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我為王 第三百七十六章 惡人白做

    壞水不少的腦袋裏既然盯上了樊老頑固的太原留守位置,手裏當然不能沒有動作,凱旋迴到太原的當天晚上,陳喪良就讓隨軍前來太原的魏徵給自己寫了一道奏章,除了向隋煬帝報捷之外,又在奏章中向隋煬帝稟報,說樊老頑固的病情尚未痊癒,還需要時間休養,再有就是請示自己的下一步動作,拐彎抹角試探隋煬帝有沒有把自己留在太原的打算。

    陳應良也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用日行三百里的馬上飛遞把報捷奏章送往大興的同時,陳應良還真的順道給裴蘊送去了一封書信,幫着裴寂向裴蘊求情,以遠房親戚的身份懇求裴蘊對他的族人高抬貴手,目的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賣一個人情給裴寂,待到自己接任太原留守之後,讓裴寂發揮更大作用。

    奏章和書信都送出去了,陳應良也稍微放鬆下來,一邊賣力照顧病情逐漸好轉的樊子蓋,一邊耐心等待隋煬帝的答覆,但陳喪良說什麼都沒想到的是,奏章送出去的第三天,一道加急書信卻搶先從東都洛陽送到自己的面前,來信人還是陳應良特意留在東都幫助自己主持後方大事的房玄齡,送信人也是陳喪良的譙彭舊部親兵,知道房玄齡的穩重性格,陳喪良也不敢怠慢,趕緊拆開書信仔細一看,然後陳喪良的一張小臉就拉得比驢還長了。

    「大將軍,出什麼事了?你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隨軍參謀魏徵好奇問道。

    陳喪良不答,只是把書信遞給了魏徵,然後坐在帥案後翹起二郎腿盤算,魏徵再仔細一看書信時,這才發現房玄齡在信中是先向陳喪良稟報東都情況,說是東都洛陽現在的情況已經是一團糟,四個留守互相掣肘互相扯後腿,把政事攪得一團稀爛,繼而影響到平叛戰場,陳喪良的同鄉大寇荀令君久剿不滅,宜陽起義軍越鬧越歡騰,還已經影響到了周邊的弘農、淅陽、滑陽和南陽四郡,那怕是裴仁基親自率軍征討,平定宜陽賊亂仍然是遙遙無期,四大留守共同輔佐楊侗的策略也已經證明完全失敗。

    鑑於此情,房玄齡分析隋煬帝肯定對東都局勢萬分不滿,很可能將在近期對東都官場做出調整,也有可能提前迴鑾東都,所以房玄齡建議,如果陳喪良已經平定了汾水賊亂,那就儘快上表隋煬帝,請求回師平叛,如果還沒有平頂汾水賊亂,也要全力加快動作,儘快上表請求回師,爭取撈到這個平叛任務。這麼建議的原因有二,第一當然是討好隋煬帝,讓隋煬帝覺得陳喪良不辭勞苦忠於國事,對大隋朝廷忠心耿耿,第二則是彌補陳喪良在隋煬帝面前的印象,以免隋煬帝將來追究陳喪良舉薦四大留守共鎮東都的失敗策略。

    陳喪良對太原留守這個職位不懷好意的心思,魏徵也是早知道的,所以看了房玄齡這道書信後,魏徵也難免有些為難,但是再仔細一盤算後,魏徵還是說道:「大將軍,雖說眼下你有希望接替樊尚書留守太原,但是把握並不大,所以下官認為,與其被動等待朝廷決定,不如就按喬松兄的建議,主動上表請求回師平叛,先鞏固了你在朝廷里的位置,然後再圖長遠打算。」

    陳喪良陰沉着小臉不說話,半晌才嘆了一句,道:「我和這太原,怎麼就這麼沒緣分?上次陛下任命樊爺爺出任留守時,本來我就應該主動請纓給樊爺爺擔任副手,可惜那時候我偏偏昏了過去,這次好不容易又有機會留在太原,還連試探朝廷態度的奏章都送了出去,喬松兄又來勸我儘快回去?」

    「大將軍,喬松兄也是為了你好。」魏徵指出道:「奏請陛下任命四名留守輔佐越王殿下,這個策略是你提出來的,眼下四大留守把東都洛陽攪得烏煙瘴氣,陛下肯定已經是龍顏震怒,大將軍你如果不儘快做出彌補,只怕陛下會對你生出不滿,影響你在朝廷里的地位,到時候大將軍你想接替樊尚書出任太原留守,只怕更沒希望。」

    魏徵說的道理陳喪良當然懂,但越是這樣陳喪良也越鬱悶,向隋煬帝舉薦四大留守共鎮東都確實是不懷好意,目的是為讓四個留守互相牽制辦不成事,但陳喪良萬沒料到效果會如此之好,把東都政局攪得一塌糊塗不說,還讓宜陽縣這樣的小叛亂都在東都洛陽眼皮子底下鬧大,坐擁數萬精兵東都朝廷竟然能拿這股小賊寇毫無辦法——和陳喪良之前在青徐戰場收拾的起義軍比起來,荀令君確實只能算一個小角色。結果現在好了,四大留守於得太出色,以至於連陳喪良這個舉薦之人都得擔心受到牽連。

    鬱悶歸鬱悶,房玄齡的善策陳喪良卻不能不聽,無奈的盤算了片刻,陳喪良還是只能命令道:「玄成先生,替我傳令下去,讓軍隊做好出發準備,我們明天就回師東都。」

    「大將軍,明天就走?」魏徵大吃一驚,忙提醒道:「沒有朝廷敕令,擅自回軍,那可是重罪一條,是不是先請示了陛下再說?」

    「陛下喜歡有擔當的臣子。」陳喪良隨口答道:「當初楊玄感叛亂,來護兒來柱國才剛抵達蓬萊,剛收到叛亂消息,來柱國也是沒有朝廷敕令就擅自回師平叛,陛下不僅沒有責怪他,還稱讚他以國事為重,加以重賞。現今我已經平定了汾水賊亂,為了國事擅自回師,陛下也肯定不會怪我。」

    「大將軍,還是悠着點,你可不比來柱國。」魏徵還是有些擔心,又道:「最起碼,你得和樊留守商量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是什麼意思,最好是和他聯名上表向朝廷稟明情況,樊留守德高望重,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會過於責怪你。」

    覺得魏徵的建議有理,陳喪良也沒有猶豫,一邊讓魏徵去安排軍隊準備回師,一邊匆匆進到了太原城,直接來到樊子蓋的留守府求見,再來到樊子蓋的病榻旁邊時,陳喪良的小臉上還留下了虛偽的眼淚,聲音也帶上了哽咽,弄得樊老頑固頓時大吃一驚,趕緊坐起身體問道:「應良,出什麼事了?為了何事哭泣?」

    「樊爺爺,孫兒有一件事十分為難。」稽首跪在樊老頑固的面前,陳應良倒也沒有隱晦,流着眼淚就把東都亂局直接告訴了樊老頑固,又把自己舉薦四大留守失當的事如實相告,末了,陳應良哽咽着說道:「爺爺,孫兒斗膽,想要明天就回師東都,剿平宜陽亂賊,可是現在卻沒有朝廷敕令,你老人家也臥病在床,需要我侍侯湯藥,孫兒實在不知道……。」

    「不必多說了,老夫明白。」樊老頑固揮手打斷陳喪良的話,表情也十分嚴肅,說道:「你回去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太原這邊的善後老夫會主持。沒有朝廷敕令也不要緊,老夫兼管着西河郡,你可以先回師到西河郡最南端的靈壁關去等候命令,老夫這就用五百里加急,把情況向陛下稟報,請求陛下准許你回師平叛。」

    「樊爺爺……。」陳喪良的聲音哽咽了,這次還真有些不是裝的,道:「孫兒捨不得你啊。」

    「沒事,沒事,起來吧。」樊老頑固親自攙起了陳喪良,把陳喪良按坐到自己旁邊,按着陳喪良的手,面帶微笑的說道:「知道你忠孝兩全,但忠孝忠孝,忠在孝前,爺爺與你身為人臣,自然要以忠字為先,以國事為重,你做得很對。老夫已經七十二了,能活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在閉眼之前,老夫能為陛下和朝廷挖掘出你這樣忠孝兩全的後生晚輩,接替老夫輔佐朝廷,老夫就是閉了眼,也可以含笑九泉,挺着胸膛去見先皇了。」

    聽了樊子蓋這番發自肺腑的言語,於了無數虧心事的陳喪良破天荒的有些愧疚難當,忍不住把頭埋進了老頑固的懷裏,抱着老頑固放聲大哭,老頑固則輕輕拍着陳喪良的脊背安慰,同時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也順便來看看隋煬帝這邊的情況吧,和房玄齡分析的一樣,隋煬帝不僅對東都洛陽的近來情況萬分不滿,還直接是暴跳如雷,原因無他,元文都、段達、蕭國舅和裴仁基這四位爺為了爭權奪利,把東都政局搞得實在是太極品了,成天就只知道吵架扯皮,軍務政事耽擱無數,眼睜睜讓一場小叛亂在眼皮子底下坐大,隋煬帝親自命令裴仁基出兵平叛,在距離戰場只有一百多里的情況下,竟然能出現糧草供應不足和傳令使者失蹤這樣的奇葩事,貽誤無數戰機,導致宜陽賊軍越來越是猖狂,連累原本太平的周邊四郡也是風聲鶴唳,出現賊亂苗頭。

    更讓隋煬帝不滿的還有一點,因為宜陽賊軍故意流竄在諸郡交界處的緣故,焦頭爛額的裴仁基竟然請旨約束東都南部的四郡兵馬,聯合東都與四郡之力剿賊——結果這也讓隋煬帝氣得當場把裴仁基的奏章撕得粉碎,一股只有幾千人的小流寇,坐擁數萬精兵的東都軍隊竟然還要四個郡的兵馬幫忙,這要是換成了青徐山東那一帶屢剿不滅的老油子賊軍流竄進東都所在的河南郡,隋煬帝還不得把全天下的軍隊都交給裴仁基指揮啊?

    當然,如果隋煬帝能夠知道,宜陽賊軍之所以故意在諸郡交界處和裴仁基捉迷藏,是因為有人暗中向宜陽賊軍通風報信,讓宜陽賊軍知道裴仁基只有半個月的剿賊期限和一些進兵計劃,那麼隋煬帝肯定會當場氣得把龍案砸了。

    給裴仁基的半個月期限轉眼過去,在仍然沒有收到捷報的情況下,隋煬帝也只能是在早朝上仰天長嘆了,道:「真是一灘扶不牆的爛泥啊,沒辦法了,傳旨下去,朕後天返回東都,親自去那裏收拾殘局吧。」

    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的文武百官各懷心思的答應,其中家在東都的還好些,家在大興的文武官員則無不鬱悶,剛回大興與家人團聚沒幾天就又要離開,換了誰都有些鬱悶。見隋煬帝的神情不爽,關隴八大家之一的于氏家主燕國公於世虔乘機出列,奏道:「陛下,東都政事混亂,起因還是右武衛大將軍陳應良獻策不當,勸說陛下任命四名留守輔佐越王殿下,東都混亂,四位留守固然罪不容辭,陳應良的諫言失當之過,也不可不究。」

    於世虔吹響了八大門閥向陳喪良反攻的號角,以蜀國公獨孤纂嗣為代表的關隴門閥權貴官員,當然是馬上跳出來幫腔,異口同聲的指責陳喪良不懂政事,胡亂進諫,蒙蔽聖上,是東都亂局的真正罪魁禍首,罪過還遠在成天窩裏鬥的四大留守之上,也無不懇求隋煬帝重懲陳喪良,以儆效尤。

    還好,陳喪良在朝里還有幾個幫忙說話的人,至少裴矩和衛玄就站出來替陳喪良說了幾句公道話,故意扶持陳喪良當靶子的隋煬帝也很清楚這是關隴門閥的反攻倒算,儘管心中對陳喪良的進諫不當還是有些不爽,但為了削弱門閥權力故意沒去理會,還又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陳愛卿還在東都就好了,有他在,東都賊亂那用得着朕操心?對了,虞愛卿,陳愛卿近日可有奏章送到大興?他去協助樊愛卿平定汾水賊亂,進展如何了?」

    「稟陛下,昨天晚上收到的陳熊渠奏章。」負責進抵奏章的內史侍郎虞世基出列,表情十分恭敬的說道:「微臣原本打算剛才就向陛下稟報汾水戰情,但是見陛下心情不好,微臣就沒敢立即進呈。」

    聽到虞世基這話,裴矩和衛玄等陳喪良的靠山眼睛一斜,全都知道虞世基肯定要進讒了,關隴門閥的文武官員則全都是眼睛一亮,知道陳喪良肯定要倒霉了,隋煬帝則是大吃一驚,趕緊問道:「怎麼?連陳愛卿都平定不了汾水賊亂?」

    「啟稟陛下,汾水戰事請陛下不必擔心。」虞世基也確實是能人,明明是好消息也能使出哀痛的口氣,道:「汾水賊亂已然被陳熊渠平定,敬般陀與柴保昌二賊也已經被斬首正法,但是陳熊渠卻似乎不願退兵,想要留在太原。」

    說着,虞世基雙手呈上陳應良用每天三百里路程送來的奏章,殿中太監把奏章轉遞到了隋煬帝的面前後,看到了陳喪良在奏章中希望留在太原的試探語氣,心情本來就很不好的隋煬帝果然也有些來氣,忍不住惱怒了一句,「樊愛卿的病情尚未痊癒,身邊還需要人照顧?在他眼中,是樊子蓋的病情要緊,還是朕的國事要緊?」

    隋煬帝這邊剛露出一條縫,陳喪良的一幫政敵們馬上就象一群蒼蠅一樣撲上來,七嘴八舌的譴責陳喪良只顧長輩不顧國事,不是一個合格臣子,不可寄以重望,不能託付重任,隋煬帝的臉色也多少有些難看。見情況不妙,還算講點義氣的裴矩也沒了辦法,只能是硬着頭皮出列,奏道:「陛下,應該是陳熊渠還不知道東都情況……。」

    「稟陛下,五百里加急。」匆匆進殿的太監打斷了裴矩的辯解,將無需虞世基轉遞的五百里加急奏章舉過頭頂,奏道:「啟稟陛下,兵部剛送來的五百里加急,是樊留守的奏章。」

    「樊愛卿的五百里加急?太原又出什麼事了?」隋煬帝大吃一驚,因為隋唐時期的驛報制度規定,除非是十萬火急的軍情大事,否則一般都不允許用五百里加急,尤其這道五百里加急還是來自素來穩重的老臣樊子蓋,熟知老頑固性格的隋煬帝當然也更加震驚。

    「我們的春天來了?」虞世基、封德彝和於世虔等陳喪良仇敵眼睛更亮了,都已經準備開口為陳喪良辯解的裴矩也趕緊閉上嘴巴,心中還有些叫苦——賢侄,你可別又出什麼差錯啊。

    樊老頑固的五百里加急被太監急匆匆送到了隋煬帝面前,趕緊拆開封條取出奏章仔細觀看,看着看着,隋煬帝臉上的緊張神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欣慰微笑,然後隋煬帝還難得說了一句笑語,道:「想不到樊愛卿也有假公濟私的時候,這樣的事也用五百里加急,差點沒嚇着朕。」

    「敢問陛下,樊尚書在奏章說了什麼?」與樊子蓋交情過命的衛玄好奇問道。

    「沒什麼,求朕准許他的孫子回軍東都平定叛亂。」隋煬帝笑笑,言語甚是溫和,笑罵道:「老傢伙,也真不會愛惜他自己,陳愛卿聽說東都賊亂久久難平,擔心東都安全,又擔心老傢伙的病情,左右為難,把情況對老傢伙說了後,老傢伙就馬上讓陳愛卿回師到了靈壁關待命,又用五百里加急向朕稟報,請求朕答應讓陳愛卿立即回師東都,平定叛亂。還說他一時半會死不了,他那個還算得力的孫子也用不着陪在他身邊,先替朕辦差要緊。」

    這次輪到陳喪良的一於政敵全都閉嘴了,還連樊子蓋濫用五百里加急的過錯都不敢有半句話提及,衛老頑固也有些默然,半晌才罵道:「老不死,活該沒人送終還有陳小子,待老夫下次患病的時候,敢不來老夫面前侍侯湯藥,看我怎麼收拾他。」

    還是沒有人敢彈劾衛老頑固的當朝失言之罪,隋煬帝還煞有其事的點頭,附和道:「愛卿罵得對,陳愛卿是你和樊愛卿共同為朕發掘的,他是得象孝順樊愛卿一樣孝順你,不然的話,朕第一個不答應。」

    附和完了衛玄,心情大好的隋煬帝又吩咐道:「替朕擬詔,五百里加急給陳愛卿,准許他回師東都主持平叛。告訴他,最好在朕回到東都前平定賊亂,不然的話,朕可就要追究他的薦人失當之罪了。」

    「娘的,早知道會這樣,老夫何必要做惡人?」虞世基心中鬱悶暗罵,「現在好了,惡人白做不說,還幫着樊老不死和陳小子更討皇帝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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