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哥兒一路都攥着她的手,不時仰頭瞧瞧她,滿臉都是崇拜的樣子。幼儀把錦哥兒帶回自己院子,又讓丫頭去大廚房把他的早飯領回來。
不一會兒,丫頭空着兩隻手回來,還氣得臉通紅,「姑娘,廚房那邊說她們有固定的人往固定的院子送飯,六少爺的飯菜一做好就會端到易水閣。奴婢說不勞姐姐,今天早上就由奴婢端走。她們卻說這是規矩,不能破!倘若今個兒這個來了要飯菜,那個又說沒得着,到時候反倒是她們廚房的人的不是。況且,每個人都有份例,多做一份費得功夫和力氣倒還將就,就是這銀子沒處要去!她們都是領月錢的奴婢,一個月就那麼幾個小錢,可沒銀子搭主子。」
「這話說得真是沒道理,聽着像是我們去訛她的飯菜,又是哪位主子用得着廚房的奴婢搭銀子了?」冬雪氣得直跺腳。
「誰說不是?可我嘴笨說不過她們,只好憋着氣回來了。」本來這東苑的丫頭就不硬氣,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更是沒有說話的餘地。她被廚房的人七嘴八舌擠兌一頓,竟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出來。這一路越想越生氣,見了幼儀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看見幼儀面沉似水,一旁時候的夏荷趕忙說道:「你這丫頭好不懂事,肯定是你不會說話把人家惹怒了,這才惹出這麼些口舌。況且就算是她們說了些難聽話,你也該瞞着些,讓姑娘耳朵根子清淨會兒。那些粗人笨人蠢人的話,還是不讓姑娘知道的好。你去易水閣等着把飯菜拎回來不就完事了,何苦生事?」
小丫頭聽見這樣的話垂下頭,雙手拽着衣襟子,使勁咬着嘴唇。
「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幼儀站起身,「走,跟我去廚房。哪個奴婢這樣牙尖嘴利,我倒要見識見識。」
「姑娘,不然等劉嬤嬤回來再說。」夏荷趕忙攔着,她估摸這次去討不着便宜。管廚房的六嬸可是抱琴的娘,抱琴又是大姑娘跟前第一得意之人,得罪她們母女不是跟大姑娘作對嗎?姑娘要是執意要去,就讓劉嬤嬤那個老貨跟着,自己可要躲得遠遠的。
幼儀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那你就等劉嬤嬤回來。」
「奴婢知道了!」夏荷答應的痛快,這下妥了,不用費心找由頭了。
「錦哥兒,你敢跟四姐姐去嗎?」幼儀瞧着錦哥兒的眼睛問着。
就是他猶豫了一陣,最後才點點頭。
幼儀朝着他笑了,拉着他的手說道:「好弟弟,不用怕,你是個男人!」
錦哥兒聽見這話腰板立即挺起來,眼睛都亮晶晶的。往常他總聽姨娘說「不要怕」這三個字,原因是自己是金府的小主子。從他懵懵懂懂開始,他就覺得金府的小主子並不吃香,甚至不喜歡這個角色。眼下聽見四姐姐說自己是個男人,他突然覺得渾身有了力氣。
「嗯!」他又重重的點點頭,「栓兒說了,站着撒尿的都是爺們,得有尿性!」
旁邊的丫頭聽見這話想笑又覺得太過粗俗,在幼儀這個小姑娘面前說這樣的話,總是不大好。
夏荷一皺眉,「六少爺不能什麼都說,仔細讓老爺和太太聽見了打板子。」
往常崔姨娘也總是用這樣的話嚇唬他,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好容易到了四姐姐這裏,沒想到又被人這樣教訓,他立即耷拉着腦袋不吱聲了。
「栓兒是誰?」幼儀並沒有氣惱,而是好奇地問着。
聽出幼儀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他抬起頭回着:「栓兒是奶娘的兒子,比我大兩歲。他可厲害了,上房爬樹,下河摸魚,還敢一個人去山裏逮野雞。可是,姨娘不准我跟他玩兒。」
「等你長大再跟栓兒一起玩兒。」幼儀聽見笑了,看來這個栓兒倒是個淘氣孩子。雖然他們這樣的人家特別注重對子孫的教養,講究坐、臥、立、行都要一板一眼,吃、喝、拉、撒全有規矩,但是也要因人而異。錦哥兒的性子太過懦弱,膽子又小,就該多跟着栓兒這樣的孩子在一起,好得陽剛些。
幼儀拽着錦哥兒,帶着冬雪和小丫頭出了東苑。春花雖然嘴笨些,心裏卻只有幼儀一個主子,生怕她吃虧忙追了出來跟着。一行五人直奔大廚房,還不等到跟前,一個干雜活的小丫頭看見她們一扭身進去了。
小丫頭跑進屋子,對着正在坐着嗑瓜子的六嫂子喊道:「不好了,四姑娘和六少爺帶人來了!」
「嚷嚷什麼?來就來唄。」六嫂子瞪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把手中的瓜子放回小笸籮里,又起身撲撲身上的瓜子皮。等她邁着方步到了門口,帘子一挑,幼儀走了進來。
她滿臉堆笑,微微伏了伏身子,「四姑娘和六少爺怎麼有空來了?奴婢這裏正忙着給主子們做飯,又是煙又是火又是刀的,千萬別碰着姑娘和六少爺。太太那邊的飯菜剛剛送走,奴婢剛想要打發人給姑娘和六少爺送早飯。方才姑娘院子裏的小丫頭來了,話也沒說清楚,奴婢這腦子反應也慢,可能鬧了誤會了。姑娘若是聽了什麼閒話生氣,全是奴婢的不是。姑娘和六少爺快點坐,先吃點瓜子、點心,稍微等等就好了。」說完用眼睛覷着幼儀。
不管怎麼說,幼儀和錦哥兒也是主子。她這個奴婢給足了她們姐弟面子,識時務的見好就收,別到時候梯子沒了下不來,倒鬧個沒臉!六嫂子仗着有太太和大姑娘撐腰,自然是不把幼儀姐弟放在眼裏。這番話是低姿態,可那語氣,那表情,分明帶着不屑。她就不信,一個老爺不疼,太太嫌棄的庶出姐弟,能把她這個大廚房的管事怎麼着!
錦哥兒雖然只有四歲,可他看慣了旁人的臉色,心智成熟的早。他悄悄拉了一下幼儀的衣袖,那意思很明顯,還是別生事免得惹禍上身。
幼儀朝着他笑了一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讓他坐在炕上,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他手裏,「一會兒仔細別傷了自己!」
六嫂子聽了一怔,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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