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炸毛着,耳邊忽然響起了水聲。
非常細碎的水聲,有一搭沒一搭的,像是有人掬了水,又滴回了水裏頭,聲音聽着很輕細,但似乎離得很近,並不十分遠。
宇文長樂立刻就從軟榻上跳了起來,快步繞出屏風,循着水聲要去找。
不料才一跨出門檻,就見到院子裏盈盈盛着一汪水。
一汪泉水,還是溫熱的泉水。
霎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她單槍匹馬硬闖溫泉池的場景。
只不過那時候池子上水霧濃重,根本什麼都看不清,這會兒雖然還有些霧氣,可因為是正午的緣故,氣溫比較高,水上的霧氣也就跟着消褪了大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像是淺淺的一抹雲,漂浮在了水面上。
而在雲層裏面,攝政王的身影隱約可見。
噢,不是隱約。
是清晰可見!
上回他連泡澡都穿着衣服,這一回……總算脫了個乾乾淨淨!
在看見眼前場景的那一剎,宇文長樂頓覺虎軀一震,仿佛體內有一隻猛獸想要衝出來,衝出來!
攝政王依舊像上次那樣,靠坐在石壁上,同宇文長樂正對着,聽見她的腳步聲,便抬頭看了她一眼,道。
「你醒了。」
宇文長樂點點頭,想要開口回一句。
然而喉間乾澀,竟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好像只要一開口,她就會控制不住發狂似的!
對上那兩道愈漸熾熱的眸子,司馬連晉忽而勾起嘴角,淺淺的笑了笑。
他的笑從來不會太誇張,幾乎沒有所謂的大笑、狂笑,平日裏便是極少笑,笑的時候也是淡淡的,襯着他的那張臉,好看到了極致。
宇文長樂捏緊了袖子下了拳頭,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暴動,好似月圓之夜的狼人,馬上就要化身為狼一般!
可不是麼!
對着那樣勾人的攝政王,別說是男人,就是女人也要化作禽獸了!
只不過狼人變的是真狼,而她……變的大概是色狼!
胸口起伏不定,光是看着,宇文長樂都已經呼吸紊亂了,又見攝政王輕輕抬起手來,同她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爾後輕啟薄唇,從那兩片粉櫻花般的柔軟的唇瓣中緩緩吐出幾個字。
宛如夢囈一般。
「長樂,過來……」
這下子,宇文長樂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可就算是做夢,能夢到這樣的場景,也是極好的!
便懶得管上那許多,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似的,緩緩抬起了步子,一步一步,朝司馬連晉走了過去,直至半個身子沒入了水裏頭,濕了大半的衣服。
及至走到攝政王的跟前的,胸口的心跳反而沒有那麼快了,只是很用力,一下下,錘子似的敲在了心口上!
司馬連晉靠着石壁,微微往後仰,將後頸擱在了草地上。
草地上花團錦簇,開滿了紅色的花朵。
司馬連晉的青絲宛如綢帶般鋪灑期間,編織成一副瑰麗絕艷的畫面。
只看一眼,就能刻骨銘心。
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宇文長樂有些不知所措,攝政王就在眼前,一絲不掛,什麼阻礙都沒有,沒有裂雪的冷劍,沒有白霧的阻隔,甚至沒有寸縷片布……可是她卻無從下手了。
還真是無從下手,攝政王哪兒都很美,每一寸肌膚,都透着誘人的色澤,讓人忍不住垂涎。
見着宇文長樂發呆,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司馬連晉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連帶着眼尾也微微上翹,勾成一道很好看的弧度。
宇文長樂沉浸在他的美色之中,簡直要窒息!
直到耳邊響起兩個淡然的字節,一點兒色氣都沒有,正直得幾乎要扭曲那兩個字的本意,可卻有種令人瘋魔的力量!
宇文長樂便就「砰」的一下,感覺自己炸了!
因為攝政王用那樣美艷的姿勢,對她說。
「吻我。」
吻。
我。
這兩個字節,再簡單不過的字節,此時此刻,卻像是摧耳魔音,徹底擾亂了宇文長樂所有的冷靜自持,她要瘋了,真的要瘋了!
還猶豫什麼?
還要猶豫什麼?!
再也沒有任何的遲疑,沒有任何的躊躇,宇文長樂像是蟄伏了整整一個世紀,爾後突然間爆發的猛獸,立刻就朝獵物撲了上去!
瘋狂地噬咬!廝殺!
唇齒交磨,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衣服一件件剝落,不知道是他動的手,還是她動的手……
激烈的纏綿之下,四周嬌艷欲滴的花朵紛紛落下了花瓣,散落在草叢裏,散落在髮絲間,還有些散落在眉眼之間……不過多時,水面上就漂浮了成片成片的紅色花瓣,隨着波瀾蕩漾成了滿池子的旖旎。
再也沒有比這更香艷的事了。
情到濃時,已經分不出你我,更不知今夕何夕,我姓甚你名誰。
只想得到更多,得到對方更多。
直至……
精疲力盡。
一場激盪的情事方才漸入尾聲,和着水流聲瀉出了一聲隱忍着的低吟,撩動着兩人內心深處最深的那根弦。
宇文長樂趴在攝政王的肩頭,當真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連骨頭都像是軟的。
司馬連晉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輕輕地拂着她身後的長髮,又長又直,芝麻一樣黑,不粗不細,不硬不軟,恰到好處。
同她這個人一樣,恰到好處。
「阿晉。」
宇文長樂忽然開口喚了他一句。
「嗯?」
「我們成親吧。」
在這之前,宇文長樂從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不說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穿越之前,她也沒想過要跟誰結婚……她總覺得那是一種束縛,一種捆綁,會讓她失去很多。
可是現在,她突然就想要那種捆綁和束縛了。
她想要把眼前的這個男人捆綁在身邊,束縛在身邊,讓他的眼裏只有她一個人,讓他只對她一個人笑,只跟她一個人親吻,擁抱……
不知道為什麼,以往對着任何男人,宇文長樂皆是信心十足,勝券在握,唯獨攝政王給她一種疏離感。
忽遠忽近的,抓也抓不住。
就像現在,即便他們做了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可是宇文長樂還是沒有安全感,仿佛攝政王隨時都會抽身離去。
這種感覺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
攝政王並不屬於她。
可是,有一種毒藥,罌粟花般美好,看着便讓人生出垂涎之意,覬覦之心,迫切地想要得到,而一旦碰觸,便會上癮,從此再也無法戒除,除非他死,除非她亡。
所以,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男男女女一樣,宇文長樂只能用「成親」這兩個字來佔有攝政王,仿佛只要成了親,他的臉上就會烙上印子,從此這輩子只屬於她一般。
說起來,也是有些幼稚。
卻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誰活個大半輩子,不幹上一兩件幼稚的事兒呢?
便捧着攝政王的臉,認認真真地看着他,認認真真地問,然後……認認真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司馬連晉沒有讓她等太久。
他的回答很簡單。
只有一個字。
「好。」
她之所思,亦是他之所想。
儘管他不想那麼快就答應下來,可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他如何拒絕得了?
這個時候,他只想要跟她在一起,便是以後會萬劫不復,也隨它去了……什麼欲擒故縱,不過是薄情之人的把戲,真正動了心的,哪裏能「故縱」得起來!
只得攝政王的一個字,宇文長樂就心花怒放了,覺得就算這時候馬上死掉,也沒有任何遺憾的!
自然是不會死的,她還要三百六十度毫無側漏地將攝政王疼愛一遍呢!
宇文長樂自是風風火火,說風就是雨的性子。
說成親,就成親。
像是要昭告天下似的,一夜之間就把消息傳遍了大江南北,大有一種散播謠言的架勢……
所以,理所當然的,是沒有人相信的。
都以為侯府的七小姐大概是想攝政王想瘋了,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有人可憐,有人嘲笑,有人嗤之以鼻。
只有一個西月靳宸偷偷地跑來問她,做賊似的,道。
「是真的嗎?攝政王叔真的答應跟你成親了?可是……他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
「再等等。」
宇文長樂握了握拳頭,滿心期待。
「還要等多久?」
好奇心使然之下,西月靳宸比她還要着急。
「快了,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就要大幹一場!
到了那一天,整個皇城都會染上大紅的色彩,只是不知道是吉兆,還是凶兆……又或者是誰的吉兆,又是誰的凶兆?
宇文長樂不在乎那些,她只在乎攝政王一個人。
在侯府七小姐所謂的「謠言」愈演愈烈,被人當做茶前飯後的談資笑話之時,突然一個驚天噩耗,宛如晴天霹靂般砸了下來,砸得眾人目瞪口呆,心情急轉直下,如墜萬丈深淵!
不曾想,這謠言傳着傳着,竟然能變成真的!
陛下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冷不丁地下了一道聖旨,賜婚攝政王,將宇文長樂指給他!
簡直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悲傷的事情了。
那一日,聖旨下。
全城失戀。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有夫之婦,還是有婦之夫,一個個都傷心地吃不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