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碎,樂毅帶着三百騎士旋風般離開,同時帶走的還有季強一家人。悠忽來去,僅有那塊被孟浩然踩碎的青石,昭示着這裏曾經發生的衝突。
從樂毅至此到離開,足有一刻鐘時間,他身後的三百騎兵和三百匹馬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樂毅帶人離開後,魏離才感覺到這支隊伍的可怕,他們像是被抽去了恐懼神經,即使面對宗師榜第二的大宗師也無任何懼色,若是上了戰場,將是任何敵人的噩夢。
左丘明這時又表現的像一位溫厚的長着,向葉凌薇和魏離道:「兩位小友定是想去千秋出事的地方查看吧,現場一直保存完好,請跟我來。」
葉凌薇正想跟進去,卻被魏離拉住,笑道:「現場隨時可以看,但是我觀孟兄傷勢不輕,急需調理,我們今天就先不打擾前輩了。」
左丘明皺了皺眉頭,展顏道:「如此也好。」
左丘明剛一離開,葉凌薇冷哼一聲,轉身向遠處走去。
魏離把躺在地上的甘龍弄醒,遞給他一兩銀子,匆忙向葉凌薇追去。
葉凌薇剛剛走出十來丈,魏離輕而易舉就追上她。這時魏離才注意到,街口開始有行人慢慢向這裏走來,猜測剛才必是樂毅派人封鎖了街道。
魏離追上葉凌薇笑道:「師姐這是上哪裏去?」
葉凌薇看着魏離寒聲道:「你叫誰師姐?門規第三條明確規定「不得忤逆師長」,你這尊卑不分的小子,是否想要被逐出師門?」
魏離嚇了一跳,深知女人不講理起來,千萬不能跟她論理,忙改口道:「師叔恕罪,您老深知弟子並非有意冒犯,嘿!」
葉凌薇怒容更盛道:「你叫誰師叔,在你眼裏我有那麼老嗎?」
魏離深知自己兩次擅自做主,惹惱了葉凌薇,繼續恭敬道:「剛才發生的事讓弟子有些措手不及,倉促間擅自做主,請師叔責罰。」
葉凌薇嘆道:「我開始有些明白喬護法評價你「老於世故」的原因,能大能小,能曲能伸。是什麼原因,現在可以說了。」
魏離被葉凌薇那句能大能小說的心花怒放,但是他絕對不敢把這裏面的笑點說出來,繼續嚴肅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清靜地方,聽小弟細細解說。」
葉凌薇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也許她根本沒有生氣,只是為了引起魏離的注意。
兩人並肩向前走了一里路,街道兩旁竟然全是鏢局和青樓,未見一家酒樓、飯館,魏離心內大呼失策,竟然未向甘龍打聽酒樓位置。
好在魏離身後的葉凌薇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意思,跟着魏離逛的興致勃勃。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轉過這條街,汾河在望。一座酒樓聳立在汾河岸邊,酒旗的旗杆足三丈高,太白樓三個隸書大字迎風飄揚。
年近寒冬,不管是汾河還是這座太白酒樓,都顯得有些蕭索。
魏離和葉凌薇來到酒樓門口,魏離首先看到的是門口那幅對聯「談古須醉酒,論今必登樓」,也許是受了羅漢堂內對聯的影響,他現在對於對聯特別敏感。
其次才看到門口迎人的店小二,青衣小帽,肩上搭着一條乾淨的毛巾,看來這家店裏衛生搞得不錯。
店小二見到二人到來,搶先迎上兩步,道:「兩位少俠裏面請,請問你們是住宿還是用餐,亦或者來聽柳麻子的評書?」
魏離停住腳步,看着店小二笑道:「怎麼說?你給介紹介紹。」
店小二麻利道:「若是用餐則上二樓,住宿為四樓和五樓,您要是想聽評書,則需要去三樓?」
魏離向葉凌薇道:「那我們先去二樓去用餐?」
葉凌薇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魏離的安排。葉凌薇跟在魏離身後一直安靜的像一個小媳婦,這與傳說中高傲冷艷的大師姐完全不同,魏離雖然有一些猜測,但是尚拿不定注意。
等到了二樓之後,魏離選擇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僅僅是為了這裏光線更明亮一些,「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窗外是沒有的,偶有幾隻麻雀飛過。
魏離要了四個小菜,一壺他們這兒的招牌酒「太白醉」。
葉凌薇奇怪道:「你真是第一次出來?感覺像是在江湖上闖蕩了很久。」
魏離嘆道:「我從小就有一個江湖夢,固執的認為刀光劍影,鼓角爭鳴才是我,常羨慕書中那些江湖豪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劫富濟貧,快意恩仇。剛才的情景早在我夢中出現千百遍,我每次都是讓店小二上十斤醬牛肉,十斤紅高粱。今天事到臨頭,卻發現我做不出那樣,生怕破壞了這裏的雅致,也會被師姐看到我的粗魯。」
魏離看着陷入沉思的葉凌薇,心內感慨,偶爾文藝一下,還是有效果的,果然唬住了葉凌薇。忙轉移她的心神道:「季強定是在說謊。」
葉凌薇一呆,有點跟不上魏離的節奏,愣了一下道:「什麼?」
魏離斬釘截鐵道:「季強一定在說謊!」想要別人相信你,就一定要表現的胸有成足,這點魏離做到了。
葉凌薇果然先信了,才道:「說說你的原因吧!」
魏離道:「你有沒有注意左丘明帶走季強時他的眼神?樂毅帶走他時又是什麼眼神?」
不等葉凌薇回答,魏離接着道:「季強被左丘明帶走時眼神中藏滿不安,被樂毅帶走時則帶有一絲恐懼,一絲解脫。這些都說明他殺史千秋定有深層次原因。」
「這就是你不去史千秋死亡地點調查的原因?」葉凌薇道。
魏離給葉凌薇夾了一塊魚頭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季強沒有這種氣度,我料定他被樂毅帶走後必生反覆。我們現在靜觀其變,就能看出史千秋、季強和樂毅這三人的關係,從中不難猜測出季強殺史千秋的原因。到時候知道原因和結果,再找事情的證據,如探囊取物。」
葉凌薇道:「你是說樂毅會殺了季強?」
魏離搖頭道:「不一定,不過史千秋、季強和樂毅同時於三年前來到晉陽,若說沒有關係,打死我也不信。關於季強,師姐你知道多少?」
葉凌薇整理一下秀髮,道:「季強是派內前輩,天賦並不出眾,習練派內少有人練的「一字慧劍」,一直未能領悟劍法三味。後來他開始遊歷天下,直到在燕國浩然書院聽課後,劍法突飛猛進,進入先天境界,據傳他是得到了燕國丞相之子的指點。三年前他在晉陽開設慧劍山莊,專門回師門報備過。」
對於整件事魏離心中已經有了脈絡,問道,「燕國是一個怎樣的國家呢?」
葉凌薇用她那好聽的聲音道:「燕國是一個相當奇怪的國度,他們的國王並非家天下式的父子相傳,而是聖賢之間相互「禪讓」。現任國王燕昭王任期到後,就得把王位禪讓給丞相之子。但是這一任燕昭王雄才大略,他上台後任用廉頗、李牧、樂毅、巨辛四大戰將,壓制推崇古禮的浩然書院,控制了國內九層的軍事實力,據說他還有一個出色的兒子,早年被流放荒島。現在天下都在憂慮燕國的局勢。」
從葉凌薇的描述,魏離斷定季強捲入了燕國上層政治鬥爭,這麼奇葩的政治制度竟然在燕國傳承二百年,魏離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