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
柯蓉兒把刀插在何家門上,粗暴地推開店小二,嚷道:「何顯麗,你給我出來!你花錢請的賊人今天沒把我殺死,快去管他要銀子!」
何寡婦在閣樓窗戶就看見一群女人擁過來了,頓時嚇懵,縮成一團不敢吭聲。
有些人就是這樣,只敢背地裏做爛事狠事齷齪事,一旦讓人拆穿就慫得跟個鵪鶉。
「何顯麗,我告訴你,我柯蓉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與你脫不了干係,浪貨、爛婊.子、千人騎……」
何寡婦捂着耳朵聽不下去了,她雖然害怕卻不後悔。是的,一點也不後悔,因為她沒有聽信倪洵的花言巧語進門做妾。有這樣的大婦,還怎麼活!
柯蓉兒這麼鬧上一場,倪洵一句沒責怪她,還給她不停賠不是。他也不後悔失了何寡婦,原來何娘子竟「偏執」至此啊,萬幸。
倪洵心中有過鬼,如今大變樣,變得像新婚時那樣對娘子噓寒問暖小心呵呼。柯蓉兒的心沒有給他捂暖和,只是覺得自己仿佛成了兄長。他之前對哥哥就是這樣百般討好。
呵,這種男人!
這時,柯楚楚跟芳姨娘說:「姑姑可能心軟了,咱們得想法自立門戶。」
畢竟生活了近二十年,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柯楚楚也理解柯蓉兒。若說對不起,倪洵對不起的是她,並非柯蓉兒。而她現在活得好好的,沒有死。沒死就無法讓柯蓉兒生出仇恨,沒仇恨還可以免強做一家人。
反正夫妻倆同床異夢已多年,和離的婦人日子想也艱難,三個孩子都沒成家,母親的責任也不允許柯蓉兒脫離夫家。
如果是真的親人,柯楚楚就算理解柯蓉兒也還是會難過。可又不是,沒有付出過感情,也就談不上傷心。
柯蓉兒的死劫在車,如果上次的危險是車而不是尖刀,才等於道符破了她的劫,但顯然不是。柯楚楚還是要打祖墳的主意,反正要去穎川,不如自立一戶。
芳姨娘說單身女子去衙門開女戶很難,大榮提倡寡婦再嫁,超齡不婚還要上稅。皇帝大力發展的除了商業還有人口,一般開女戶都必須要求育有子女,比如何寡婦,她就是花錢開女戶脫離了撕破臉的夫家;如果在生育年齡之內,還得保證在幾年內出嫁產嗣,不然罰稅十倍。總之,非常苛刻。
「小姐,在大榮,女子必須依附男人才能生存。」芳姨娘說道,嘆了一口氣。
是啊,父親夫君兒子,都是男人,只有他們才算人?東榮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現今的人們難以想像三百年前的西榮還有女國師吧。男為陽女為陰,男為天女為地,獨陽不長,孤陰不生,不分天地便不定乾坤。本就是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缺一不可,男尊女卑到了這種程度,也是讓人氣悶。
「不妨礙,你明天陪我去府衙,官府會同意的。」
「哦。」芳姨娘刻意清了清剛好不久的喉嚨,抬起頭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打算再勸。
......
從衙門出來,芳姨娘把戶籍死死捂在胸口,完全不敢相信。
竟然辦成了,真的辦成了?一紋錢的孝敬也沒給!小姐只是對主簿說了一句:邱通判讓我來的。大人最好快點,說不定我一會兒就後悔了。
那主簿直愣愣地看着她:柯小姐要挽發不嫁?小姐不置可否。
主簿可能想到倪家有點小錢交得起稅,麻利地把戶籍開出來了。
芳姨娘把剛才的情形回憶了三四遍,確定是真實的,不是做夢。
「小姐,萬一他問邱世立怎麼辦?」
「路上埋屍格。」柯楚楚沒頭沒腦說了一句,解釋道:「這是紫微斗數裏面的術語,一般是指由生辰八字算出的命格稱謂。我並不知道邱通判的八字,是用那天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拆散開來起的一局,得出他今明兩年都走在『路上埋屍』的格局上。」
芳姨娘聽得雲裏霧裏,越聽越不對勁,問道:「只說話就能算?沒用柳灰呀。這個格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柯楚楚笑了,說柳灰是最初級的,就像鏡子裏看人,只得其形不聞其聲。只能算準過去五成,卻不知未來。這是個凶格,邱世立要倒霉,當然對我們有好處。
芳姨娘又問:「准嗎?」她當然希望准,越准越好。「路上埋屍」一聽就好嚇人,絕對落不着好,心裏隱隱的透出暢快,還不敢在大街上表露出來。
「姨娘放心,準的。」柯楚楚答道。野路埋屍,魂不歸鄉眾叛親離。
要算終身才需要生辰,這個凶格名稱是單指八字擺出的斗數格局,並非拆筆畫可用。但是如果只算短短几年,以她的造詣不會有錯。如果邱世立八字生得旺,或許可解救一二,不過,破敗下去是跑不掉。六爻的天地人三盤包括時間地點和人心,他在那個時間點說出那樣的話,而她又生了起盤的心思,各種巧合匯聚一起,準確度非常之高。
總之,邱世立行走在這個格局中,兩年內禍事不斷。所以之前柯楚楚才說他最多還有三年可蹦噠,除非有人替他逆天改命。但是如今世上除了柯楚楚,還有誰有這能力?
「小姐,立了女戶就該回去找二姑奶奶拿錢了。幸好阿寡婦的事情鬧了一場,姑爺理虧不拿還不行。噗呲!」芳姨娘憋得臉通紅,終於笑出了聲。
......
柯蓉兒得知這事哭笑不得,傻丫頭何時這般雷勵風行了?一月來的正常相處,她自以為「摸透」了侄女的脾氣。反正侄女現在也不做出格的事,立女戶就立吧,只要高興就好。
倪光茹有點佩服柯楚楚了,敢終身不嫁的女子都值得佩服,只有倪光秀大鬧。
「娘親,她哪有錢上稅,還不是爹爹的!」
柯蓉兒瞪了她一眼,懶得教訓她,搶過倪洵死死拽着的銀票就去了隔壁院子。
柯楚楚見柯蓉兒只拿了二百兩,便知道倪家也沒啥錢了,農戶活不下去,商戶也艱難。此去穎川甚遠,賺銀子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前世從不知銀子重要的柯楚楚現在得為生計謀劃了。
「嘖嘖,二百兩,打發叫花子呢。」芳姨娘扁嘴說道。
柯蓉兒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從不與一個姨娘計較,哪怕曾經是縣令的姨娘。從懷裏又掏出一張銀票:「楚楚,那是明面上的,姑姑還有私房。二百兩給你花着玩,姑姑這裏的二百兩用來上今年的稅。」
「謝謝姑姑,我會自己賺。姑姑幫我打聽請二十個鏢師需要多少銀子,我準備送雙親回穎川。」
柯楚楚別無他意,但是柯蓉兒渾身卻不自在,以為侄女是在提醒那天踏春的事情。本想解釋兩句,但又覺得說了也是廢話,又改變不了什麼。她是一家主母,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不能像小姑娘一樣想啥就做啥。
柯蓉兒又思到侄女兒說賺錢的話,她靠什麼賺錢?只有一手好字和好畫,難不成上街擺攤?唉,又在任性了。
柯蓉兒躊躇片刻轉身走了,身後傳來芳姨娘的冷哼。
「姨娘,你不能這樣,姑姑早就不欠我什麼了。」
芳姨娘驚覺現在調了個個,以前是她勸小姐,現在輪到小姐勸她……
我拿什麼賺錢?柯楚楚也這樣問自己,一愁莫展。確定小劫一過,她感覺滿身輕鬆。客觀正視自己除了卜算,好像也不會別的,難道真要拿着玄學生財,上街擺攤?