消息,頓時暴跳如雷,掀翻了案上的所有東西。
「王上,臣派出的使者就距掘突逃跑,前後相差不到一個時辰,誰知讓掘突先跑了!掘突的同黨,確是太過狡猾!」陸凱六神無主道。
「豈有此理,難道寡人身邊的人都是酒囊飯袋?陸凱,命令程榮帶領所有的禁衛軍星夜追捕掘突,若是追不到掘突,寡人必然重重處置程榮!」明貢橫眉豎眼道。
「王上,掘突逃亡不超過一日,必然走不遠,只是臣懷疑,這宮中有人向外傳遞消息,否則昨日王上和臣的密謀,怎麼會這麼快就泄露出去?」陸凱翻了翻單眼皮,猜測道。
「嗯,寡人同你談話,身邊除了小如子,便是水龍書人殿的宮人,有可能在外聽到,來人,拘捕水龍書人殿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部送到慎刑司拷問,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明貢大為光火道。
「啟稟王上,素妃娘娘的小皇子又哭泣不止了,請王上移駕蘅蕪苑!」這時,小如子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報。
「擺駕蘅蕪苑!」明貢背着手,急促命令道。進入蘅蕪苑,宮女們打了細帘子,明貢已經虎步龍行地步進寢宮,只見素妃一身淡紅茜裙,正親自抱着粉妝玉砌的小皇子逗樂。
「素素,沒想到做了母親,你越發成熟起來了。」明貢目視着武素素,不禁滿意地笑道。
武素素將小皇子放到乳娘的懷中,立即向明貢行禮道:「臣妾武素素給王上請安。」
「起來吧,素兒,咱們的小皇子尚未滿月,寡人倒想給他起個好名字,就叫福澤吧,以期日後福澤深厚,不像他的幾個哥哥,沒有母妃。」明貢隨口道。
武素素覺得明貢話中有話,不禁面上一緊道:「王上,是否後宮出了大事了?」
「也算是大事吧,逆臣掘突被人放跑了,刑部大牢,有人目擊假冒的欽差,出示偽制詔書,欺騙刑部,並且那詔書上,還蓋着寡人的國璽。」明貢陰沉道。
「王上,這就怪了,王上的字跡,只有宮中的嬪妃才能識得,再說,國璽在水龍書人殿,誰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偷梁換柱?」武素素詫異道。
「所以寡人懷疑,是水龍書人殿的宮女,暗中泄露寡人要殺掘突的機密給蒹葭宮,然後由蒹葭宮的皇后主謀,暗中放了掘突!」明貢哼了一聲,黯然道:「她們把寡人當成什麼了?」
武素素心中暗喜,趕緊上前勸道:「王上,此事無憑無據,即便臣妾平日和皇后娘娘不睦,也不敢輕易相信,王上應該嚴加拷問水龍書人殿中的親信宮女,才是首要,這樣也不至於冤枉了皇后和雪貴人。」
「雪貴人?」聽到這個名字,明貢的心中,不禁翻騰起陣漣漪。
「喂,小哥,你聽沒聽說,大周皇后娘娘私通外臣,被王上發現了!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妖后,真的是生性淫蕩,看來,整個大周就要毀在她手中了!」這日,閣臣褒尚和程榮出外追擊掘突,一路上都聽到有人在暗處議論紛紛。
「程大人,真是豈有此理,不知是什麼人在京郊到處造謠,毀罵如此,真是可恨!」褒尚不禁義憤填膺道。
「這就叫惡人先告狀,顛倒黑白,混交視聽,褒侯爺,你放心,掘突並無謀反之意,皇后娘娘是被人設計陷害,我們只要象徵性地追擊一下,便可收場,王上只不過是試探我們的忠心,捉拿掘突,必然會另外派人。」程榮猜測道。
慎刑司,已然是鬼哭狼嚎,慘叫不止,所有雪貴人身邊的親信宮女,都被皮鞭折磨得奄奄一息,血流滿面。
「大人,她便是雪貴人身邊得貼身宮女紅兒,平日裏和蒹葭宮的阿喜姑姑最為熟悉,嘴巴也最硬,無論如何拷打,就是不吐一字!」獄卒見滿臉殺氣的陸凱已經威風凜凜步了過來,趕緊跪下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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