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風齋內堂,孟浩然盤膝坐在蒲團之上雙手向天,一道道金黃色真氣從他頭頂、手心、腳心溢出,在體外形成一個玄妙莫測的循環,漸漸結成蠶繭把他包裹其中。
隨着真氣越聚越多,屋內溫度逐漸升高,冬月里卻讓人感到春意盎然。有無量毫光從蠶繭上發出,逐漸擴大至房屋四壁,即將破壁而出,向更遠處探索。
一聲低沉的嘆息聲自他耳邊響起:「事可則止,欲速則不達。」
隨着左丘明這句嘆息,向外擴散的毫光開始逐漸內縮,收於孟浩然體內。
孟浩然緩緩收功,長身而起,雙目之中神光爆射,室內生電,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顯是功力大進。
「多謝師叔護持,弟子險些把持不住。」孟浩然躬身道。
左丘明雙目之中投來讚賞之色,對於這位比自己小了三十歲的師侄輩,他從來不吝提拔指點且懷有特殊感情,「不管是肉身境或者真氣境巔峰,都是最重要的節點,在這些地方要打牢基礎,不能冒進。這次你在樂毅壓迫下浩然正氣決突破到威武不能屈的境界,但千萬不要急於突破至先天。」
孟浩然點頭應是,接着疑惑道:「師叔為何要把季強交給樂毅?若真如我們預料一般,他的交代對丞相非常不利。」
左丘明胸有成竹道:「正因為樂毅要人態度堅決,我才斷定他在這件事中牽扯不淺,定不會做出對之子不利的事。」
接着鄭重道:「咱們浩然書院雖然是「禪讓」制度的維護者,卻絕非丞相的擁護者。浩然你要學會跳出立場之外看問題,你修煉「無邪劍」,以情入道,融情於劍,常會融情於人,但且不可因人而廢事。」
孟浩然點頭受教道:「弟子謹記。師叔以史書入劍,以劍招為棋子,跳出棋盤之外,才能有神鬼莫測的春秋左氏劍。」
左丘明啞然失笑道:「浩然從哪兒學來的這些馬屁話,真是酸臭。」同時心內黯然,當年的自己何嘗不是以情入劍的呢!
他不禁問自己,我是何時跳出人情之外,以史為鑑,創出春秋左氏劍的呢?是用計在門內賢者之爭中贏了小師弟,促使他披髮入山的時候?還是小師妹毅然決然離開師門,最終在大草原香消玉殞的時候?忘義絕情,換來天下畏懼的春秋左氏劍又有何用?
又是從何時開始,自己越來越容易傷感呢?是小師弟後來居上,進入十大高手榜的時候?還是自己三次深入草原為小師妹報仇,卻重傷而歸,深知報仇無望的時候?
這邊魏離陪着葉凌薇吃了頓美味的午餐,雖然叫了一壺太白醉,也僅僅是滿足魏離闖蕩江湖的夢想而已,他還記得二叔說過的「習武最忌飲酒過量」。
飯後魏離帶着葉凌薇來到三樓,和其他人共擠一桌,這裏已經座無虛席,許多人都在翹首等待,卻沒有一人不耐煩。
須臾一個總角小丫頭來到堂上,脆聲道:「各位看官請安靜一下,我家先生即將下來。」
一個相貌文雅的公子哥,摺扇輕搖,自詡為瀟灑道:「小瓶姑娘可否透露一下今天劉先生說哪一段?」
小瓶臉色一紅,嬌憨道:「公子若想知道,可自去問我家先生,小婢哪裏知道。」
摺扇公子左右團團做了個稽,瀟灑的坐下,並沒有怪罪小瓶的意思。
魏離向葉凌薇道:「這說書先生好大的排場,讓這麼多人等他。」
葉凌薇輕聲道:「這說書先生應該是柳敬亭,江湖人稱「柳麻子」,是一位奇俠,說的都是江湖上的奇聞異事,每次說書要有人出十兩黃金予他,且出資人不能阻止其他人聽書。」
魏離暗嘆奇人有奇行,在觀眾的千呼萬喚中這位柳敬亭先生隆重登場。
他身着青衣,簡單梳着髮髻,身形俊偉,儀態風流。等他站到台上,抬起頭之後,卻令魏離大吃一驚。
這樣的身段,怎麼也該是個白面書生,現實卻是面目漆黑,而且面上全是坑坑窪窪的傷疤,一看就是受盡苦楚之人。
柳敬亭來到台上,習慣性的一拍醒木,朗聲道:「各位看官,昨天咱們講了「小李飛刀,例無虛發」的李探花,今天咱們講述白雲城主葉孤城。」他這一發聲,頓如洪鐘大呂響起,聲音低沉悠遠,餘韻悠長,讓人沉浸其中。
「話說這位白雲城主和昨天那位李探花一樣,同屬聚義堂,為聚義堂「七義」之一。不同於李探花的詩酒風流,這位白雲城主是高傲的、孤獨的。他從小生活在南海飛仙島,後來「無上大宗師」古龍路過此島,欣賞他的孤獨和寂寞,收為徒弟。**************,一遇風雲便化龍,葉孤城自拜入古龍門下,就展現出非凡的劍道天賦,任何平凡的劍招到了他的手上都能展現出絢麗的光彩,美輪美奐。」
「習武如登山,一境一重天。然而對於痴於劍道的葉孤城來說,好像任何境界的門檻都不存在,僅僅十年時間,他就自創劍招「天外飛仙」。剛一出道,就以「天外飛仙」斬殺血刀老祖,威震天下,被列為江湖絕頂高手。不過這位白雲城主為人高潔,不喜插手江湖之事,故而近十年來少有戰績,否則未必不能躋身宗師榜。。。。。。正所謂: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柳敬亭以一首詩結束了葉孤城的故事。
柳敬亭話語結束,摺扇公子起身問道:「柳先生可知這位白雲城主緣何性格孤僻,性情高潔?否則江湖又多一宗師,人間又多一大俠,豈不美哉?」
魏離在聽書的過程中發現柳敬亭講到葉孤城的時候,葉凌薇有些呼吸異常,不過並未放在心上。這時聽到摺扇公子的問話,她呼吸又有些急促,不禁暗自納悶,這位師姐不會和葉孤城有關係吧?
柳敬亭嘆道:「傷心人別有懷抱,誰能無幾許傷心之事!這些我不便揣測。」他雖如此說,但是給人的感覺確是他是知道內幕的。
事情至此,本該曲終人散,摺扇公子卻不依不饒道:「我聽聞葉孤城為王上的幼子,被遺棄荒島,先生以為可信否?」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這哪裏像是猜想,分明就是揭秘。
柳敬亭面不改色,呵呵笑道:「公子請某來是為說書,至於解密,實不是某之擅長。」雖然如此,其他人都已選擇相信,這就是八卦的威力,特別是王室的八卦,人們更願意相信荒誕的。
等到摺扇公子說出葉孤城為燕昭王幼子時,魏離發現葉凌薇臉色煞白,甚至有些搖搖欲墜,忙扶住她。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燕國丞相的幼子散播國王的醜事,燕國亡國不遠矣!」
四周之人頓時譁然,樓內亂成一片,魏離當機立斷,拉着葉凌薇來到牆角處,這裏不但不易被攻擊到,隨時能跳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