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離被喬峰宏大的氣魄所震撼,江湖三宗武道奇才如過江之鯽,想要在其中佔有一席之地,已是萬千艱難,想以一己之力挑戰所有高手,這種膽識和勇氣,非是有傲視群雄,碾壓眾人的實力而不可得。
一葉知秋,魏離對於喬峰的謀劃隱隱有些猜測,只是尚不敢確定,裝作疑惑道:「即使我能在三宗會武上一鳴驚人,但能造成的影響也僅限於在年輕一輩中有些威望,對師門安危有何益處呢?」
魏離自然清楚瞞不過喬峰,沉思片刻,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緩緩道:「入門以來,我兩次執行門內任務,一次北上燕國,一次南下楚國,由楚西入秦,所見所聞觸目驚心。」
喬峰轉身坐到石桌旁,隨手拿起魏離放在桌上的一壇烈酒,把另一壇推給魏離,道:「縱論天下需縱酒,敢飲一壇無?」
魏離伸手接住酒罈,隨手拍開封泥,凜冽的酒香鋪面而來,學着喬峰的樣子,仰頭暢飲一番,才坐到喬峰對面。飲酒之後,他忽然覺得,高高在上的喬護法親近不少,有點像秦國遇到的任狂,但確是各有千秋,任狂是「黃沙百戰穿金甲」的沙場豪氣,喬峰則是「大江東去浪淘盡」的江湖豪氣。
酒酣耳熱之際,魏離從容道:「燕國有相權和君權的禪讓之爭,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又有葉孤城糾纏其中,早晚必是一場流血慘劇。更兼燕國乃苦寒之地,年年面臨匈奴入寇,國內民生困頓,流民南渡入齊。齊國雖富庶,在武力上卻弱於燕國,早晚必遭燕國攻擊。大風將起矣!不知天下何處是樂土?」
魏離說這些話自然想到他自己為何處心積慮進入精武門,還不是看出天下將亂,再無樂土,與其淪為魚肉,不若奮起一搏。
喬峰饒有興趣地望着魏離,對於天下局勢的判斷,他比魏離更加透徹,那是基於他掌握更多機密的基礎上,魏離這小子僅從一鱗半爪的現象,就能由青萍之末推測出大風將起,這份嗅覺分外可怕。他抓起酒罈,如龍飲如鯨吞,一口氣喝下半壇美酒,哈哈笑道:「這番話當浮一大白。」
古人以漢書下酒,佐論天下大勢,古今成敗,喬峰這是盛讚魏離有縱論古今興亡的見識。
魏離也學着喬峰一陣鯨吞,喝完後才感覺有點頭暈,他自修習龍象般若功,身體素質大異常人,能喝下兩壇烈酒而不醉,但是在喝急酒方面還是不如喬峰,順手把酒罈放在桌上,掩飾住頭暈的症狀,魏離繼續道:「至於楚國,內有貴族爭鬥,邪教愚民,國雖大,早晚毀於內部爭鬥,相比之下秦國有秦鞅變法,國勢日漸強盛,軍隊有燕國的戰鬥力,民生卻比燕國富庶。天下再非四強鼎力的局面,一旦燕、楚發生政變,天下大亂不遠矣。江湖是江山的一角,群雄逐鹿,江湖人士自然無可避免,我精武門一向與齊國親善,前途堪憂。」
喬峰嘆道:「能把如今局勢看透的,當今天下絕不超過二十人,若你能領悟武道意志而不死,二十年後當可主持精武門,佈局天下。」如今魏離才年僅十七歲,二十年後也不到四十,喬峰卻說他能主持精武門,可見心中對他是何等的看重。
魏離心中卻並無喜意,他所嚮往的始終是寄情於天地之間,逍遙於江湖之上,別說掌控精武門,即使更進一步,掌控一個國家,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也不是他要追求的。
喬峰以武道意志壓迫潛力,對別人來說也許難以取捨,是生死間的大考驗,對魏離來說確如久旱逢甘霖,甘之如飴。他更在乎的是喬峰那一門功夫的獎勵,繼續道:「兩國征戰,實力相當,戰到兩兩相持,難分高下時,拼到後來,最終的勝負手就在於何方的後續供給更加有力。兩國交戰如此,江湖逐鹿亦不外如是。喬護法這廂如此栽培與我,大概就是出於對精武門的未來考慮吧。喬護法,不知晚輩此番推測,對嗎?」。
魏離侃侃而談絲毫不像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而像一個年近不惑,看透世事滄桑的睿智中年。
喬峰凝望魏離片刻,心中開始有些後悔:「此子心繫大局,對我的佈局洞若觀火,僅把他當作武夫培養是不是太屈才了?若現在讓他接觸機密,再到地方歷練幾年,也許就能出一戰略大家。」不過隨即嘆息一聲,眼下精武門出色弟子雖多,人品出眾,身家清白者唯有李克和魏離兩人,經過試探已確定李克無法短期內領悟武道意志,選擇魏離又何嘗不是情不得已。」
喬峰拿起酒罈,將剩餘半壇美酒一飲而盡,笑道:「願賭服輸,你想學哪門功夫?」
魏離對此早有準備,道:「弟子修煉龍象般若功,擅長近戰,還缺一門遠攻的功夫配合。」
喬峰哈哈一笑:「哈哈,好小子,眼光夠毒夠刁鑽,沒辜負我對你的一番期待。好,我就傳你我最擅長的「擒龍功」。」說着,從懷中掏出「擒龍功」秘籍,放於石桌之上,道:「這本秘籍是我親手所繪,你記熟後焚毀,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以後每晚子時我來傳你功夫。」
其實喬峰早就發現魏離一身功夫皆為貼身肉搏的之術,這次對魏離小小的考驗,也是看他對自己功夫的評估。此番魏離對自己的短處一針見血,喬峰也很是欣賞魏離對武道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