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瑤眉頭緊緊皺起,北齊皇帝竟是重症肺病!沒有抗生素,肺部炎症可不好治!
「可有午後低熱、乏力、咳血、食慾減退,體重減輕、盜汗等症狀。」
王大夫眼睛一亮,到底是小神醫,這些症狀竟然就知道了,忙回道:「正是。」
肖瑤心中一沉,「果然!怕是肺結核,真的是肺結核!」
肖瑤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儘量穩住心神,聲音如平時一般沉穩,「王大夫,皇上可有高燒?」
當肺部病兆急劇進展播散時,可有高熱。那時,便已經到了肺結核的晚期!
「尚無。」
肖瑤便鬆了一口氣,看來,不會這麼快。
自己來了,這皇帝估計撐個一年半載的還不成問題。
古代把這個病叫肺癆,死亡率相當高。因為傳染,一般人對這種病人都敬而遠之。
看現在的情形就知道了,一國之君,眼前伺候的不過一個大夫,一個宮女,其餘人等都站在殿外。
妃嬪、皇子沒有一個過來看望的。大夫來了,總該有個親人過來問問情況吧,卻沒有。
從醫者的角度來看,避免與這類人接觸是對的,可是肺結核病人也不是一直處於傳染期。
堆玉龍床上、錦緞繡被中,氣息奄奄的皇帝,抬起眼皮,看着肖瑤,渾濁的眼睛裏有着強烈的渴望。
「聽說,這丫頭是南豐名震朝野的神醫,大費周章地請了來,若是醫術高,自己可撐到年後,若是連她都不成,自己不日便要龍游入海了……」
肖瑤看着這垂暮的老人,不由得生出了憐憫之心,「兩個兒子只怕都想讓他早些死吧?自己無論如何救他,也不過一年的命了。」
肖瑤抬筆寫了藥方,「地骨皮、丹皮六錢,麥冬三錢、金釵石斛二錢、牛膝、茯各一錢二。」
王大夫看了,問:「去火之方?」
「陰虛以至火動,午後低熱,至五更便身涼。時而有汗、時而無汗,覺骨髓中內炎,飲食漸少,吐痰如白沫,人以為骨蒸之癆瘵也,實乃腎水不能制火。故先去內熱。」
王大夫連連點頭,「受教了。」
「一日一劑,水煎服。連服4劑可內熱輕。」肖瑤看着王大夫,道:「四天後再視情況定藥方。」
王大夫忙命那宮女派人煎藥。
肖瑤道:「可配以針灸。」
王大夫忙取了身邊針包,道:「小神醫請講,我來吧。」
「取孔最、尺澤、內關。平補平瀉法,持續運針五個呼吸之間,留針兩刻鐘。每日一至兩次,大咯血時,可一日三次。」
肖瑤退後,王大夫放下帘子,便開始行針。
肖瑤道:「如能出現口乾、咽喉發涼、前胸發緊最佳。定要及時詢問病患感受。」
「是。」王大夫答道。
三針行完,王大夫留針。
肖瑤看着四周緊閉的窗簾,道:「呼吸還須外面氣息最好,如此門窗緊閉實與病情無益。還是開窗透氣吧。」
王大夫便看床上皇帝的臉色。
皇帝因咳嗽得多,聲音有些嘶啞,卻支持肖瑤的說法:「呼吸憋悶,便開了那窗吧。」
見皇上無不適,肖瑤便坐下等着。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王大夫取了針。問皇上可有肖瑤說的「口乾、咽喉發涼、前胸發緊」等感受,皇帝卻搖頭。
不大一會兒,宮人送了藥來,王大夫嘗了一口,又等了一會兒,才扶着皇帝小口喝了。
一碗藥下肚,皇帝在床上又咳嗽了一陣,吐出的痰雖依然帶着血絲,但是皇帝的眼神卻貌似有些精神了,看肖瑤的時候竟然炯炯有神的!
王大夫心中很高興,小神醫果然神技過人!
皇帝依然聲音嘶啞,「多大了?」
這話是問肖瑤呢。
「十六了。」
沒幾天就到十六周歲生日了呀!
「師傅呢?」
「回皇上話,我師傅已經仙逝了。」
「家裏呢?」
皇帝因肺部不適,儘量說話簡短,其實是非常想和人聊聊天的。不用陰謀算計,省勁兒。
肖瑤是大夫,自然是修過心理學的,更清楚一個生了病的老人的孤獨,特別是得了肺癆的皇帝,平時能和誰毫無顧忌地聊天呢?
很多病人需要「話療」,是非常正確的!
自己家裏的情況,北齊肯定是打聽得清清楚楚的了,試想一下,誰敢請一個不知來歷的人給皇帝瞧病呢?
皇帝此時問,不過還是想跟自己聊天罷了。
肖瑤便笑了,聲音輕柔,「我的家在南豐國明城胡家莊,家裏有爹娘、兩個弟弟。我弟弟們,大的一個十六歲了,小弟弟才六個月!皇上,您肯定想不到吧?」
皇帝便有些苦笑了,心中暗道:「果然是個半大的孩子,自己有什麼事想不到呢?做了一輩子皇帝,見到的、聽到的,全是老百姓不知道的稀罕事!一對相差十幾歲的兄弟算什麼呢?」
「我小弟弟好可愛,可惜我好久沒見過他了。等從北齊回去了,我要回家看看爹娘和弟弟們。這次過來的時候,直接從京都到了津口,為了皇上的病,我也算是過家門而不入了。」
說着,肖瑤看着皇帝的臉色,微笑着說:「我是個稱職的大夫吧?」
皇帝便扯了嘴角,道:「賞。」
肖瑤有些黑線,這些人這輩子說的最多的字不是「賞」便是「殺」吧?
那宮女便應道:「是。」
轉身出了大殿,不知道跟門口的人說了什麼,便聽得腳步聲漸漸遠去。
一會兒,那宮女回來,便呈給肖瑤一個托盤,上面安安靜靜地蹲着兩個銀光閃閃的大元寶!
我暈,大概是一百兩一個的,這麼大個頭,看着就喜慶!
肖瑤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忙道:「長者賜、不敢辭。肖瑤謝皇上賞。」
抬手便接過,收好。臉上的笑更燦爛了。
皇帝心裏便有一絲得意。
肖瑤道:「皇上可休息片刻。午飯後,我再來看視。」
皇帝被折騰了一番,胸口舒服多了,卻也有些乏,困意襲來,很快就睡着了。
肖瑤便告辭出殿。
王大夫不敢離開,那宮女送肖瑤到門口便又回去了。
軒轅離等人正等在外邊,見肖瑤笑吟吟地出來了,都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那使臣便帶着眾人到了不遠處的一處宮殿,讓稍等。
肖瑤方知道,流霜等人尚未下朝,卻已經知會過了,下了朝,流霜會見自己一面。
是以,眾人要在這裏等上一等。
估計是問問皇帝的病情吧。
那使臣也是個聰明的,並不問皇帝的病情,只拿好茶招呼大家,眾人便說些閒話打發時間。
果然,時間不長,外面便有人過來通報,「太子駕到!大皇子駕到!」
眾人便起身等着。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腳步聲響。
那使臣和北齊的宮人們便「呼啦」一聲,都跪下了。
肖瑤轉頭看看軒轅離,軒轅離頂着江潭的一張臉,冷若冰霜,毫無下跪的意思。
肖瑤自然也假裝不知。
流霜大步進來,掃了跪着的眾人一眼,道:「平身。」
流霜自然坐在了主位上,然後才看向肖瑤一眾人,道:「眾位請坐。」
一年未見,這丫頭竟然變化頗多。雖帶着白紗的幕離,卻難掩絕色容顏。身量也高了不少,身材凸凹有致,果然是個大姑娘了。
流霜眼神掃過肖瑤的髮髻,便微微轉了眼。
不是自己送的那套頭飾啊……
肖瑤也在打量流霜。
和一年前比,依然那麼英俊不凡,只是臉色蒼白,身體好像又瘦削了些。
這男人的病只怕又加重了吧?
「這位便是小神醫吧?」
肖瑤一愣,這貨搞么子?假裝不認識?
哦,隨即瞭然,不願讓人知道二人有過交集,也好。省事兒啊!
再說,旁邊一人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又是誰啊?
「世人謬讚。小女子肖瑤。」
流泉在旁邊插嘴,一臉好奇地看着肖瑤,問道:「哦。聽說你醫術了得,在南豐國頗為著名,不知道擅長哪科?」
流泉貌似已有三十歲了,留着兩撇小鬍子,臉倒是非常英俊,不過看着讓人不怎麼舒服。
因為他看肖瑤的眼神,有探人**的嫌疑。
「肖瑤乃是鄉野村姑,醫術了得不敢當。不過湊巧治好過幾個疑難雜症,不知道怎麼名聲就傳到北齊來了。這次,被你們請了來,實在是惶恐啊。」
流泉卻笑了,聲振屋瓦,「哈哈哈,好個小神醫!不張狂,好!只是,小神醫莫要自謙,神醫便是神醫,聽說父皇已經大好了?」
肖瑤一驚,轉臉看向一臉冰山的流霜,又轉頭看向流泉,道:「大皇子此言差矣,一副藥不敢說可以治好皇上的病。大好,實在是不能。不過呢,肖瑤定竭盡全力,幫皇上過了這個年。」
眾人便都明白了。
肖瑤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皇上肯定可以撐到過年,至於過完了年,是何種情況,就不好說了。
流霜心中便有些急,「若年前父皇大行,自己便可登基,到時候便可接肖瑤回宮認祖歸宗。如是父皇拖一日,自己便要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