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自己被軟禁、林子淼也被抓來了的糟糕情況,穆淵表現得也算鎮定。
阿爾瓦落只允許他們談話十五分鐘,所以穆淵長話短說,眼神溫和而堅毅:「抓你來的人叫阿爾瓦落,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十八歲就執掌了家族的勢力,手腕殘酷,曾在半年內拔除了反對他的黨派首領,但因為黑黨並不只有我們維列爾一家,像發展到海外的莫切爾家族、斯特林家族,這幾年來,各種勢力蠢蠢欲動,為了爭搶財富、佔據地盤、擴張影響力、滲透勢力等等等等,暗地裏一直在互相較量,維列爾一直盤踞西西里地區,現在想往外發展,想發展就要有合作,有合作就要有利益,有利益就會產生衝突。」
穆淵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看定她,「子淼,我是從這個家族裏誕生的,因為我繼承了華人面貌,阿爾瓦落一度想除掉我,前幾年父親逝世,我和母親為了躲避追殺逃到中國生活,阿爾瓦落也承諾假如我們母子從此不再踏入意大利一步,他可以放過我們,但是最近因為和別的家族爭搶勢力,我又被召了回來,因為一些複雜因素,我要在這裏履行屬於我的責任,不朝前走就是一條死路,子淼,我別無選擇,卻不想把你牽扯了進來,對不起。」
林子淼冷靜地回視他,啞聲問:「他要你做什麼?」
她能從他的話里聽明白他的處境,阿爾瓦落是個殘酷的人,在他的地盤上,他隨時都可以殺了穆淵,但之所以還留着他並擄來了她,他就是想讓穆淵臣服。
很多時候,威脅都是一種十分有效的手段。
穆淵無奈一笑:「很抱歉,這個不能告訴你,但是我承諾,一定會盡全力保證你的安全。」
他眼底漫着柔光,在潔白的燈光下像暈染了最柔軟的星光,墨色溫潤。
伸手擁抱她,他親吻了一下她鬢邊短短的頭髮,呢喃:「以後的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這座城堡里埋着炸彈和無數機關,守衛全都機械武裝,除了我和我母親不要相信任何人。」
退開一步,穆淵看到了地上破碎的玻璃渣片,一愣:「你和他動手了?」
林子淼抿唇,不語。
穆淵嘆口氣,摸了摸她柔軟的短髮,在身後的房門被人推開來之際最後說了一句:「他很狡詐,保留實力。」
他被兩個黑衣人帶走了,房門再度悄然闔上,整個臥室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
林子淼走到門邊,扭動了一下門把手,被鎖上了。
退回到窗邊,她撩起厚重的天鵝絨窗簾,看到暗黑的夜色里亮着幾盞淡淡的路燈,遠處的繁華霓虹色彩透不過那片茂密的樹林。
她被徹底軟禁在一座被隔絕了全世界喧囂的城堡里。
發了一會兒呆,她從兜里摸出還沒有被他們沒收的證件和手機,抿着唇細思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很晚了,乾脆和衣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房間裏拉着厚重窗簾,她沒關燈,就這樣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時候,她翻個身,馬上醒了過來,直挺挺坐起身來,摸過手機看時間。
早上七點十分。
屋子裏安靜得像不存在任何聲息,床對面的玻璃碎片還靜悄悄散着。
她坐着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把手機里的手機卡拔了出來,薄薄的指甲大小的晶片,被她塞進了阿迪白球鞋的內夾層里。
過了二十分鐘,七點半的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女傭,上了一份早餐,另一個是黑衣打手,拿走了她放在床頭柜上的證件和手機,並搜了她的身,等到再也找不出別的物品後,全都退了出去。
林子淼默不作聲,從連帶的浴室里洗了把臉後開始吃早餐。
之後的兩天,她一直被關在這個房間裏,過起了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日子,每天都準時有傭人送進一日三餐。
阿爾瓦落似乎把她忘記了。
直到又過了不知兩天還是三天,她被兩個黑衣人帶出了這間臥室。
像押着一個犯人一樣,她被押入了一個地下審訊室。
封閉的審訊室里,陰暗潮濕,頭頂的吊燈散出慘白的光芒,照得林子淼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被押坐在椅子裏,隔着一張鐵質長桌,對面坐了另一個臉色冷漠的意大利男人。
他用淡藍色的眼珠子上下掃視了一眼林子淼,然後看了一眼手邊的手提電腦,用意語冷漠地問:「林?」
她點了一下頭。
「國籍。」藍眼珠的男人繼續問。
「中國。」
「出生年月。」
「1997年6月26日。」
藍眼珠的男人嗤笑一聲,這個少年真是太年輕了。
「家境。」他繼續問。
「父親是個商人。」林子淼簡單回答。
藍眼珠男人一邊在電腦里錄入資料,一邊繼續問:「可有婚配?」
林子淼沉默了一下,不答話。
藍眼珠男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對方回答,抬起了眼,冷冰冰瞪視過去,喝:「回答!」
林子淼搖頭:「單身。」
藍眼珠男人微微擰了下眉頭,又問了一遍:「單身?」
「單身十九年。」林子淼很確切的回答。
「呵。」藍眼珠男人輕輕地發出一聲嘲笑,挑起淡淡的眉毛,繼續問:「和恩佐是什麼關係?」
「朋友。」林子淼簡略回答。
「朋友?」
「朋友。」
「嘿,聽說你功夫很厲害,跟誰學的?」藍眼珠的男人繼續嘲笑她,「再問一句,你是男是女?」
林子淼抬起了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面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嘲弄聲,她開始不耐煩,冷聲反問:「不會自己看啊!」
她發怒,藍眼珠男人一愣,沉下了臉。
「臭小子!」他一拍桌案。
站立林子淼身後的兩個黑衣人猛地扣住了她肩膀,托起了她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
林子淼只感覺臉上火辣辣一疼,反身掙紮起來,抬起一腳狠踹在正面的鐵桌上,發出「咣當」一聲悶響。
長桌對面的藍眼珠男人嚇了一跳,慌忙按住了桌子上微微震動的手提電腦,連連大喊:「該死的!該死的!給我按住他!」
他把她當成了一個男人。
林子淼掙扎得更劇烈了,雙臂使勁一揮,掙開了禁錮的同時,左手手腕被拉得「咔」一聲骨折了,疼得她冷汗直冒。
「他媽的!」她怒罵一聲,右手使力一甩,狠狠打了左邊黑衣人一巴掌,趁着鬧騰的空隙,她又接連狠辣踹長桌兩腳。
長桌往藍眼珠男人那邊傾斜,上面的擺着的電腦眼看要滑落地面,藍眼珠男人撲過去抱住了它,正欲開口大罵,身上的手機響了。
「該死!該死!」他一手扶住了長桌並身子攔住了下滑的電腦,一手慌忙從西裝衣兜里掏手機。
「哦,教父!」他頓時滿臉恭敬起來,「啊,不不不,我這裏沒事,正在審問那個小子……哦,上帝,她是個女孩?!」
藍眼珠男人目露震驚上下打量了眼再度被扣住的林子淼,片刻的驚疑過後他繼續回應電話那頭的阿爾瓦落,「是,她說沒有……是,我明白了!」
敬畏地掛了電話,藍眼珠男人摸摸頭頂的冷汗,繼續坐直了身子扶好了手提電腦,看了一眼電腦里安好的數據後,繼續嚴肅地發問:「再問你一遍,在中國有沒有男朋友或者未婚夫?」
林子淼垂着發疼的左手腕,從牙齒里擠出一分冷笑:「沒有。」
「有沒有?」
「你他媽聽不懂人話嗎!老子說沒有!沒有!」
林子淼再度暴躁起來,衝着藍眼珠男人兇狠地大吼,眼裏迸射出犀利冷光,像要吃人一般。
身後的黑衣人一把揪住了她的短髮以此來制止她的暴怒。
林子淼微微仰頭,沉着眼不動了。
藍眼珠男人擦擦冷汗,回過去一個電話,嘰里呱啦說了幾句,掛斷後,他讓黑衣人把林子淼帶出去。
走回三樓臥室門口,林子淼頓住步子,冷冰冰道:「我的手腕骨折了。」
黑衣人恍若未聞。
林子淼重複一遍:「我的手腕骨折了!」
為防他們再度裝聾作啞,她乾脆踢了他們一人一腳,眼神發狠。
終於有個人作出了一點反應,淡淡道:「自己接。」
「你他媽給老子接一個看看!」林子淼大發脾氣,堵在門口大喊大叫,作勢又要動手。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想起教父的最新吩咐,點了一下頭。
一個人看在門口,另一個人請來一個年輕的意大利男醫生。
林子淼站在屋裏,看門口兩個門神一樣的黑衣人警惕朝自己這邊看,她喝道:「關門,看什麼看!」
黑衣人皺了下眉頭,依言關了門。
林子淼站在床邊,看着男醫生放下藥箱,她用右手托起自己的左手,咬着牙齒狠狠用力,「咔嚓」一聲輕響,左手的骨頭被她自己接了回去。
她疼得汗流一背。
轉過身來的男醫生愣住,「你會自己接骨?」
林子淼發白着臉,不作聲,慢慢彎腰從沒清理過的地面上撿起一片前幾天碎掉的玻璃渣片。
醫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飛快出手,身子瞬移,轉到了他身後,左手扣住他身體,右手玻璃碎片抵在他脖子上,在他反應過來尖叫之前,她飛快低着聲音道:「別叫,你一出聲我馬上要了你的命,我只想問你一件事,你回答了我,我馬上放你走!」
醫生臉色煞白,剛剛張嘴,林子淼的碎片刺入了他脖子裏,鮮血頓時沿着玻璃往下淌了小束。
「告訴我,最近這裏來了什麼人?」
林子淼其實心裏很緊張,捏着碎片的手有一絲顫意,力道用的重了,自己的手掌都被割破了,她卻毫無察覺,蒼白着臉用不太穩的聲音詢問手裏的醫生。
醫生驚恐了半天,結結巴巴道:「沒,沒人來過……」
「再胡說八道我殺了你!」林子淼低聲冷喝。
玻璃碎片移到了他脖頸的大動脈上,在邊緣摩挲着。
醫生馬上驚慌地改口:「我說!我說!有位老闆早上拜訪了教父……」
「什麼老闆?」
「是我們意大利本土的一位大老闆,斯密斯先生。」
「除了他還有其他人嗎?」
「沒,沒有了……教父和斯密斯先生去了外面,還沒回來。」
林子淼嗓子發緊,繼續問:「斯密斯老闆做什麼生意的?」
「是,是賭場老闆……」醫生回答完,見身後的人沒了反應,他戰戰兢兢道:「意大利冠軍賭場,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那是歐洲最大的賭場,斯密斯先生是這座賭場的幕後老闆……」
林子淼臉色變得更慘白了,半晌沒有聲響,手裏一松,扔了碎片放開了醫生。
醫生一得自由,連忙背起藥箱逃命一般逃出了房間。
房門被大聲摔上,發出一陣吵人的回音。
林子淼出神地呆坐在床上,摸了一下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左手腕,忽然眼圈發紅了。
這次被阿爾瓦落帶走囚禁,她不是很擔心,因為在被抓之前,她的行蹤已經泄露給了國內的師傅師妹,他們聯繫不到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為她奔走營救。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人來救她出去。
她也猜測過,面對這麼兇狠龐大的黑道勢力,誰有那個本事徹底救走她。
毫無疑問,她想到了唐白。
師傅很穩重,他是不會去找曾經拋棄了她的唐家求助,可陌陌會,陌陌天真衝動,一定會為了她跑去驚擾唐白。
其實在意大利的這段時間,她每次賭完錢回來躺在床上,會想一下自己和唐白的過往。
她錯過了他們的訂婚宴,他冷漠地吼走了她,她曾經傷心得肺都要哭出來。
不論他們之間有過怎麼樣的糾結,但她很確信一點,唐白喜歡她,即便那天他對着她說「來不及了」的時候,她還是相信他是喜歡她的,就像她喜歡他一樣。
所以她覺得,他不會真的無情到連她的生死都不顧了。
她甚至覺得,他現在就在意大利。
他離她很近。
近得她嗅到了他身上清淡的雅香。
林子淼垂頭,遮掩了眼圈的泛紅,眼淚卻滑落下來。
她是個謹慎聰明的人,能從任何的蛛絲馬跡里推斷出最新狀況。
阿爾瓦落將她扔在一邊好幾天,忽然派人審問她的信息,藍眼珠男人就着她的婚姻問題反覆問了四遍。
正所謂事不過三,他連續問了四遍,以一種不確定和驚疑的神色盯着她。
她心裏已經起了懷疑。
但是她倔強地連續四遍都回答沒有。
沒有,沒有什麼男朋友和未婚夫,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她一向薄涼寡淡。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推測外面發生了一些事,不然阿爾瓦落不會警惕地來審問她,並着重探問她的婚姻狀況。
耍了計抓住一個醫生逼問,他說來過一個冠軍賭場的幕後老闆。
林子淼頓時心臟一緊,眼裏泛起了淚光。
冠軍賭場一向傾向於中國賭客,吸引中國人賭博,連續舉辦中國新春之夜,她就算再傻也看得出來賭場背後有中國人在投資。
這個中國投資者是誰,她不想去猜,因為她的第九感已經告訴她,這個人肯定和中國a市有關。
林子淼垂着頭抹眼淚,是唐白嗎?
是唐白嗎?
她撩起窗簾看向窗外,晴朗的寒冬天,天空很湛藍,萬里無雲,茂密的樹林之後是模型一般的意大利建築。
遠方的遊客在西西里這個美麗的島上恣意遊戲,釋放作為一個遊客應該有的歡樂。
西西里旅遊區的一片嬉鬧遊客里,唐白赫然在內。
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裏圍着灰色愛馬仕圍巾,站在海岸邊,陽光肆意灑下,染得他栗色的短髮像鍍了層金光,側顏模糊出流暢而冷漠的弧度。
他垂着雙手面朝海景立着,穿着藍色球衣的世梨站在他身後,微微歪頭,盯着他秀挺堅毅的背影看了好長一段時間。
「少爺,兩個小時了。」世梨溫溫勸道:「這裏雖然陽光很好,但海邊風很大,別吹感冒了,回酒店吧,斯密斯先生已經回來了。」
「這裏風景很好。」他頭不着尾地冒出一句,語氣冷清清。
世梨嘆口氣,有些無奈,「少爺,剛才我父親打來電話,稱是唐大爺告之的,他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來意大利一個禮拜了,少爺丟下了在國內的一切事務,一聲不響就連夜飛了過來,國內方面很擔心。
唐白沒說話,盯着遙遠的海平面沉默。
世梨也沉默了一下,又說:「斯密斯先生……」
「他打電話給我了。」
唐白半個小時前就接到了斯密斯的電話,他在電話那端很清楚地說:「真是抱歉,唐會長,我已經盡力了,看在我們場子以前給教父提供過賭博的份上,他願意接受我的拜訪並耐心聽我講完來意。唐會長你的意思我轉達給教父了,教父也去詢問了那個你想見的人,但是對方說並不認識你,我們沒有辦法和教父手裏的人見面。」
聽完斯密斯先生的回覆,唐白眼裏有着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林子淼當做不認識他,不願意見他嗎?
心臟有些疼痛,連吹來的海風都變得冷冽起來。
他像個木頭一樣繼續站在海岸邊,一直站到天黑,他才回過身,望着西西里島更南端的地界,他的目光清遠迷離。
晚七點,他回了酒店,世梨一直跟在他身後。
他打了個電話給斯密斯先生,跟他談了一會兒,才掛了電話把一個優盤交給世梨,「把裏面的消息散佈出去,讓人將意大利街頭屏幕上播放的內容全都換成裏面的,不管砸進去多少錢,都要辦成。」
世梨愣住,「播放幾天?」
「七天。」
七天之內,他一定要見到林子淼。
這一趟來,他是絕對不會空手而回的。
既然委託人辦不成事,那只有他親自出場了。
夜色很深了,林子淼還沒睡,因為她的臥室里來了個不速之客。
她端坐在床邊,阿爾瓦落依舊穿着寬大的黑色皮衣,坐在一張搬過來的厚椅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金色的捲髮在潔白的燈光下散過冷漠的色澤。
「林,你知道恩佐去給我辦什麼事了嗎?」他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冰綠色的眸子像野獸一樣冷光熠熠,「他為了你,願意答應下這樁交易,這是一樁會嚇死你的交易!」
他用誇張的語氣恐嚇林子淼。
林子淼沒有反應,冷冰冰回視他。
「哦,你今天被打了。」阿爾瓦落盯着她到現在還微微紅腫的臉頰,又盯了眼她的左手,「手腕也好像骨折了,怎麼樣,嘗到苦頭了嗎?」
他朝她伸過了手,冰冷毫無溫度的纖長手指,帶着略微蒼白的白皙,像冰雪一樣,微微觸碰她漆黑清冷的眼睛,口氣變得殘忍:「真想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他征服不了這雙中國人的黑色眼眸。
「今天有個人找我。」他的手指轉移到她右眉,在她缺了一道細口的眉峰摩挲了兩下,好奇問:「哦,這裏好像受過傷,你經常打架?」
「車禍。」林子淼身子不動,穩如泰山地回答他。
阿爾瓦落露出了一種驚奇的表情,「你這樣的人也會出車禍?讓我猜猜,是真的車禍還是假的車禍。」
他盯着她的眼睛,手指往下滑,掐住了她的下巴,換了一種兇狠的口氣道:「今天聽人說你在中國有個未婚夫?哎呀,真可惜,恩佐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林子淼抿了唇,她最怕別人問她這個事情。
「有這個事嗎?」阿爾瓦落問。
「你可以自己查查看。」林子淼冷聲道。
阿爾瓦落皺起了眉頭,突然翻臉無情地扯住了她短短的頭髮,用力一拉,痛得她咬牙。
「我要聽你親口說。」阿爾瓦落逼近她,陰森森地盯視她冷淡的眼睛,「你的未婚夫好像在中國小有名氣,是個政治家?商人?」
林子淼冷笑,避而不答唐白的問題。
阿爾瓦落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回答,失去了耐心,猛地放開她頭髮揪住了她的衣領,一圈就要砸過去。
她還是不動,沉着眉眼。
勁風在她臉上刮過,阿爾瓦落沒有落下這一拳,放開了她,古怪道:「我以為你會反抗,我也以為你會逮到機會就逃出去。林,今天其實只要你在審訊室里回答你有個未婚夫,我就會放你走,哈哈哈,你跟着別的男人走了,恩佐估計就活不成了!」
他很開心,他用了一個一石二鳥的計,既用她牽制住恩佐,又用恩佐威脅她。
林子淼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狠狠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這個變態的男人會出陰招,穆淵說了,他很狡詐。
阿爾瓦落聳聳肩,告訴她:「我一向不得罪人,但也不怕得罪人,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我很好奇,林,拭目以待。」
他站起身來就要走,林子淼叫住他:「給我送套乾淨的衣服進來。」
「哦?」
林子淼指指自己身上的這套衛衣,重複:「我要一套乾淨的衣服,穿了一個禮拜了。」
阿爾瓦落哈哈大笑。
林子淼唇邊也露了點笑意:「送一套類似的衣服進來,不要太複雜。」
「要求還不少。」
「外麵店裏隨便買一套,比比皆是。」
阿爾瓦落打了個響指,走了,林子淼繼續被關在這方臥室里。
她在盤算,穆淵什麼時候回來,而唐白會不會來?
她摸了一下自己被那個變態扯痛的頭髮,抿着唇微微一笑,如果唐白真的要自己來,那她希望自己穿得整潔乾淨點見他,因為她記得他有潔癖。
第二日清晨,她還在睡,阿爾瓦落的這座城堡里來了一個客人。
這位客人有着栗色的頭髮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笑着,穿着一襲筆挺的黑西裝從外面走進來。
他只帶着一個下屬--穿着妥帖藍色西服的少年白鹿世梨。
阿爾瓦落披着皮大衣讓人將他迎進客廳。
「稀客啊。」阿爾瓦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語和他問好,暗地裏上下打量他,「從中國遠道而來的唐會長,你好。」
「教父,打擾了。」唐白和他握手,微笑着用英語回應。
「哦,你的英語很棒!」阿爾瓦落揚起眉毛讚揚。
「早些年留過學。」唐白收回手,正坐在沙發里,世梨垂着手站在他身後,一臉安然。
「哦,聽斯密斯先生提過你,聽說你很厲害,年紀輕輕當選了會長。」阿爾瓦落很高興地拍了一下雙手,讓人上了咖啡招待他。「唐會長,聽說a區的對外貿易都要經過你的把關,哈哈,今天你能來拜訪我很高興,我突然想到我這裏有一些物品,需要運輸到中國做買賣,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們集團做個交易?」
他是黑黨里專門做走私活的,也洗一些黑錢,上回和另外的黑道家族爭搶地盤,滯留了一批貨,這個中國來的唐會長正好是掌管貿易經濟勢力的,他倒是突然有了主意。
唐白淡淡笑,琥珀色的眸子很是沉斂,「我剛來意大利,風景還沒看過。」
「這個方便,唐會長想要看什麼風景,西西里有的,意大利有的,我都可以陪你去玩一玩,看一看。」阿爾瓦落一拍大腿,抽了一支煙,遞過去一支,「抽嗎,唐會長。」
唐白取過一支,就着他遞過來的打火機點燃,夾在指間慢慢抽了一口。
「家裏面在催,我過不了幾天就要回去。」唐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沉澱着一份冷漠,「意大利很美,西西里很美,但是……」
「但是什麼?」
「斯密斯先生昨天和你說的事,教父可還記得?」唐白吸了一口煙,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殘酷。
阿爾瓦落眯起了眼睛,緩緩抽煙,半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唐會長是在說你的未婚妻?」
「我有個未婚妻,消失在意大利。」
「呵。」阿爾瓦落冷嗤,「讓我找人?」
「人就在你府上,教父。」唐白雙手抖落了一下煙灰,琥珀色的眸子顯得冷淡許多,「我的未婚妻,中文名叫林子淼,2015年十一月二十號與我訂了婚,訂完婚就來意大利留學,米蘭大學的准留學生,因為是我的未婚妻,她拉之前,我托人在大使館關照了一下,她現在失蹤了,從二月八號那天開始不見,有人說是教父的人帶走了她。」
很直白地說完這些,他相信阿爾瓦落已經很明白事情的緣由了。
不過阿爾瓦落還是不願意放走林子淼,他狠狠抽了一口煙,「我確實抓了一個華人女孩,她叫林,她說在中國沒有未婚夫。」
「小孩子的脾氣話,教父也信?」唐白冷笑一聲。
「小孩子?」阿爾瓦落露出吃驚的表情,「唐會長,我一點都不覺得林是個小孩子,她很成熟,我想她不是你認識的未婚妻。」
「是不是,得見她一面才知道。」唐白再度抖落了指間的煙灰,抬起眼來,琥珀色如琉璃的眸光,陡然深沉。
阿爾瓦落皺起了眉頭,冷聲而殘酷道:「唐會長,你別忘記了,坐在你面前的,是阿爾瓦落*維列爾!」
唐白笑了,薄唇淡淡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教父也別忘了,坐在你面前的人叫唐白。」
「我可以馬上讓人殺了林!」阿爾瓦落放了狠話。
唐白眼神瞬間犀利如冰,「我會殺了你!」
他琥珀色的眸子轉濃,寒意節節高升,裏面的殘酷像冰凍千里的海面,越不過任何飛鳥,盯着阿爾瓦落的眼神如一道寒芒,帶着見血封喉的銳利。
阿爾瓦落竟被他如此殘忍的眼神看得心裏一驚,失笑:「唐會長果然是唐會長,有膽魄。」
夾在指間的煙蒂掉落了最後一堆灰燼,唐白擰滅了煙頭,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轉換了眼神斯文地微笑,重複:「我要見她一面。」
「見了之後?」
「帶走她。」
阿爾瓦落再度皺起眉頭,冰綠色的眸子藏着不滿,「你讓我很為難,唐會長。」
唐白微笑:「我想教父一定不知道中國的文化有多麼源遠流長。」
「為什麼要突然扯到中國的文化?」阿爾瓦落表示不解,「林也這麼說過,但沒有了下文,唐會長能解釋一下嗎?」
「如果非要到了解釋這句話的時候,我會提醒你的,教父。」
他和林子淼一樣賣關子。
阿爾瓦落深吸一口氣,考慮了一下,又看了看他只帶了一個隨從,笑着點頭:「好,把林帶過來見你一面。」
他站起身來,和身後的下屬往內間走,只留下唐白和世梨。
唐白斂着眉坐着,慢慢將咖啡杯放在桌面上。
阿爾瓦落打了個電話出去,用複雜的意大利語詢問了幾個問題,讓下屬搬過來一台筆記本電腦。
「帶林見唐會長。」他吩咐下屬。
客廳里,唐白等了二十分鐘,內廳的門才緩緩打開,走出三個人。
兩個黑衣打手,一個穿着深藍色連帽衛衣的林子淼。
林子淼覺得很懊惱,她讓阿爾瓦落給她送一套乾淨的衣服,他卻叫人去外面買了件和她原身一模一樣的一件,就連品牌都是一樣的。
走出內廳,來到會客大廳,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里等候在那兒的唐白。
唐白和她印象中一樣,行頭整潔完美,黑色的手工西服給了他成熟男人的穩重感,比起在大屏幕上看到的,真人更加俊挺,更加有魄力,完全褪去了昔日他做着唐少爺時的張狂,只剩下一身清雋而矜貴的內斂氣息。
他的身後站着一個她不認識的少年,少年看着她,朝她微微頷首示禮。
唐白站了起來,盯緊她。
她面龐消瘦很多,臉色依舊瓷白,像見不到陽光那種不粉嫩的瓷白,襯得眼珠子愈加漆黑冷清了,下巴也尖的似乎一掐就碎。
唐白仔細而緩慢地打量她。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
烏黑的短髮很柔軟,遮不住右眉上那道細小的缺口。
一看到那個缺口,他的心裏就一疼。
闊別了三個多月,此刻見到她,像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她。
她的眼裏沒有了昔日跋扈的張揚,沉澱着冷靜的光華,好像不大會生動的樣子。
三月時光,恍若隔世。
唐白看緊她,琥珀色的瞳孔縮了一下,嗓子一澀,千言萬語百種情緒,在這一刻全都化為深深的一句嘆息:「林子淼。」
林子淼也緊緊盯着他,好像一眨眼他就要消失了一樣。
從昨天開始,她就在盼着他,今天終於見到了,他站起身來喊她的名字,端端正正的三個中文字:「林子淼。」
好像以前一樣。
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林子淼微微抬起嘴角,笑了,走近他。
她歪着頭看他,沒有開口,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盯着她的臉,看到她臉頰上有一塊淡淡的青色淤痕,眉頭一擰,抬起手,頓了一下,又放下。
「唐白。」她終於開口,奇怪地看着他收回去的手。
他猛地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一手摟住了她的脖子,一手摟住了她瘦削的腰身,抱她抱得緊緊的。
「林子淼。」他將臉埋在她溫熱瘦骨的肩窩裏,雪白的面孔摩挲了兩下她耳邊短短的頭髮。
她整個人貼在他胸懷裏,瘦削的後背起伏着,他緊緊箍着她腰身,擱在她後頸的手往下,慢慢撫摸她瘦得沒有一點肉感的後背。
「林子淼……」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說不出一句話來,眼圈泛了紅。
「唐白!」林子淼鼻子泛酸,忽然很想哭。
所有的思念,都在這一刻得到緩解,但是心裏也有種崩潰的淚意。
「林子淼。」唐白抱得愈發緊了,手掌不斷摩挲她的後背,「林子淼,不要怕,我在這裏,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我會帶你回國。」
「唐白,我……」
我好想你。
這句話,卡在她喉嚨里,酸澀使得她說不出口。
「跟我回去,林子淼,好好待在我身邊。」唐白鬆開她,摸她的臉,指腹划過她臉上的淤青和右眉上的缺口,他的手指顫了一下,「國內都沒事了,我鋪好了路,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陷害你,跟我回去,好嗎?」
林子淼像往常一樣抿着嘴唇笑,卻搖了一下頭,「穆淵還在這裏。」
「林子淼!」唐白眼裏一深,「他是維列爾家族的私生子,你不應該牽扯進他的家務事裏。」
「可是已經進來了,阿爾瓦落不會輕易放我離開。」林子淼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西服口袋,轉頭向四周望了一下,「你一個人來的?」
「不止我一個。」
「走不了,唐白。」
林子淼嘆口氣,看到了阿爾瓦落從內廳走出來,他身後跟着一批數十人的龐大黑衣打手。
他們浩浩蕩蕩湧進來,分列兩側,讓過阿爾瓦落。
阿爾瓦落抽着煙眯起殘酷的綠眼睛,「哦,林果然是你的未婚妻。」
唐白握住林子淼的雙肩,將她推到自己身後交給世梨。
世梨上前兩步,擋在林子淼跟前。
阿爾瓦落坐到沙發上,抽着煙笑:「怎麼辦,唐會長,我還是不想你把林帶走。」
唐白不出聲,聽他繼續說:「她走了,恩佐就要死。」
阿爾瓦落聳聳肩,看向他身後的林子淼,笑問她:「林,你要跟着你的未婚夫走嗎?」
說完之後,他也不等林子淼回答,對着唐白道:「真是抱歉,唐會長,扣押了你的未婚妻,這樣吧,我讓你未婚妻在這裏好吃好住,你我的交易繼續,怎麼樣?」
唐白聽了冷笑:「如果我割下你的頭對你的身體說借來當枕頭用,你會答應我嗎?」
他用了一個很不敬的比喻,瞬間讓阿爾瓦落沉下了臉。
唐白輕撫過自己金色的衣袖袖粒,眉間帶着別樣的殘忍,「自己的未婚妻被別人扣押下來,我這個做未婚夫的豈不是太無能了點?做交易,可以,但是千萬不要用我的未婚妻來做籌碼,誰都賭不起!」
他已經失去了和阿爾瓦落逢場作戲的耐性,今天無論如何,他都要帶走林子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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