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徐朗入院的經歷,他雖然講述的並不詳細,但已經讓我和沈景雲震驚莫名。
因為他的身份不是個普通人,而是一個特警,我想不到有人竟然會堂而皇之的對一個特警下手?而後來徐朗經歷了什麼,他沒說,但我和沈景雲大概也能猜到,就連他本人,可能也是模糊的清楚的。
理順下來,應該是有人利用手眼通天的手段,讓他變為了一個失蹤的人,而他本人,就頂着這個失蹤人口的身份,莫名其妙的被帶到了青山醫院。
那麼這個手眼通天的人,會是青山醫院的主人,那個神秘的瘋子嗎?
想到這一點,我不寒而慄。
生活中可怕的事情,遠不止什麼神鬼一類,自己「被失蹤」這種事情,想想才非常駭人離奇。
徐朗沉默的抽着煙,看着我和沈景雲,相比較於我,沈景雲要平靜許多,他只是問道:「一個特警的失蹤,應該不是一件小事,你所屬的部門,應該會重點的調查吧?」
「這也是我以前的希望所在,只是後來慢慢絕望了,想想,絕望也是應該的,有誰能想到,我會被關在一座精神病院?原本按照我的身手,不要說一座精神病院,就算一座普通的監獄,也應該困不住我。只要給我一點點機會,我就能逃脫…」徐朗沒有再說下去,他長長的吐了一口煙,有些自嘲的摸了摸自己的短髮,說道:「像我這樣的遭遇,在這醫院裏不知有多少,可能有比我遭遇還慘的人,只是我不知道罷了。在這裏,病人和病人沒有多少交流的機會。好了,不說這些了,沒必要在我個人經歷上浪費時間,你們不是來打探線索和消息的嗎?」
徐朗的言語間,總有一種自暴自棄,絕望的頹廢,也許他並不覺得我和沈景雲這兩個陌生的外來者會是希望。
可沈景雲卻看着徐朗,很平靜的說了一句:「每當黑夜最黑的時候,我們都會以為白晝永遠不會再來了。可是誰能阻止,到了一定的時候,天總會亮起來。可悲的只是那些死在黎明之前的人,他們的可悲在於,沒有用盡最後一絲意志,堅持到最後。哪怕只是看一眼光明,也是對曾經的黑暗最好的嘲弄。」
沈景雲這句話讓徐朗稍微愣了一下,他看着沈景雲,眼裏有了一絲奇異的光彩,但很快就隱藏在他的雙眸里,「我剩下的也只有那絲意志而已了,即使不吞服藥丸這種事情,也許微不足道。但我也努力地在做,這樣會告訴我,我還活着。」
徐朗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氣氛沉默了一下。
然後,開口的仍然是他,他對沈景雲說道:「其他的病房我不了解,但是這一棟病房,我還是大致的了解了一些東西。」
「就像我所在這棟病房,監管算是最鬆懈的。因為在一樓,住的就是那種真正的醫院病人,他們是可以正常出院的,但他們和我們之間是絕對禁止交流的。」
「二樓以上開始,住的病人據我所知,全部都應該是正常的,至少在精神方面沒有疾病的人。其實,說我們是在醫院裏,不如說我們是在『坐牢』,還比牢房監管的還要嚴厲。」
「我暫時不明白這醫院把我們關在這裏的目的,但我能提供給你的線索是,我們每天的生活非常的規則化,就好比部隊對士兵,監獄對犯人的監管一般。中間沒什麼具體能說的,但有兩件事情是必須要告訴你們的。我們每天下午三點以後,會被蒙住眼睛悄悄地送往一個完全黑暗的房間。」
「在那房間裏,什麼也沒有,只是供奉着一個莫名其妙的雕塑,我沒有任何信仰,所以也不知道那個雕塑究竟是什麼,況且它還被蒙着一層黑布,讓人看得不太真切。」
「我們會被要求反覆的念一段奇怪的話,時長大概一個小時左右,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時間去,至少我在進醫院這些日子來,和我一起去的都是同一批人。我想這些事情都是分組進行的。」
「第二件事情,是每天晚上入睡以前,我們都會被抽走一管鮮血,但目的是何,我並不清楚,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尋常,所以特別的告訴你一聲。因為這種感覺很不好…」
說道這裏,徐朗又是自嘲的笑了一笑,看着沈景云:「怎麼說呢,擠奶的奶牛,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我大致明白。但我想問,一天的時間那麼漫長,你們有沒有比較固定的勞動?」沈景雲說完,很認真的看着徐朗,他的態度在表明,這個問題是關鍵的。
徐朗仔細回憶了一下,對着沈景雲輕輕搖頭說道:「勞動自然是有的,但是沒有什麼特別,無非就是打掃打掃,或者幫忙伙食房做點兒事情。你看見這周圍都是青山綠樹的吧?偶爾我們也會被要求,到樹林裏除一點兒雜草,這些,你覺得有價值嗎?」
沈景雲微微皺着眉頭,徐朗的回答有點兒讓他出乎意料。
「雜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看着徐朗說道:「你們除雜草?是不是很敷衍的?我記得這醫院的樹林裏,樹上都纏着一種藤…」
「那個是樹林裏的原生植物,醫院並沒讓我們除掉它們。」徐朗好像覺得我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了我。
我的臉有點兒燙燙的,也不知自己這樣插話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究竟為什麼,但我又覺得該問,必須要問的感覺。
沈景雲稍許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話要說,但卻把話壓了下來。他看着徐朗說:「我進來之前,在保安那裏得到了一個消息,好像是你們夜裏不睡覺,要去散步什麼的。」
「保安給你提到了我?」徐朗稍微有點兒吃驚。
「那倒沒有。他說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是誰錒。他只是給我說了房間號。」
「那倒怪了,你是如何把我找出來的?」原來徐朗是在耿耿於懷這一點,其實我也覺得好奇,為什麼沈景雲就會把徐朗找出來?
「說起來並不複雜,裝睡的人,和真正睡着的人,總是有些細節上的區別。比如呼吸的聲音,臉部神情的細微變化,甚至眼皮之下,眼珠的轉動。假的總會不自然,特別是在突如其來的燈光刺激下,這些細節更會被人捕捉。因為熟睡的人在燈光的刺激下,幾乎千篇一律的生理自然反應。」
說到這,沈景雲平靜的說了一句:「我恰好是學法醫的,這些方面也算是旁枝末節吧。」
聽沈景雲這麼說,徐朗只是語氣淡淡的說:「雖然,我並不認為有希望,但你倒也讓我刮目相看了。聽起來很簡單,但這種觀察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少比我這個特警厲害。」
「關於你之前的問題,基本上是我在這個醫院最大的秘密。我想你也不是笨蛋,從我的行為里,你至少會覺得我這樣的行為放肆大膽,但我又何嘗不是用冒險,來賭自己一個猜測。」
「在這個醫院裏,應該有兩個嚴格的派系,具體的說,其中一個派系是這個醫院原有的一些職工。另外一個派系,應該就是那隻看不見的黑手,為了掌控這所醫院所派來的人,他們的身份根本不是什麼醫生。這兩個派系應該是種從屬關係,外來的派系牢牢地控制着這個醫院原本的人。」
「我猜測,這個醫院只有極少數的高層加入了第二個派系,這些高層應該會對這個醫院的所知更多一些。另外那個被控制的派系,應該對這個醫院的秘密知道的不多,只是按照規矩辦事。」
「我想要利用的就是這個不算漏洞的漏洞,畢竟管理醫院最多的還是那個被控制的派系。他們的『無知』,就是我要利用的地方。」
說到這,徐朗看着我和沈景云:「觀察下來,得出這個結論的不止我一人,我們只是用秘密的辦法聯繫在了一起,包括之前我和你說的一些線索,也是我用秘密的辦法,好不容易調查出來的。但因為一些原因,或者我直接說,我還不是完全的信任你,所以這些,原諒我不會告訴你的太詳細。」
「你們的試探,應該不是隨便的行為,事前也做了很多準備吧,就比如相約開始不吃睡前的藥物。我好奇的重點在於,為什麼你們敢不吃,甚至暴露了這個事情,管理醫院的固然無知,但那些控制醫院的人,自然不會無知,如果他們之間一交流,你們不就暴露了?」
說到這裏,沈景雲停頓了一下,看着徐朗:「就比如,你現在不是暴露在了我的眼前嗎?」
徐浪說道:「這個問題我們自然想過,我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通過這種試探逃出醫院,我們這樣做,其實別有目的。」
說着,徐朗的臉色變得無比的鄭重:「我們只是想試探出來,醫院真正控制我們的辦法,或者控制所有人的辦法,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