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豪出門而去,開上車子,一路瘋狂地踩起了油門,心下間無比的郁怒。
他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其實他並不在乎付出,人生在世,付出就是對生命的感恩,無論別人是否回報,怎樣回報,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問題是,他的付出是在被欺騙的狀態付出的,這就讓陳豪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好像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值。
尤其是,他是真心地因為欣賞而想去哪個朋友的時候,這種被欺騙的感覺更讓他憤怒。
瘋狂地在無人的街路上跑了好長時間,直到心頭的一股鬱氣略略消散一些的時候,他才停下了車子,停靠在了路邊,點起了一枝煙來。
「帥哥,一個人呀?」遠處的路燈下,走過來一個站街的小妹,濃妝艷抹,倒是有兩分姿色。看着陳豪的那輛豪車,又看見陳豪是這樣一個大帥哥,她登時就有些心動了。
儘管她很清楚自己這種站街的女人應該都沒有資格跟陳豪搭訕,但她摁捺不住心頭的悸動,走了過來。
陳豪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心頭輕輕一嘆,伸手從包里拿出了五百塊錢,遞出了車去,「我知道你過生活不易,但我想一個個靜靜,謝謝。」
那個站街女愣了一下,眼裏掠過了一絲感動,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尊重她的男人,尤其陳豪這樣在她看起來是「高級」人物的人。
她沒說什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了錢,悄悄地走掉了。
「人活着倒底是為了什麼?僅僅只是為了活着?」陳豪仰頭看着星空,喃喃地說道,無法遏制地有些茫然了起來,想起了這個讓哲學家都為之頭痛的問題。
「活着是為了戰勝對手,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他的身畔傳來了一個聲音,陳豪的眼睛驟然間就眯了起來,如針尖兒般大小。
於他而言,那是遭遇到極度危險時的表現。
他並沒有回頭,但扶在檔位杆上的右手,黑色的戰刀已經滑了出來,握在了手中。
「鬼舞,好久不見。」陳豪語氣淡淡地道,情緒上像是根本沒有半點波動。
「是啊,好久不見,修羅。不過,你今天的表現令我有些失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世俗世界影響了你的心境的原因,你的敏覺比起以前來,可是下降了不少,否則,我在你十步開外時,你應該已經有所感覺了。」身後那個聲音陰沉地說道,透着一絲莫名的失望與嘆息。
不過,聽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應該就在這輛蓬棚車畔,只不過,他站在後視鏡完全看不到的一個死角。
「是麼?這樣的話,你殺起我來豈不是更容易?」陳豪淡淡一笑道。
「殺一個比我弱的人,沒有任何的挑戰性。」鬼舞冷哼道。
「起碼,他曾經比你強過,這不是你挑戰我的理由麼?」陳豪揚眉道。
「修羅,我傷好之後,原本是想來殺你的,不過,找到你之後,我突然間就改變了主意。」鬼舞聲音冷冷地道。
「為什麼?」
「因為我在想,我們之間殺來殺去,並沒有什麼意思,站在世界最強的巔峰,又能怎樣?只不過是一種自我心理蔚藉罷了。」
「恭喜你,終於悟了。」
「或許吧,所以,我現在突然間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活着沒有目標。為了找一個能讓我活得更好的目標,我決定,去找出天煞島被毀滅的真相,相信,這是一件比較刺激的事情。當然,我一個人,未必能行,不過,要是再加上你,應該就夠了。」
「然後呢?」
「然後?當然重建天煞島,不過,以後的天煞島,就是我們做主,你看怎樣?」
「不怎麼樣。」陳豪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知道天煞島被毀滅的秘密?無論如何,那都是我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鬼舞怔了一下。
「你這樣冷血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有人情味兒了?」陳豪冷冷一笑問道。
「我始終都有,但表現的方式與常人不一樣。」
「是麼?殺掉你認為比你強的人也是?」
「當然,比我強的人,只有死在我的手裏,才是值得驕傲和榮耀的。廢話少說,你同不同意?!」
「我沒興趣。」
「為什麼?」
「因為我恨那個地方,它毀了我的一生。」
車後的鬼舞沉默了下去,半晌才沉沉地嘆息了一聲道,「也不算全毀,起碼我們現在還活着。更何況,就算是毀了,我們也回不去過去了。歷史不能假定,人生不能重來。」
「這並不是我必須要把它當成是家的理由。」陳豪冷笑。
鬼舞再次沉默了下去,打火機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吐出了一口煙去,悠悠地道,「如果我說,這裏面涉及到了一個你不得不探究的秘密,你還會去麼?」
「什麼秘密?」陳豪眉頭皺了起來。
縱然鬼舞他最大的敵人,甚至是他一生痛恨鄙視並且想殺之而後快的人,但除非戰術上的欺騙,否則,他永遠都不會說假話。
不是因為不會,是因為他不屑。鬼舞這樣的人,自尊心已經強到了變態的程度,很多時候,讓他去欺騙別人而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所以,陳豪現在必須用心去聽他說話。
「陳豪,天煞島存在多少年了,你知道嗎?」鬼舞問道。
「一百年。」陳豪這個數字衝口而出。
「一百年?錯了,是三百年。」鬼舞的聲音在車後座響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車後座上,坐在了陳豪的後排。
不過陳豪並沒有感覺到意外,因為這樣的本事他也有。
「三百年?你怎麼知道?」陳豪悚然一驚。
「因為天煞島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專門用於培養死士的基地。」
「是誰創建了它?」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沒有人知道是誰創建了它。包括現在世界上最強大、最有力量的圓桌騎士議會,也同樣不知道它的由來與底細。」
「你也知道十二圓桌騎士?」陳豪眯起了眼睛。
「我當然知道。事實上,我還知道你半個月前曾經去過法國,還菲亞特家族的海倫發生過一些事情。」
「你還真是消息靈通。」陳豪神色不變,可是心下間卻是悚然一驚。
「不不不,你不要誤會。事實上,我只是知道你去了巴黎而已,接下來的事情,卻是我猜測出來的。因為,我太了解了你了,只有你才有那樣的本事。」鬼舞輕聲笑道。
「什麼本事?」陳豪眼睛越眯越緊。
「殺了菲亞特家族所傾向的繼承人嘛。也唯有你才有這樣的膽子和本事。」鬼舞大笑,笑聲在夜風中迴蕩。
只不過,接下來的一刻,一把黑色的戰刀刀尖兒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人不能知道得太多,否則對他沒有好處。」陳豪冷冷地盯着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具,刀尖深抵在鬼舞的喉嚨上,鮮血緩緩洇出,沿着刀刃淌成了一線。
「也未見得是件壞事,起碼,你現在就沒有殺我。否則,我已經死了,縱然你已經退步了。」鬼舞的聲音在面具下迴蕩,更加低而陰鬱,像來自地獄的笑聲,遙遠卻恐怖。
「接着說下去,剛才的事情。」陳豪寒聲道。
「看起來我勾起了你的興趣。」鬼舞聳了聳肩膀,攤開了手去道,面具中的眼睛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微笑。
「記住,我只聽與我有關係的。」陳豪手中的刀尖緊了緊,更多的血流了出來。不過隨後他就收回了手去。
「如果與你沒有關係,我也不會來找你了。事實上,這件事情與你的父親有關係,當然,也與我的父親有關係。」鬼舞說道。
「什麼意思?」陳豪眼睛越眯越緊。
「陳豪,我必須要承認的是,你是天煞島第一兵王,甚至是全天下最優秀的戰士和統兵者,這一點,我無法否認,相信,你也是這樣認為的。」鬼舞的聲音沉肅了下來。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第一次對我的認可與誇獎?」陳豪怔了一下,鬼舞不是開玩笑的人,更何況兩個人之間也沒有開玩笑的緩衝餘地。
「不,我想說的是,我們都必須要承認一點,基因。只有天賦強大的基因,才能造就我們這樣的戰士,基因的優秀,才是我們能夠成長並且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先決條件。」鬼舞聲音沉沉地道。
「基因?你想說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鬼舞這番話,陳豪的心下間籠上了一層的烏雲。
「我想說的是,我們之所以優秀,是因為天賦,是因為父輩們乃至更上一輩的人們,傳承下來的血統。如果沒有這樣優秀的基因,我們就是普通人。所以,我們都是被精心考察過後,被挑選出來的!甚至,我們之所以降生於這個世界上,包括我們父母的婚姻,都是被精心安排過的。」鬼舞說到這裏,他面具下的脖子上,都炸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對於他這種對死亡都沒有任何感覺的人,在他身上居然能發生這種情況,可想而知,這番話對於他自己的衝擊力該有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